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醒来,祁夜容端坐在床边静默了半晌。

    她从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醒来已然有一日时间,不明白她战后凯旋归来,为什么陛下要置她于死地。更不知道到底是谁换了她的身份,将她送来此处成了敌国奸臣之女。

    阿绿见她如此呆滞,有些担忧,“女公子,你可还好,要不,吃点东西吧,家主和女君是不会来的。”

    “……”祁夜容抬眸看去,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老匹夫最好不来,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祁夜容瞧了瞧这房内四周,家徒四壁,什么都是破破烂烂的,就连值得拿去典当的东西都没有。

    霎那,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梳妆台上,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赵佼,就暂时以祁夜容的身份活下去吧。

    她起身走过去,将那妆奁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两根发簪,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果断将那发簪拿了出来,在手里掂量掂量,转身就将那发簪递给了阿绿,“这发簪有点重量,拿去当了吧,或许可以当些银钱。”

    看着那两根发簪,阿绿又惊讶的说道,“女公子,这可是您的乳母给您留下用来救急用的,怎能拿去典当了。”

    见阿绿不接,祁夜容神色从容的将那发簪放在桌上,“现如今便是急用,拿去当了,等有钱了赎回来便是。”

    “可……”

    “当!别让我说第二次。”祁夜容不给阿绿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将那发簪挪到阿绿面前,言语冷淡。

    阿绿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祁夜容,虽心生怀疑,怀疑祁夜容脑子是不是又变傻了,但她是主子,她不敢不从。

    她正要拿起那发簪,祁夜容却开口道,“等等。”

    只见祁夜容拿起其中一根发簪将她那散着的头发盘起来固定着,“就先当一支吧。”

    “好的,女公子。”说完,阿绿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去。

    “我跟你一起。”祁夜容也站起身。

    阿绿转身愣愣的看着她,“女公子,你要出门?”

    “嗯。”祁夜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装束,“还是我出门有何不妥?”

    “不是不妥,女公子你除了前些天走出这个院子,之前你都没出过这个大院,阿绿只是有点惊讶女公子你这醒了之后变化有点大,阿绿有些不习惯了。”

    原是这祁夜容根本没出过这个大院,那除了阿绿以外,没人见过这个祁夜容长什么样。

    不过,这个祁夜容难不成长得和她一样的脸?让阿绿都没有认出来她不是真正的祁夜容。

    祁夜容思虑片刻,问道,“可有丝巾?”

    ——

    街上行人流水,小贩大声叫卖,小女娘们的穿着花花绿绿,倒是有些迷人眼了,卖胭脂的小贩是最会甜言蜜语的,大道直通,却也衍生曲折小道,每个铺子都行人停驻,耳边的叫卖声依然络绎不绝。

    祁夜容面带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这瑾国人不曾见过祁夜容的真容,可也不碍于有人见过她赵佼的真容,戴上面纱也好以防万一。

    她看着这瑾国热闹非凡的景象倒是有些诧异了,没成想这家国在外被她打得节节败退,在内竟是如此的安稳祥和。

    “女公子,你稍等阿绿片刻,阿绿这就去当了这发簪。”

    说完,阿绿就往前方的当铺走去了。

    祁夜容也准备继续在这儿大街上逛一逛。

    刚走几步,目光就被一旁卖蜜饯的铺子吸引住了。

    见祁夜容走来,老板立马笑容满面,“这位女公子,买些蜜饯回去尝尝哩,可甜可好吃哩。”

    祁夜容看着这些蜜饯,想起了曾经在沂国打仗时,吃过一次,是一位士兵给她的,好像叫,蜜枣。

    “老板,可有蜜枣?”

    “有有有,不止有蜜枣,还有海棠,红果,梅子……”

    在不远处的茶肆中,一抹身着玄服,披着玄色斗篷,手拿折扇的男子从二楼里慢慢的走出来,他垂眸俯瞰着楼下的景象,这个人正是瑾国的楚平王,魏长引。

    而身旁一个腰间别着长刀的男子正弯着腰朝他作揖禀报,“王爷,我们已经找到了那群贼人的线索,但这群贼人分成了三批人,不知那东西在哪一批人手上。”

    “林义他人呢?”魏长引缓缓的煽动着扇子,开口问道。

    “林义……还在过来的路上。”

    “是他骑马还是马骑他?”

    这话一出,侍卫哑口无言,不知怎么回,只见他还在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应时,魏长引手腕一用力,收起折扇,转身便往里走了进去。

    侍卫往楼下探了探头。

    林义啊林义,你倒是快些,居然让王爷等那么久,等会儿有你受的。

    与此同时,阿绿拿着银钱从当铺走了出来,她走到祁夜容身旁,“女公子。”

    “如何?当了多少?”祁夜容回头看了一眼阿绿。

    卖蜜饯的人看了一眼阿绿,便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你不是丞相府上的那位小娘子吗?”说着,他又看向了祈夜容,“你是,祈夜大娘子吧?”

    “你认识我?”祁夜容看着那老板。

    “在这街上谁人不识你女公子,你阿母当年可是我们这儿远近闻名的美人,还常做善事,她也经常抱着你来我这儿买蜜饯,我见过祁夜二娘子,那你应是大娘子吧。”

    “老板好记性,就是我家女公子。”阿绿笑着说道。

    “只是,听闻这女公子不是患了病,得了离魂症么……”

    “……病久了便也有好的时候,许是阿母善事做多了,老天可怜我,让我这离魂症好起来了。”祁夜容耐着性子应了他的话。

    原这祁夜容的阿母是个妇孺皆知的大善人,竟这般年轻便逝世了,难怪祁夜雷进还将人放在那荒院养着。

    人言可畏啊。

    “那是好事啊,若是女公子爱吃这蜜饯,我送你一些便是了。”

    送她?

    祁夜容倒有些出乎意料,直接送她?她们未曾见过,只见了一面就直接送她了?

    嗯,好人。

    “我买一些吧,只是解解馋罢了,你也需做生意。”祁夜容拿过阿绿手上的钱袋,“麻烦老板给我装些许饴糖还有海棠。”

    “好嘞。”

    东西刚拿到手,祁夜容就拿着饴糖分给了阿绿。

    “你吃些。”

    “多谢女公子。”

    只是刚走几步,就听到了前方传来一阵骚乱的声响。

    “让开,让开,马受惊了,快让开!”

    祁夜容闻声看去,只见这闹市的流水行人中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马正往她这儿的方向冲来。

    行人纷纷避让,有些来不及的就赶忙让开,险些摔倒,那抬着扁担的人被撞倒在地上,一些小贩也来不及收拾,摊上的东西也被行人撞倒,眼看那匹马越来越近,行人杂乱避让,祁夜容连忙伸手将阿绿往旁边拉过来,后退了几步。

    但还有行人来不及避让,那匹马的速度也未曾有减弱之势,见状,祁夜容的眸子微微紧缩,她垂下手,手指捏着一颗糖,手腕一翻,“嗖”的一声微响,准确的击中了那匹马的腿。

    马儿的前腿受到了创伤,前驱直接跌跪在地上,可骑着马的人却来不及反应过来,身子整个人前倾直接往她这儿方向飞扑过来。

    “哇啊——”

    她冷着眉眼,没有闪躲之意,正想要抬手给他一掌,震他个七窍流血,突然间,腰上多出了一股力将她整个人往旁边带去。

    反应过来时,她整个人都被带过去了,还未反应过来的阿绿就被那人扑倒在地。

    祁夜容警惕的扭头看去,就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是一个男人。

    祁夜容下意识的握住在她腰间的手的手腕,立马与他拉开些距离,往后退了几步。

    “无意冒犯,可有受伤?”男子问道。

    他眸光温柔,可眼底掠过一丝狡黠,这女子的内力不弱啊。

    祁夜容垂着头应道,“我无事,多谢这位郎君搭救。”

    “女公子……”

    祁夜容转过身,只见那男子慢慢站起身来,阿绿捂着腰坐在地上。

    “阿绿!”祁夜容连忙过去将她扶起来,“可有事?”

    阿绿捂着脑袋,“女公子,你没事吧?”

    祁夜容还未口,身后再次传来一阵骚乱,她回头看去,竟又有几匹马正闯着过来,而驾驭着领头的那匹马的人手里正挥着什么东西,她眼疾手快地在那人闯过来时立马将阿绿拉到她的身后,殊不知,那人手中挥着的长鞭竟意外的缠住了她的腰肢,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都被拉到了马背上。

    “女公子!”

    见祁夜容被掳走,阿绿慌忙地大喊道,正想要追上去,忽地,身旁一个身影闪过,只见那方才救了她家女公子的郎君扯住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顺势垮了上去,随着那匹领头的马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里。

    不过一会儿,马匹就驰骋到了城外的树林子里,祁夜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毫不犹豫地插进那贼人的大腿里。

    贼人一吃痛,立马扯住缰绳逼停马儿,一个用力,祁夜容在措不及防间就被他扔下马,她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她回头看去,只见那贼人一瘸一瘸地下马,而那发簪却狠狠地刺进那贼人的大腿里。

    “贱人!看我不弄死你!”贼人恶狠狠地看着她,那根玉簪被他用力地拔下来扔在地上。

    “废物!敢尔!”祁夜容也同样眼神凶狠地看着他。

    贼人无意间对上了祁夜容的目光,这说话的口吻竟让他似曾相识,他微微被吓怔住了。

    见状,祁夜容趁机抓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拉,将他整个人摔在地上,她起身,一个膝盖顶在他脖颈处,擒住了他的要害,那贼人的反应也快,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匕首,她余光一瞥,身子往后倒去,刀刃划破轻风,离她的脖颈也不过分毫,若不是及时躲避,她估计便要葬身于此了。

    “那是......沂国的兵器,你是沂国的兵!”祁夜容站起身来,目光诧异的看着他。

    “本只想着掳走一个女娘卖钱,没曾想竟掳走了你,赵将军!”贼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兴奋“不曾想你舍下我们万千士兵竟在瑾国苟且偷生,若是把你抓回去,定然是大功一件!”

    祁夜容脸上的丝巾早在被他掳走的时候掉落,这是她曾经带过的兵,认出她来,她也并不意外。

    “你......”

    “唔。”

    祁夜容刚想开口,却见那贼人双目忽然睁大,她垂眸看去,不知何来的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贼人倒下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乎在同她说......

    将军,终于又见到你了。

    手持长剑的人在贼人倒下的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正是那方才在街上救了她的郎君。

    祁夜容很快收敛起眼底的杀意,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魏长引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将手中带血的长剑藏至背后,开口道“这位女公子,可会骑马?”

    祁夜容这才抬起眸子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莫怕,那马匹就在林子外,你可骑回家去。”

    祁夜容点了点头,朝他行了礼,“祁夜容在此多谢郎君搭救。”

    言罢,她便垂着头从他身旁走过。

    “且慢。”

    还未走两步,魏长引就叫住了她。

    她警惕的停住脚步,听到身后的人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刹那间,她的肩上就多了一件斗篷。

    “你裙摆破了,披着它,会好些。”

    祁夜容抓紧那斗篷,屈膝行礼,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魏长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接着低头捡起地上那带血的簪子,这簪子不过4寸,竟有3寸都带血。

    他看着手中的玉簪,轻蔑的说道,“死去的赵佼竟然现身于此,还叫人意外啊......祁夜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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