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日一早,江书颜并另外八九个姑娘一同被吴婆子带去了梁府上,刚被小厮引到二门,江书颜就看到了早早候在垂花门外的其她待选的姑娘。自己原以为今个儿算是来得早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早的,看来这梁府真真是个好去处了。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三十几号人,领头的是一个着天青色褙子的妇人,她见人都到齐了,这才领着众人穿过垂花门,进到奶奶们听人回话的耳房。

    屏气静神地站了近一柱香的功夫,里头才传出话来,说是让她们由带队婆子一起领进去,竟是要全部一起相看了。

    吴婆子一改之前鼻孔朝天的嘴脸,脸上总是挂着笑,弓着身子将她们带到最末位,没办法,这儿的牙人里就数吴婆子资历最浅,理所应当地就该她排在最末。

    江书颜学着吴婆子的样子也低着头,眼角紧盯着前一人的后脚跟,与她始终保持着一小臂的距离,怎么都不至于踩上对方的脚导致出丑。

    待众人站定,还是刚刚领着她们进来的那个妇人走了出来,她走到到队伍的最末,一排一排的打量起来,挑中的便放到另一边站着,而上首的大夫人则始终端着茶盏不时品一口香茗,一个眼神都未给她们。

    待那妇人将人都挑出来了,主座上的梁夫人才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将目光落到她挑的那几人身上。微微勾起嘴角道:“还是翠微的眼光好,瞧这些姑娘个个都是水灵的,再长些准是个美人胚子。”

    那妇人笑道:“再怎么美也美不过夫人去,还请夫人快别说了吧,这可是给大少爷挑丫头,还得您亲自掌眼才成!”

    说着就让刚刚被她选出来的人站做一排,由梁夫人来最后拍板。梁夫人也没再跟她的心腹多说,只看了一眼就指了第二个,第四个,还有站在最右边的两个,江书颜赫然就在其中。她低眉敛目跟着另外三人一起走到梁夫人下首磕头。

    待磕完头,梁夫人却没有很快叫她们起来,而是肃着一张脸道:“我们梁家虽是商户,但规矩还是要守的。大公子现在还未成婚,我们梁家是决然不会容许庶子女生在嫡子前头的,若是个聪明的,有些话必不用我说透,该怎么做就自己掂量。好好的伺候大少爷,以后有你们的好处。若是想被放出府去,那也便宜,三年之后是去是留都随你们。”

    江书颜听到最后,终于舒了一口气,她的日子从今天开始总算是有了个盼头,只要自己安安分分地打个三年工,到时候再求了梁夫人放自己出府,和彩月一起攒些钱购一间江边小院,亦或是找个朴实之人嫁了,都会是极好的出路了。那时至少她自由了,不会再是谁的奴隶,也不会再被卖来卖去。

    况且,听梁夫人的意思是要她们守着规矩,别打什么母以子贵的主意。就算不幸被选中,梁家也会在新妇嫁进来之前就给打发出去,只要本分守拙,顺利出府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想想就觉得未来可期!

    被叫起后,梁夫人身边的荷香领着江书颜她们去了给下人住的后罩房,两人分住一间屋子,又给一人发了四套崭新的春衫和夏装,江书颜双手接过,手上悄悄捻了捻衣服的袖口,发现全都是棉里的料子,想来穿上身也是极舒服的,可见梁家待下人确实宽厚。

    那日吴婆子带来的人中被挑中了两个,一个就是江书颜自己,另一个则被梁夫人赐名为拂冬,留在了夫人院里做三等丫头。一同入府后,拂冬时不时就会过来找江书颜,说两人是从一处来的,本就是缘分,在府内以后要守望相助的话,江书颜也是初来此处,同样的人生地不熟,有个朋友也是好事,自是满口应承。

    入梁府这一个月江书颜算是过的极为舒服的了,需要伺候的正主儿不在,洒扫的活有小丫头们干,整理书房又有小厮,所以,她们四人每天就只用收拾整理大公子的衣物,每日去上房学学规矩就好了,这月钱可太好拿了。

    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正主儿就要回来了。

    时至五月,梁家大少爷终于要回来了,梁夫人大方的赏了府中上下两个月月银,以至梁府上下皆是欢欣雀跃,干活也愈加卖力起来。

    梁家大少爷梁玮晨今年年方十七,是四房独子,此次入京是为了拜翰林大学士张光启为师,准备明年乡试。本应继续在京中修学,但因梁老夫人今年正七十岁整寿,故提前一月回来给老人家贺寿。

    虽说苏州府盛传,这梁家大公子温润如玉,儒雅端方,是极好伺候的主儿,可江书颜却觉得传言并不可信,端方的人会在十五岁的时候还抓毛毛虫吓他表妹?简直是滑稽!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拂冬从大丫鬟们那天听来的,拂冬几乎每天都会给她说些梁公子的事儿,她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五月十三日这一天,梁夫人早早地就吩咐婆子守在门口,前面接船的小厮一跑回来就马上进来报信儿。梁府上下就这么整整等了一天,就在江书颜的肚子连带着脑袋都饿得望眼欲穿的时候梁玮晨终于是到家了。

    梁夫人一上前就心肝宝贝的叫,上房的几个大丫鬟也殷勤至极,送茶的送茶递点心的递点心,十分周到。江书颜看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也乐得在一旁揣着手,她们母子有的是情要续呢,实在用不着她上前。

    可就在这时,一串奇怪的声音在厅堂里响起,顿时让周围的声音都静了下来,江书颜将自己呼吸的声音都隐了去,生怕别人注意到她,因为刚刚那一连串的声响都是由她的肚子发出来的……

    不过,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梁玮晨飞快的在众人脸上扫过,在看到低着头的江书颜时顿了一瞬,复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笑着对梁夫人道:“娘,回来这半天儿子都饿了,怎么还不摆膳啊?”

    梁夫人听到自家儿子说饿了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也不在纠结刚刚是谁发出来声音了,直接让厨房传膳,又让众人退了出去。

    江书颜在听到梁夫人的话时如蒙大赦,跟着前面的夏盈就退了出去,彼时夏盈还扯了扯江书颜的衣角,示意她赶快跟自己出去,她也不磨叽,跟着夏盈的小碎步,几步就回到了雅正院她们住的小屋里。

    直到进去关上了门江书颜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太可怕了,她可是记得,庭前失仪可是要被罚二十杖的,想想都可怕,她可是见过那个打下人的杖的,五尺见宽,二十杖下去,不死也得跛半年。

    夏盈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他一眼,教训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刚刚要是夫人有心罚你,你可就惨了,搞不好直接就被撵出府去了,我早就找人打听过了,这府里就大少爷最大,自从少爷考中举人之后夫人就更注重对府中下人的约束,上一个失礼于堂前的下人早就不知被卖到哪里去了,就只你心大,以后可多长个心眼吧!”

    江书颜虽脑子里嘀咕着自己也控制不了这样的话,可心里还是十分感激夏盈的,当时就只有她站得离自己最近,估计就只有她知道那声音是自己发出的,她没有去揭发,而是私下提醒她,这样的好意她得领受下。

    在她们四个新来的丫鬟里,夏盈年纪最大,她最小,她俩人分住一间房,相比其他人而言,彼此也更为亲近。

    在此之前,她们这里是没有管着她们的大丫鬟或是婆子,因大少爷又未归,几人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大家都还相处得比较融洽。现在则不然,大公子没有带丫鬟回来,一等丫鬟的名额就只有两个,估计会在她们四个中产生,她们就成了竞争关系。这时夏盈还能来提醒自己,已是十分不易了。

    第二日一早,江书颜就正式走马上任了,昨日拂冬特地来传话说大公子有可能要早起温书,所以洗漱用具要卯时一刻就备好。

    想着,她们四人就商议轮流去给大少爷打水,第一天就正好分到江书颜,因而卯时初她就被夏盈叫起了,简单擦了把脸就到大厨房去取热水了,取好后就立在大公子房门外候着,不时就试一下水温,发现水冷了就赶紧去换一盆,如此往复,直等到大公子起来。

    一开始江书颜还把水盆端在手上,后来手实在酸得不行就只好四处张望了下,趁没人的时候就把木盆放在石阶上,稍作歇息。

    等到辰时一刻,屋内传出一声杯子磕到桌面的声音,站在前面的夏盈立时敲了敲门,听到里头说了一声:“进”。四人立时一人拿着一样物什就进去了。

    江书颜磨蹭着将洗漱的木盆放在雕花的盆架上,慢慢拧干帕子再走过去递给梁玮晨,可梁玮晨擦完脸却并没有再递还给她,而是顺手递给了右下首的春兰。

    这下,系腰封的活就没人了,江书颜抬头看了一眼梁玮晨,发现他也正好也在看着自己,遂忙走上前去与他系封带,系好后见他仍张来着手臂,用眼神示意她看刚系的腰封,江书颜一低下头就看到自己刚系的腰封又向下滑了一截,显然是系得不牢的缘故,夏盈欲上前来帮忙,梁玮晨却挥手不让,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今日又没吃饱吗?系个腰封都系不牢!”

    江书颜听得一个“又”字,耳朵尖霎时就红了,这厮是听到自己上次肚子叫了?可是她上次明明隔的那么远,肯定是巧合才对。

    对,一定是巧合!

    江书颜脑子里想着上次堂上的事,手上却已经去从新系封带了,一时间手上忘记控制力道,使劲一扯,只听梁玮晨一声轻微的吸气声。

    江书颜赶紧松开手,低着头道:“对不起,大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梁玮晨当然不至于生气,反而还轻笑了一声,道:“看来今天吃的很饱嘛,今天晚上就去帮我拎些东西吧!”说完就不再管江书颜,自己系上束带,脚步生风的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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