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棉花!”

    宋辞从床上惊醒,病号服被冷汗浸透,丝丝钝痛从后脑延伸至脊背,牵制住她想要起身的动作。

    一旁的助理陈素忙起身按下呼叫按钮:“姐?姐你现在还不能动。”

    宋辞满眼恍惚,喃喃道:“棉花呢?”

    陈素蹲下抓住宋辞的手:“姐,没事,棉花没事,警察把它送到专门的医院去治疗了,棉花身体素质好,医生都夸他恢复能力强呢。”

    宋辞挣扎着想下床:“带我去看它。”

    陈素着急地把她按在床上:“姐,棉花真没事,你现在才有事!医生都说了,要不是处理及时,你现在就不是脑震荡这么简单了!”

    宋辞压根听不进去:“带我去找它!”

    陈素急中生智,掏出手机,翻开之前特意留的宠物医生微信:“姐,姐你先看,这是之前医生拍给我的照片,棉花是不是被照顾地很好?”

    宋辞安静下来,拿过手机放大图片。

    小狗闭着眼躺在床上,周身血迹被清洗干净,皮毛再次焕发光泽。只是它身边还围绕着各式各样冰冷的仪器,其中一个机器的管子还放在床边,上面凝着未干涸的血迹。

    宋辞的眼眶渐渐湿润。

    陈素见她情绪渐趋稳定,忙招手让医生进来。这会宋辞终于乖乖配合起各项检查。

    陈素的心才安定下来。

    不一会检查结束了,陈素调节床头高度,在宋辞后腰处垫上毯子:“姐,来,慢点。”

    宋辞慢慢坐了起来:“谢谢,让你忙前忙后的,辛苦了。”

    陈素忙摇头:“您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就是警察局那边还需要您亲自过去一趟。”

    宋辞双手交叠在身前,面色极冷:“我知道了,那边我处理好后,你就联合公司法务着手准备起诉,非法侵入住宅,□□未遂,故意伤害……能让他蹲几年就蹲几年。”

    陈素点头:“明白。还有公司那边,您这几天没去,韩先生和江小姐的婚房进度暂时搁置,但他们那边催的急,尤其是韩先生,这几天来公司不少次了。”

    宋辞手上有一家家装公司,主打的是轻奢小众设计风格,规模不大,但因为风格鲜明,并且宋辞从设计到制作全程参与,在行业内颇负盛名。

    “我的问题,你问问医生那边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对了,还有一件事。”

    “您说”

    “我原先的房子你帮我放网上卖了吧,再物色一些新房子。”

    陈素问:“那房屋设计还是由我们自己承办吗?”

    宋辞其实从醒来就在想这件事,此刻心中思量地差不多了:“我们之前去设计展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智能化房型设计?”

    陈素沉吟片刻:“我记得,但他们跟我们不是一个展区,不同类型没太大竞争,所以我没怎么关注。”

    “去了解一下。我手上目前只剩下江小姐这一单,和公司其他人说声,让他们手上的单子结束后都不要接新的了。”

    “您是想?”

    宋辞微微抬起头:“转型。从今天开始,以独居女性的安全屋为导向,做智能化家具,强化安保系统。”

    “我不想再遭一回罪,也不希望有人和我一样遇上这般困境,如果无人可依,至少,我们可以提供多一层保障。”

    工作的安排告一段落,医生原本建议宋辞再留院观察几天,但她着急接棉花,不愿意继续住在医院了,陈素就帮她办了出院。

    其实一开始陈素提议的是把棉花接来这边的医院,这样宋辞也就不急着离开可以好好休息一阵。

    毕竟当时宋辞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后脑至脊背一片血肉模糊,整个人生死不知。

    陈素半夜被叫到医院的时候,当场吓到腿软险些跪下。

    宋辞父母都不在这边,病危通知书没人签,但情况紧急,陈素火速联系了相关负责人,到底是让宋辞把手术做了。

    但是宋辞当即拒绝她的提议。

    让棉花来回折腾,她舍不得。

    陈素并没有太大惊讶,也猜到了她会拒绝。

    在处理完宋辞的手术事宜之后,陈素去看了棉花,它那惨重的伤势,让她一个对小动物唯恐避之不及的人都生出万般怜惜,更何况是把棉花视为心头宝的宋辞。

    宋辞自己火速办了出院,反倒是在宠物医院连着待了一周,公司医院两头跑,直到棉花连续做了七次检查都宣布身体无恙之后,宋辞才安心地把它带回了新家。

    可是这术后后遗症还是让宋辞担心不已。

    她紧皱眉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转头盯着已经陷入熟睡的小狗。

    她提溜起棉花晃了晃:“棉花,棉花,醒醒!”

    现在才晚上7点,这家伙就睡得不省人事。

    她特意打电话给医生问过,虽说医生让她不用担心,可能是药性残留的缘故,也可能是术后需要休息。

    但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一周了,再这样让它一直睡还是不好。

    宋辞脑海中灵光一现,把小狗放下了,转身跑到客厅摸了摸什么东西,又走回来,把手掌放在棉花的鼻子前。

    小狗在睡梦中皱起眉头,煽动鼻翼嗅了嗅。

    小狗顿时清醒。

    不对劲,十万个不对劲!

    它睁开一双大眼睛,小脑袋简直要拱进宋辞的掌心里,拼命地嗅。

    宋辞被它逗得发痒,笑个不停:“小宝,还睡吗?”

    棉花难以置信地退后,看了眼宋辞的掌心,又看了眼宋辞,气愤地冲她叫。

    别的小狗的味道!

    主人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宋辞笑倒在床上。

    棉花一个猛扎蹿到枕头边,拿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头发,急地呜呜叫。

    快解释!不然不要原谅你了!

    宋辞擦了擦眼角飙出的泪花,坏心眼地把手心怼它跟前:“怎么啦?不好闻吗?”

    棉花咬牙切齿地冲她叫,见这个坏蛋还在没心没肺地逗弄她,屁股一扭跑出去了。

    “哎!”

    宋辞在后面唤它,知道自己逗过火了,好笑地起身,跟在它屁股后面转悠:“小宝,小宝,我错啦,我真的错啦。”

    她翻开客厅的衣服对着它:“看到了吗?是这件衣服,我上次穿这件摸狗,回来被你发现,你生气了,但我已经道歉了哈,我这次只是拿手摸了摸衣服哦!”

    棉花蹲在地上,似乎真的能听懂似的,点了点头。

    宋辞一直觉得自家的小狗不同凡响,跟能听懂人讲话似的,果然狗随主人,都是天才啊!

    她解释完,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再次拥有了抱狗的权利。

    谁知棉花小脑袋一转,傲娇地拒绝了她的亲近。

    “嘿?”

    宋辞抱了个空。

    这是还没哄好?

    这小祖宗的气性可真是大。

    宋辞做小伏低,可劲地奉承自家宝贝,晚餐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了,小狗还是爱答不理。

    到了睡觉时间,宋辞形象演绎翻身农奴把歌唱。她身子靠在门框上,一只脚抵住另一边门框,居高临下地看它:“小狗不许进屋。”

    她敲了敲门板,指着一片空白处,煞有介事道:“看看,上面写着“狗与棉花不得进入!””

    小狗哼唧一身坐在地上,大有一副看你让不让我进的无赖样。

    宋辞心里笑开花,表面却端着很像一回事,双手抱臂,下巴扬起,指向另一间屋子:“小宝,聪明的小狗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宋辞的房子里从不会住客人,所以她一向都是把客房改成衣帽间,不只是她的衣帽间,也是小狗的衣帽间。

    天知道她有多么喜欢玩小狗换装游戏。

    但棉花本狗却很拒绝,因为宋辞喜欢的风格十分百变,有萌死人不偿命的可爱套装,有简约百搭的上衣和裤子,但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小裙子!

    小狗急地在原地转圈。

    果然是曾经的宋辞,小狗爱答不理,现在的宋辞,小狗高攀不起!

    棉花委屈地冲她叫了一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进了衣帽间。

    果然是天才小狗!

    宋辞乐滋滋地给它换上了新买的初恋小白裙,吧唧亲了一口,快乐地哼着,把小狗拐上了床。

    小狗现在的睡眠质量是沾枕头就睡的程度。

    宋辞这个点却还没什么睡意,她撑着下颌,轻轻摸小狗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决定养棉花的时候。

    这其实是违背她人生信条的一次重大决定,家人都劝阻她,说她以后一定会后悔。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再没有比这个还正确的决定了。

    宋辞的姑姑,是这个没什么人情味的家里,唯一一个另类。

    她的爱真诚且热烈,而且拿得起放得下,当她察觉她的爱在这个家里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就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并且搭建了属于她自己的“爱意储存ATM”。

    感情太过浓烈的人,往往需要一个宣泄口,于是姑姑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小狗。

    这个ATM实在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设计,姑姑存进去的每一份爱,都可以在不久的以后,连本带利地收获更多。

    时值过年,亲友间走访的礼节是不能少的。但是给姑姑拜年这份差事最让人头疼,没有人愿意去,所以都是转盘或者投骰子来决定人选。

    那年的宋辞就不太走运,成为了“外交代表”。

    姑姑早就厌烦于城市规矩多,选择搬到了农村,她的小别墅里全是小狗,大致算算,至少有四五十只。

    宋辞很难形容那种味道,姑姑说那叫狗味,简直令人窒息。她全程都没有摘下口罩。

    姑姑见怪不怪,也懒得和她客套,手指了指沙发,示意她把东西放下就可以离开了。

    宋辞长舒一口气,东西一放,正欲离开。

    可不远处,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全身雪白,皮毛稀疏,还闭着眼睛,颤颤巍巍迈着泛起嫩粉色的爪子,朝她走来。

    宋辞其实挺怕狗的,但害怕也是相对的,别的小狗同样能察觉到她的态度,所以也不敢靠近。

    这就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她身边两排离得远远的狗,中间新生小狗朝她走来,跟狗狗护卫队护送狗界小王子到她身边似的。

    宋辞求救地看向姑姑。

    姑姑翘起二郎腿,乐地看热闹。

    宋辞绝望地低下头,她开始思考是不是要大声把它吓走,或者拿脚尖把它推一边去。

    可它太小了,像冬日里新下的一片雪,让人疑心是不是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走。这么弱小,又这么……惹人怜惜。

    就在犹豫的时间里,小狗已经走到了她的脚边,粉色的鼻头蹭了蹭她鞋子上的绒毛,像是在寒冷的冬天找到了温暖的归处。

    宋辞感觉自己藏在层层包裹下的脚都泛起一片酥麻。

    她僵硬地低头看它,此刻小狗恰好抬起脑袋。

    时间在这一刹那无限延长,周围的一切瞬间虚化,小狗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宋辞在这一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她是它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

    “你以为是你先看见我,其实是我先朝你的方向跑去。”

    姑姑好整以暇地看了半天,见况终于良心发现,走过去抱起小狗:“它是被遗弃的,我找到它的时候它才刚出生,在雪地里冻了半天,活下来不容易,可能看见什么暖和的都想靠近吧。”

    宋辞僵硬地“嗯”了声。

    姑姑有心逗弄:“我看它和你有缘,要不你把它抱回去养?”

    她只是随口一句玩笑,没指望等到回复,径直抱着小狗就转了身。

    可是衣角却传来微小的阻力。

    “我养”

    姑姑怀疑自己听错了,转身问道:“你说什么?”

    宋辞摘掉口罩,凑近了小狗,小狗的眼里便只能容下一个完整清晰的她。

    她很认真问道:“我养你,好吗?”

    小狗似乎真的能听得懂,微弱却欢快地叫了一声。

    宋辞笑了。

    她给它取名,叫棉花。

    是看见棉花一样温暖的东西,就忍不住靠近的小狗。

    是自己也像棉花一样,在那个冬天嵌进她心底的柔软。

    现在,她摸着这个已经陪伴她两年的小狗的脑袋,才惊觉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她温柔地低下头,亲了亲它

    “我最爱你了”

    全世界,她最爱她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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