子谐自认是个爱做美梦的人,可惜她经常做的那个梦,并不那么的美。

    梦里那个令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不知为什么衣着褴褛,拿着刀漫不讲理地恐吓着她,令人恶心。

    醒来时看着四壁空空的家,抱着被子直抖。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那个人在梦里面,与现实中的毫不相符,他举手投足间从来都是优雅自信的,也从没使刀舞枪的恶习。

    日子就像空气般,从指间流走,过得无声无息…。

    在这酷热的天气里,她竟然想到曾有人在背后说过一句话:“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笃笃,”她家敲门声一般来自两类人,一是小区管理处的,二是快递员。

    她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穿着家居服懒懒地打开门。

    “对不起…。”门外站着的人,同从前两次相遇一样开口就是对不起。

    所不同的是,他今天穿着白色休闲服,束在卡其裤中,头发像是刚打理过。

    子谐看着,来人仿佛是一道清风,吹拂在炎炎的夏日中,清爽自然。

    “你?”

    “没错,是我,特意上门,一是为了前两次的莽撞道歉,二是看看你的笔记本情况。”

    他笑起来很阳光,并不似在酒店门前那般深沉。

    “相撞是件小事,不足挂齿,我的电脑所幸没事,你不必在意。”她站在门中间,认真地回答。

    “那就当我是来归还书本的吧!”他递过茶馆里留下的那本书,两人相视而笑。

    子谐这才懂得侧开身子,让他走进来。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让陌生人进来,也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客气地,在她的居室内,单手插兜,四面环视。

    等他反应过来,看了看子谐的表情,灿灿地笑说:“对不起,这样好像,有点冒昧。”

    “你好像挺喜欢‘对不起’这三个字”子谐难得地笑他,同时递了瓶可乐放他手里。

    “你家,嗯,很整洁。”

    “嗯,我不喜太多身外物。”

    “你独居?”他略为惊讶!

    “如果我家里还有别的男士,岂不是令你惹祸上身?”子谐有天生的反应与组词同步能力,只是她从不轻易开这种玩笑而己。

    他说是来还书,但放下后并没走的意思。

    子谐自问并不喜欢与陌生人搭讪,更不喜欢太过主动的人。但他的出现,让她莫名地想起心里的某个人。

    那个曾经让她白天思念成狂,黑夜中却成魔鬼般恐怖的男人,也是那般的帅气,脸上带着让人臣服的傲气,说话又是那么的温和。

    子谐有时很奇怪,温和与傲气两种矛盾的气质,他们是怎么做到不违和地切换的?

    他们开始坐在沙发上聊天。

    他好像很健谈,每个话题都那么新鲜,他讲他的大海,他的战友,他的抱负,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他的职业,喜欢他的部队,但他并没细说他工作的情况。

    也不提家人。

    “原来你是个作家呀,难怪气质迥与常人”他翻看着子谐的书。

    “……。”子谐很难理解这话是何意。

    “你大多写些什么内容?”

    “男人不看的内容。”子谐照喝着红茶。

    “那是什么内容?”他有些好奇。

    “关于爱情,女性话题的内容。”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般大笑

    “那也不一定,可能男性在这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比如马健。”

    “马健是谁?”

    “哦,我一战友,他就住这幢楼顶层。是我们队里出了名疼老婆的,他总是很不要脸地夸赞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女人的男人。”

    呵呵,…。子谐发现,与他聊天,是件很开心的事,他们居然相谈甚欢。

    正聊得起劲,他的手机响起,好像没来电显视。

    “说曹操,曹操到!”他嘀咕着。

    “马健,什么事?”

    “这么急吗?”

    “行吧,我试试…。”

    他收好手机,抬头看了看子谐,说了:“能借我根头发吗?”

    “啊?。”

    顶楼只有一扇大门,因为那是一户人家买下来打通的。

    手笔这么大,为什么不直接住别墅?子谐看着那雄伟的大门,不禁想。

    再看这个拿了自己一根头发的人,正半跪在门口,钻研着什么。

    “你干吗?”

    兵也偷东西?子谐好奇地想着,门已打开。

    “厉害吧?个人优点之一。”他侧侧头,一脸自豪。

    “擅自进别人家门,好像不太礼貌?”子谐说得极为婉转。

    “有什么办法,马健那家伙非要我回家帮他拿样东西,清澈又出差不在家。我一少校,做这种危险不道德的行当,容易吗我?”

    他的话总让人忍俊不禁

    “你的战友,就住这里吗?怎么当兵的住得这么豪华?”子谐脱离俗世太久,心目中的军人都是住单位套房宿舍,喝白开水的。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太过份了,怎么可以乱猜忌伟大的解放军叔叔。

    “应该说他老婆住这么好,他整天在队里,一个月也回不了几天。”说完突然看了看子谐:“当兵就这样,像家里的匆匆过客,特别像我们这种的。”

    子谐不知道他们是哪种的,更不知道为什么像他们那种就特别。

    “我记起来了,上次你来就是做他们的伴郎?”

    “对呀,那天是他们结婚?”

    他上楼寻了一会,估计是找到了,下来拉起子谐的手便走,她下意识地红着脸甩开他的手,他好像也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

    就在这时,子谐抬头看到墙上的结婚照:“整容科的美女医生?”

    “你们认识?”

    “不,我见过她,但她不认得我。”

    时尚、能干的美女医生居然嫁了个当兵的?而且还同自己住同一小区同一幢楼?

    …。

    “我到时间归队了,好像拉着人家的手做了回贼还没问人家闺名,说不过去?”

    这话有效地冲淡了刚才她摔开他的手时的尴尬。子谐又开始笑了,这才发现,他能令自己笑,而那个人做不到,抑或不肯做。

    “叶子谐,其实上次我送你的书里有我的名字。”

    “哦,你有个兄弟或姐妹叫子和吗?”

    “不,我家就我一人。”

    “哦,好吧,自我介绍下,我姓裴名翔,军衔少校。军事外语双学士,光电专业硕士。海军出身……”

    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吧。

    他像洞察人心事似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过于炫耀了?但上小学时,老师就说了,好孩子要自信。”

    子谐觉得这是她这辈子笑得最多的一天,小学老师有这样说过吗?

    他这话里,好像话中有话,他的眼神让子谐恍然大悟,如此聪明细腻的一个人,这样就能洞察别人的内心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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