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羡抬手摸她头,眼眸低垂,喉结滚动,温柔地道:“一直在啊。”

    何止羡将温与降横抱起带她到夜子城内,周围人见他俩血迹斑斑,不由得投来异样的眼光,尤其是见他怀内的女子惨白的脸,浑身是伤,都觉得她死了。

    何止羡不顾他人眼光,带温与降来到一家医馆,豪横地将一百两放在桌子上,急匆匆地说道:“救她。”

    医馆刚开门不久,且夜子城来往的人甚少,店内的灰尘也不曾用心打扫,看起来破旧不堪,郎中听见有道急促的声音,急忙地从房间里赶出来,看见了桌子上的一百两时瞬间双眼闪烁,立即眉开眼笑,乐呵呵地来到何止羡旁边看了眼她怀中的女子。

    这,这伤势,郎中看了都摇头啊。

    瞧这病态,相必是五脏六腑都有所不同程度的损伤,且吐了这么多血,定是失血过多,这也容易致死。但郎中许久都没接过一百两的单子,这送上门来的也不能就这样错过。

    郎中道:“跟我来。”

    郎中带领何止羡来到里面的一间房内,郎中示意何止羡将温与降放在床上,床上的床单泛黄,看似很久没洗的样子,但紧急之时何止羡可管不得干不干净,小心翼翼地将温与降放在床上。

    郎中给温与降把脉问诊,把脉的同时眉头不展,面上也阴沉得很。

    郎中摇摇头,道:“脉弱,脉弱啊,五脏六腑皆被损伤,若有幸救下来,也会留下旧病根子。”

    这姑娘原本就体质虚弱,气血不足,现在又失血过多,五脏六腑受到损伤,就算依靠针灸服药治疗,没个一年半载,身体也不会恢复。

    郎中再次把脉,眉头更紧,脸色更难看:“但凡有点生死挣扎,就算到了阎王殿也会活过来,但公子带来的这姑娘没有半点生死挣扎,难救啊。”

    他见过很多将死之人不甘心就此死去,求生欲望很强,再怎样都有人会挺过来,但这姑娘生亦可,死也可,不强求亦不追求。

    何止羡看了眼温与降,给了郎中一袋子的钱,道:“救,我要她活着,我要她活到一百岁。”

    郎中在拯救的过程中满头大汗,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郎中这一忙便是从早上忙到了下午,见夕阳就要退下去,将针灸取出来再开了药,对何止羡道:“接下来就看她自己想不想活了。”

    该救的都救了,该开的药也开了,患者若是不想活,再好的药也是于事无补。

    何止羡道:“多谢了。”

    郎中再次将头探出去看了眼夕阳余晖,好心地对何止羡说道:“快带她去别的地方吧,夜子城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也该走了。”

    何止羡知道郎中说的何意,将钱结清后,将药方叠进衣袖里,当晚租了辆马车带温与降离开了夜子城。

    马车颠簸,何止羡驾驭马车来到了一个比较适合调养身体的地方——茕茕(qióng)。

    茕茕离夜子城不远,算得上偏远之地,但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四季如春,清晨会听见鸟儿的叫声,中午在院子内喝喝茶,瞥瞥远处,下午与夕阳合影,晚上有月亮与星星不见不散。

    院子外不远处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远处有一座常年积雪的高山。

    何止羡将温与降来到院内,院内有一座简陋的凉亭,三间房并排而起,他也顾不上什么,将温与降抱进最左边的房间内,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便急匆匆地出去给她熬药。

    他在最右边的房间找到炉子抬出来生火,又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熬药的东西,才在院子内开启了慢长的熬药之旅。

    茕茕的这院子是他向郎中买下来的房子,当初何止羡不知该去何处,郎中便向他推荐了这个地方,又想着得住上一年半载,何止羡便干脆买下来,住起也安心些。

    月亮与星星私语,何止羡一人穿着粘血的衣裳在院子里给温与降熬药,他太忙了,时间很赶,赶到他连换一套干净衣裳的机会都没有。

    药汤熬成,何止羡便端进来,用勺子舀了一些,先送到嘴边吹吹凉,但怎样都喝喂不进去。

    何止羡只好将药汤放回床头边的柜子上,随意地打了个地铺,却怎样都睡不着。

    在温与降未醒来的这几天里,何止羡也曾给她输入灵力,但她体内的阴官力与灵力相互排斥,灵力融不进去,无法起到治疗保命的效果。

    何止羡为了照顾温与降,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每天坚持熬药,坚信有一日温与降会醒来,到时候他就可以随时随地将药递到她面前,让她好好补身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何止羡在外熬药完成后,一如既往地端着药汤进来,发现温与降自个正努力坐在床上。

    何止羡见到这一幕,欣喜若狂地将药汤放在柜子上,连忙地扶起她,让她靠在床头上。

    何止羡道:“终于是醒了过来。”

    温与降艰难地扯出了个笑容,当她看见何止羡小心翼翼地将药汤端进来,见到自己醒来,又急匆匆地扶起自己的模样,莫名其妙的在心中给何止羡加分。

    虚弱无力地开口道:“何止羡,你一直在照顾我啊?”

    温与降看了眼药汤,锁定何止羡那比往常更瘦的身躯,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居然可以做到这么细心地照顾她,真让人心动又心疼。

    何止羡端起药汤,坐在床边上,这是他熬了这么久的药汤里,第一次见效果的一次。他吹了吹才递到温与降嘴边,道:“如果日后我身受重伤,你也要这样照顾我啊。”

    温与降打趣道:“如果我不呢?”

    何止羡思考了一番,才笑道:“那我就花大钱雇你照顾我,直到你肯照顾我为止。”

    温与降被他逗乐,一不小心太过高兴,五脏六腑还受不得这般激动抽痛了一下。

    温与降因此皱眉,何止羡以为是药汤出了问题。

    何止羡道:“可是药太苦了?但这周围的确也没有买糖果的摊子。”

    如果有,我就给你买下一车糖果,甜到你身体痊愈为止。

    温与降轻声道:“没有。”

    其实温与降体内是非常不舒服的,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搏斗,想必是何止羡为了治好她,企图用自己的灵力给她治疗,但也发现于事无补才停手吧。

    甚好他及时停手,体内的灵力才没有难受到让她窒息。

    要不了多久体内的阴官力就会像灭掉入侵者一样灭掉灵力,那时候就会好了。

    何止羡道:“你这伤最低也得修养个一年半载的,这期间就专心养伤吧,不必顾及其它事。”

    他心中也自知温与降之前跟他说想要去安京国,其实并不然,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安京国度完余生,那只不过是她用来搪塞他的借口罢了。

    要不然从万花窟到安京国,怎么会花费了两年时间都走不到安京国呢?

    她是想要寻到这世间每一个隐藏起来的阴官,然后……,反正但凡她能走路,身体有所好转后,定会寻个机会再次去深渊附近寻那个素未谋面的低级阴官。

    温与降一边喝药,一边问道:“听说禁忌山庄少庄主虽然是个男儿身但极美,果真如此么?”

    温与降一直盯着何止羡的脸看,也没看见他有任何变化,只是将手中喝完的药汤放回柜子上,才缓缓地说道:“我也从未见过他,但听父皇说的确美得很。”

    温与降激动地说道:“那我们去瞧瞧呗,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美!”

    嘶,这一激动,五脏六腑又抽痛了。

    何止羡听到这,整个人也变得平静许多,面上淡然,道:“难道你忘了,禁忌山庄避世了。”

    温与降道:“不是说每年四月一日至五日都可以进入禁忌山庄么,还可以待五天讷。”

    何止羡似乎猜到了温与降的目的,脸也沉了不少,道:“你我并非禁忌山庄之人,又何必去了解他们家所发生的事情,而且他们不选择公开避世原因,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她说想见禁忌山庄少庄主是假,想要去禁忌山庄探查避世原因才是真,且禁忌山庄这几年风声的确是少了不少,很少再听见关于禁忌山庄的事情。

    他们不愿意说,我们又何必去问。

    温与降又道:“你就不好奇禁忌山庄为何避世么?”

    何止羡摇摇头,直白了说:“他们想一直待在云雾中,作为外人的我们也就没必要强行拨开云雾了。”

    每一个仙门世家都会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也没必要去参合,去打扰他们选择的生活方式。

    当地人被打扰了,那就是外来者的不礼貌。

    温与降沉默了些许,才道出:“可生死禁女郎想让我替她去禁忌山庄看最后一眼。”

    生死禁女郎这种身份已经不适合再出现在禁忌山庄人面前,更不可能踏进禁忌山庄一步,为了满足自己最后的遗憾,她祈求温与降替她去禁忌山庄看最后一眼,随后写一封告知信给她。

    她会一直在棺材林里等待温与降的告知信。

    何止羡犹豫了一下,他不知温与降搬出生死禁女郎这块大石来,是为了满足自己想去禁忌山庄的野心,还是这是真实的。

    但他最后不仅没问那晚她和生死禁女郎两人之间的事情,还点头同意了温与降的请求,但何止羡有一个条件——得先把伤养好才出发。

    听到这个消息,温与降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整日都在努力恢复自己的身体健康,锻炼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何止羡。

    温与降和何止羡坐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雪山,好奇雪山后面到底是什么,便问道:“你觉得山高路远的尽头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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