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秦放下水杯,慢悠悠的坐到另一边沙发上。

    “质问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说过,我没有要删掉文件夹,不小心点错了而已……”

    他态度轻慢,张口就来。

    桑榆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中带着一股冷漠的探究。

    严秦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语气也冷硬了起来。

    “我故意的又怎么样,呵,看你们费心费力,好像真的就觉得,能用那破玩意拯救谁一样,可笑不可笑……”

    桑榆冲到严秦身边,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严秦讽道,“怎么,你这是自己想教训我呢,还是想替崔清与教训我啊……”

    桑榆把信纸举到他眼前,一字一句道: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严秦看到信纸的一瞬,心口一窒,心跳都仿佛慢了半拍。

    他看向桑榆,眼中六分慌乱、三分紧张,还有一丝担忧……

    严秦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

    崔清与从学校回来后,就一直在想,比赛报名这个事是否还有挽救的余地,他本想等崔静彤回来,让她去问问二叔。

    但等了大半夜,崔静彤没有回来……

    崔清与想,估计是去找那个叫李赞的男生了吧。

    两年前,崔静彤偷拿了家里十万块现金,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是接触社会人士染了不良风气,还是被骗了,但崔静彤死不开口,就是不说钱用到哪儿了,二婶气的把她狠狠打了一顿,她跪了一天一夜,愣是没服软。

    现金无处寻迹,二叔二婶没办法,将此事就此接过,但从此之后,严格控制了她的零花钱。

    但崔清与知道,这个事一定和那个叫李赞的男生有关。

    两年前,崔清与回桐县过暑假,钱穆这厮在上海看腻了外滩,非要跟着他一起回来。

    钱穆家里做生意,做的很大,他家下面一个供应商知道钱家小少爷要过来,直接在市里给他安排了最豪华的酒店,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到位。

    崔清与带着崔静彤去市里找过一次钱穆,钱穆为招待他们,订了市里最繁华的娱乐场所“天上人间”的KTV包间去唱歌。

    就是那次,他们第一次见到李赞。

    是个很俗套的故事。

    李赞母亲早亡,父亲重病需要一笔价不菲的医疗费,为了赚钱来天上人间兼职上班,娱乐场所鱼龙混杂,有个大姐知道他的遭遇,假意借给他十万救治自己的父亲,但实则对他抱有企图。李赞虽心知肚明,为了钱只能虚与委蛇,与大姐周旋三个月,大姐没有耐心,终于要向他下手了,是崔静彤救了他。

    关于崔静彤和李赞的事,崔清与并不想过问,就像自己与桑榆的事,也不想让崔静彤参与。

    他认为,这是人与人之间相处该有的边界感。

    崔清与等不到崔静彤,自己单独拿出手机,给二叔打了电话。

    严秦的心乱了。

    他确是知道真相,可他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桑榆。

    他不确定,是不知道真相对桑榆的伤害更深,还是知道真相对她的伤害更大。

    桑榆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气势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你为什么会冒充我爸给我写信?”

    “他的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

    桑榆扯着严秦的衣领,将人扯到面前来,厉声质问。

    “到底是不是?”

    严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

    严秦终于还是开了口,他知道,如果他再找莫须有的理由来搪塞欺骗桑榆,桑榆真的有可能会再也不理他了……

    也许年少不经事,严秦还没有那么深的城府,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应对自如。

    严秦看着桑榆,目光比月色寥落。

    “桑榆,你爸爸他,已经去世了……”

    桑榆的大脑有一瞬间似乎无法运转,但身体却比大脑更快地给出了反馈。

    在她还没有感受到伤心的时候,左边眼眶里的一滴泪就早已滑落,

    严秦看着呆愣的桑榆。

    “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一年多前,桑家。

    严秦来桑家找桑榆,但桑榆不在,和同学出去逛街了。

    桑母突然接到厂里桑父同事的电话,说桑父操作机械出了差错,一双手臂被绞进了机器,让她赶紧过去……

    桑母慌了神,走路都晃荡,严秦连忙骑自行车送她去工厂。

    见到桑父时,严秦都吓傻了。

    血,全是血,满地的血……

    桑父的双臂已经没了,躺在工厂旁边地上的木板上,周围都是桑父的工友,可没有一个人敢动他……

    桑母冲到桑父身边跪坐着,伸手手却无处停放,张嘴嘴却失声无言。

    只有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桑父:“阿文,你别哭……”

    桑父朝着身边的工友们虚虚划拉了一遍,看向自己的妻子,叮嘱道:

    “我应该是活不成了,你记着,这事别告诉阿榆,千万别告诉她,免得影响她学习……还有,是我自己操作机器出了问题,你别跟厂里闹,知道嘛……”

    桑母不停的点头。

    桑父看到桑母身后的严秦。

    “严秦啊,你过来……”

    严秦来到桑父身边。

    桑父:“好孩子,阿榆一向跟你玩得好,你是最了解她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你答应叔叔,我的事,一定一定,千万要帮我瞒着她,好嘛……”

    严秦虽然不解,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桑父最后看向众位工友,开口请求:

    “也请各位代为隐瞒,不要让阿榆知道我的事,她才刚上高中,不要,不要让她知道……她,不知道……”

    桑父咽气后,救护车才赶到。

    因为失血过多,没能抢救过来……

    所以后来,严秦和桑母,以及厂里所有知情的同事,一起达成了共识,就说桑父去上海打工了,以此来瞒着桑榆他父亲去世的真相。

    后来,因为桑榆开始奇怪父亲为什么不联系家里,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严秦才决定代替写信……

    后来,桑母拦车,导致严秦父母身亡,可写信这件事,严秦还是坚持了下来……

    那些信件,字字是情,句句关心,虽是桑父之名,又何尝不是严秦的心声呢……

    桑榆听着严秦的讲述,哭的肝肠寸断。

    双臂被绞进机器……

    这该有多痛啊……

    那双孔武有力的胳膊,抱过她,背过她;那双灵巧的手,修过电视机,做过万花筒……

    被绞进机器,断了,碎了。

    人也因此,失血过多,死了。

    听说人失血过多会感觉到寒冷……

    爸爸他当时是不是很痛很痛,很冷很冷……

    直到,冷得再也感觉不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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