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李骤拿出李权执早就呈上来的奏书:“瑞王,临阵脱逃、通敌叛国可是重罪,你可有证据指认是秦远所为?”

    李权执上前一步:“启禀父皇,丽山一战中,秦远不仅没有竭尽全力,更是多次劝降,我不答应,他居然临阵脱逃,至今不知去向。儿臣猜测,必定是与那北凉的军队早就勾结在了一起,不愿出兵。其女秦常念更是违抗军令,私藏虎符。秦远失踪后,我曾回将军府问秦常念要那虎符,以增后援。没想到,秦常念不仅不肯交出虎符,更是替父挂帅,亲自前往丽山,以消耗过多为由,遣散军队。其一,不守军规,擅作主张;其二,女子出征,有违礼法。实在是野心昭昭,不得不罚啊。”

    李骤听后,脸色大变。

    要知道,秦家久居漠北,远离朝堂的争端,李骤手中实在是没有秦远的把柄,一直以来对他颇为忌惮。他又手握重兵,李骤一直想找机会除掉他。

    开国功臣算什么,名头大、能力强、人脉广。

    他们往往占据着朝中重臣的位置,若是这官爵之位一代代地传下去,总有一天要功高盖主的。

    开平盛世,有他们在一天,皇上就有一天睡不着好觉。

    开国功臣最好就是只为新皇登基护法,接着就变成一座牌位,倒也许能保个晚节。

    “父皇,此事儿臣有不同的想法。”李欲站了出来。

    “太子请讲。”李骤说道。

    “敢问瑞王,秦远不知所踪是事实,可说他临阵脱逃,瑞王可有证据?”李欲问道。

    李权执很不耐烦地转过来,却还得维持面上的大方:“太子殿下可是刚刚没有认真听我说?我率兵亲征,与秦远一同攻往丽山,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

    “那怎么不能是秦将军遭敌人偷袭,重伤后失踪呢?”李欲接着说道。

    “我与秦远在军营里同吃同住,他若是受伤,我岂会不知?”李权执反问道。

    “秦将军纵横沙场几十载,纵使是身上受了伤,想必也是习惯了,不一定会同瑞王说。但若是受伤后深夜视察军营时,失足掉下山崖,也许就凶多吉少了。”李欲说道,“况且秦家大小姐秦常念乃秦远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据我所知,此前刚刚被北凉释放,回到将军府。秦远若是存了不臣之心,怎么可能傻到让女儿回来做那把柄?”

    听闻此话,李权执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辩驳。半天才憋出一句:“那这些也全凭太子殿下的猜测,如何证明?”

    李欲不回答,转过身,面对李骤,拱手道:“父皇,现下儿臣有猜想,瑞王殿下也有想法,各执一词,难以判断谁说的有理。但若是能将秦远押送至帝京一审,便一切都明了了。”

    李权执急了,上前一步,对着李欲说道:“现下秦远失踪,下落不明,你去哪里审?”

    李欲勾唇一笑:“瑞王说的没错,秦远失踪,自然是审不了。但是儿臣有一法子。”

    “什么法子?”李骤说道。

    “儿臣愿娶秦远之女秦常念。”李欲说道。

    此话一出,四座哗然。

    讨论的不是秦远谋逆一事吗,怎么又讲到太子殿下的婚事了。

    “秦常念被封为太子妃,便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了,做不出什么动静。秦远无论是逃了,还是伤了,总有一天会被找到。届时,我们便可以秦常念制衡他。具体怎么做,就等找到秦远之后,再由父皇定夺。”李欲说道。

    “我已派人去接来了秦常念,现下就住在嘉阳殿中。父皇随时可以去审。”李欲这一击,直接让李权执失去还手的力气。

    他什么时候接了秦常念来,好你个李欲,三番五次地坏我好事!

    两天前,秦常念带着子秋来到帝京。

    皇城外,秦常念将头发高高束起,一块黑布掩面,头戴盔甲,俨然一副男人的打扮。她将虎符亮出:“我乃戍边将军,接到密信,特回来禀报圣上。”

    那小太监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敢问将军入宫,是为了何事?”

    “手握虎符,便是掌了一半军权,直接听命于圣上。况且军中事务,机密权限极高,你有资格听吗?耽误了圣上的大事,我问你赔得起吗?”子秋立马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小太监也是个聪明人,一看那虎符底部有特有的印记,再者,也没人造假虎符敢拿到皇宫里来的,又听子秋这么一说,自然是不愿惹祸上身的,忙命人放行:“将军,是小的有眼无珠了,这边请。”

    秦常念入了宫,便马不停蹄地往东宫赶。

    东宫门口,秦常念对侍卫道:“我来寻太子殿下有要事,劳烦通报一声,就说秦常念有甜汤的配方带来给太子殿下。”

    李欲很快派人开了门,领着秦常念进了书房。

    “我先进去,你在这等我。”秦常念对子秋使了个眼色,子秋立马会意,四下张望一圈,立在一旁。

    李欲给秦常念斟了一杯茶。

    “多谢太子殿下。”秦常念双手交叠行了个礼。

    “许久不见了。”李欲看着秦常念挑了一下眉:“秦小姐从漠北来此,路途遥远,定不是为了那甜汤的配方来的吧。”

    秦常念笑了一下:“我来,是想与太子殿下合作的。”

    “噢?如何合作?”李欲来了兴趣。

    秦常念将李权执在漠北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李欲。

    “太子殿下需要兵权,我有兵权。可为太子殿下解忧。”秦常念说道。

    “我为何需要兵权?”李欲笑着反问。

    夺嫡之战,谁有兵权,谁就占有了先机。

    可这话秦常念不敢说。

    正当秦常念在脑子里搜寻说辞的时候,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想起在冀州宴会上的李欲,为人不争不抢,温润如玉。又想起市坊邻居们口中的李欲,才学过人,能力出众,只可惜心慈手软,似乎不适合这天家的争斗。

    若是他对这储君之位,根本没有兴趣呢?

    想到这,秦常念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要合作,必得有交易。交易双方必得势均力敌。

    若是她给的东西,李欲不屑一顾,她该当如何,秦家又该何去何从?

    李欲似乎也没想为难她,见她不说话,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秦小姐肯拿出兵权,所求何物?”

    “求太子殿下保秦家无恙。”秦常念答道,目光坚定,“小女敢以性命担保,家父绝对不会做出卖国求荣之事!”

    “嗯,秦将军为朝廷肱骨,他的人品,我自是信得过的。”李欲说道。

    听到这里,秦常念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放开了些。

    “秦将军现在情况如何?”李欲问道。

    “家父伤重,我已安排人照料他养伤。无生命危险,但至今还未苏醒。”秦常念拿不准李欲有几分要与自己合作的意思,所以也没敢全盘托出。留了些口子。

    李欲点了点头道:“希望秦将军早日康复。”

    “多谢太子殿下。”秦常念说道,内心仍是担忧他不肯答应。

    “只可惜,我并非野心勃勃之人,怕是对秦小姐手里的兵权也没有什么兴趣。”李欲用碗盖拨弄了一下茶里的浮末,云淡风轻道。

    果然不答应,秦常念的心凉了半截,脑子飞快地转着,想为此事寻一个转机。

    野心?

    野心!

    秦常念再次开口道:“在军营里我有一个朋友,他曾对我说过,野心没有尽头,将士们的尸骨、无辜者的忠魂就会没有尽头。”

    “太子殿下也许不曾见过边关的满目疮痍、尸骨遍地,但我从小在那里长大,战乱时,人命还不如草芥。所以我斗胆替百姓站出来,恳请太子殿下,为天下、为百姓、为江山、为社稷,寻一条明君正道!”

    “恳请太子殿下!”秦常念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李欲抿了一口茶,将茶碗盖回去。

    茶盖撞击杯壁发出的“叮咚”声在两人之间回荡。

    秦常念仍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没动。

    “起来罢。”李欲悠悠地看了口,表情却是严肃的,“秦小姐选的这条路,可不好走,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秦小姐可下定决心了?”

    “太子殿下,我没得选。”

    鎏金宝座上,李骤抬起手,欲说些什么,最终却又放下了。

    “父皇,事急从权,儿臣请父王降下圣旨,请礼部择一良辰吉日,定下我与秦常念的婚期。”李欲俯身说道,余光扫向礼部侍郎陈弗。

    陈弗向来行事怯懦,也正是因为他不敢作乱、谨小慎微的性子,才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听闻此话,他不敢回应,扭头看向刑部尚书周礼。

    周礼双眉紧锁,微微摇了下头,陈弗便更不敢随便应下了,可这边又不敢得罪太子,只得颤颤巍巍地站出来:“微臣认为,此事还需谨慎考虑。”

    李骤也点点头,正要说话,就被李欲抢先了。

    “礼部做事情,何时还需要过问刑部的意见了?”李欲挑眉道。

    陈弗抖得更厉害了:“微臣……微臣……”眼神不自觉又瞟向周礼。

    周礼看出李欲今日反常的咄咄逼人,知道陈弗斗不过他,便站了出来:“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婚事,那便是国事。朝中上下自然都是十分关注的。如此突兀便要大婚,微臣担心……”

    “担心什么?”李欲打断道,“本王都不担心,你替我操哪门子心?”

    往日里山温水软的太子殿下今日居然这么坚决,朝中大臣不禁都开始思考,这个秦常念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让太子殿下如此出言维护。

    “够了。”李骤发话了,李欲和周礼只得停下争论,站回去,“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太子也别着急。”

    “是,陛下。”

    “是,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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