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陆彧丞几乎是彻夜未眠,他仔细回想着去年那时候自己向娘亲苦求迎映月入府的每一件事,那时的他,天真的以为自己的绝食苦求终于奏效了,他马上就可以迎她入府,没想到,最后迎来的会是她的死讯,他甚至连她的尸首都没找到。

    他也是世家里长起来的,他深知这里面定然少不了他母亲的手笔,可母亲终究是他的母亲,事情已然发生,他也只能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能保护她,却不能因为她真的做出什么不孝之事,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再理会他的母亲,拿酒灌醉自己,麻痹自己,好叫他不再那么的痛苦。

    可今日他再度见到了她,她虽还是不肯不承认,但他已然确认,她就是映月。

    当初他沉溺颓废之时,他的世子叔叔也曾认真劝过他,让他不要耽于男女情爱,人生在世当有一番建树,他也把这些当做忠言好好听过,可现如今,他心爱的女子却在他的围帐之内,如何能不让他起疑。

    “思墨,思墨,当时我闹绝食的时候母亲可曾出府去见过什么人?”

    思墨此时在外间靠着墙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得自家公子唤自己,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走进内室之后又问了一遍,“公子您说什么,刚刚我在外间并未听见。”

    “我问你,当初我绝食之时,母亲可有去何人府上拜见过什么人?”

    “这……那时奴才只一心记挂着公子,实在记不得夫人出去见过何人。”

    陆彧丞加重了语气逼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思墨你是打小就跟着我的,你就忍心看着我如此被人愚弄于股掌之间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痛苦!”

    思墨面上露出些许不忍之色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公子何必要将这其中之事了解得那么清楚,即便我告诉公子又能如何。”

    陆彧丞倔强道:“不如何,我只是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既如此那奴才便说了罢,当时公子与夫人斗气不肯吃饭,夫人担心您的身体,怕真给您饿出什么好歹来,就有身边的嬷嬷说不防先答应了您,后面的再做处置也可,夫人听了嬷嬷的话,这边先应了您,转身就去了瑞王府上,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出映月姑娘身死的消息,再后来的事您就都知道了。”

    陆彧丞脸上浮现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如此清楚明白的事他们竟然能瞒我至今,也怪我自己蠢,就那般轻信了他们,母亲她害的我好苦啊!”

    “还请公子明鉴,未曾查证,这其中兴许有巧合也未可知,夫人总归是疼您的,您总不能把夫人往坏处想。”

    “放心,我会亲自去查证的,既然确定了是她我就不会轻易放手,当日我敢拿命去搏,现在我就不敢了么,她是我此生第一次想要的东西,如此我都守不住,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思墨见劝他不住也只好叹了口气,退了出去,他望着天边的残月的道:“公子如玉般的人,怎么就不能遂了他的心愿呢,这世上终究是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也没有全然如意的人生。”

    吴嬷嬷回了府上立马就去拜见了瑞王妃,瑞王妃显然是等得有些心急了,直接就免了吴嬷嬷的礼,让她事情经过仔细说来。

    吴嬷嬷清楚记得世子爷临走之前的警告并不敢将今日之事全盘脱出,只简单说了她到了桃花小院之后见到的场景。

    “回王妃娘娘,老奴跟着世子爷去到桃花小院的时候官差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那里控制住了场面。老奴也是听院里的护卫们说的,他们说今日傍晚有数名强人欲要强闯民宅,小院本就只留了两名看守,眼见贼人就要破门而入了,那江氏见情况不妙,迫不得已之下这才带着小丫头樱桃去报了官,世子爷去了之后让官差将那些个地痞都关进了县衙大牢里,等着明日开堂审问呢。”

    瑞王妃听说世子竟然命衙役们将人给带回了府衙,明日竟然还打算公开审理此事,简直气的要发疯。

    “乾儿这是气昏头了不成,若是别家遇见了这样的事赶紧捂着还来不及,他竟然上赶着把这事给揭开,这是想让这京城的人都看我瑞王府的笑话不成,还有那江氏,我看也是个不安分的,怎么那起子地痞流氓不去找别家偏偏要找上她,分明就是她持身不正,故意招惹。”

    吴嬷嬷见瑞王妃气得不轻赶紧上前帮忙顺气,紧跟着劝道:“王妃娘娘息怒啊,世子爷如今也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儿了,他如此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不管如何,您是老封君,世子说了,明个儿一早就来向您请安,到时候您想要如何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吗,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世子爷还特意交代了奴,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伺候您好生休息,什么事自有世子料理。”

    王妃见儿子很是关心自己,心中愈发熨帖,语气也缓和了些许,“算他还有良心,只是,如今这事儿也是一茬接着一茬的,我啊,就是这操心的命!”

    吴嬷嬷见劝住了王妃,再接再励道:“王妃这就言重了,要论福气谁比得过您啊,咱们世子爷到哪不被说一句年少英才,别人羡慕您还羡慕不过来呢,您可别自己折煞了自己个儿!”

    “得了,就你会说话,先服侍我回去休息吧,明早乾儿一回来就立刻遣人通报我,这种事还是要女子出面为好。”

    吴嬷嬷见王妃松了口,赶紧一口应下,给还侍立在旁付娘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伺候着瑞王妃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谢乾就派了霍丰去给朝廷告了假,从吏部衙门的行署房里出来就径直打马回了王府,直接就奔着王妃所住的正院而去。

    王妃年老觉浅早就起床梳妆了,谢乾只略微等了一会就得了召见。

    只是此时跟在王妃身边伺候的多了一个本该回了唐府的唐歆儿。

    谢乾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不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恭恭敬敬的给瑞王妃行礼问安。

    “儿子给母妃请安了!”

    瑞王妃自是赶紧叫起,还吩咐吴嬷嬷拿了凳子和早食过来,“你这些日子忙得人都瘦了,肯定许久没按时吃过早食了,今日既然过来了,就先用饭吧,有什么事用完饭再说。歆儿,你也别站着了,都是一家人,赶紧坐下来和我们一块吃。”

    谢乾自是无有不允。

    唐歆儿则是被姨母的一声一家人说得心中熨帖,微微福了一礼,又看了眼垂眸不语的谢乾,见他并无什么不悦的神色,这才安心的坐了下来。

    三人皆是世族出身,用饭亦是好仪态,整餐饭连碗筷敲击盘壁的声音都未闻几人就已进食好了。

    唐歆儿伺候着瑞王妃漱完口,借着下人还在收拾杯碟的时间问道:“表哥好生孝顺,这边早就过来请安了。”

    谢乾只轻声嗯了一声,不做多言。

    唐歆儿自讨了个没趣儿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继续伺候着瑞王妃,待一切都整理妥当了仍是侍立在一旁,一点儿也没有要离开的自觉。

    谢乾直接开口道:“我与母妃有些事要商量,还请表妹暂且回避一下。”

    王妃见自家儿子如此冷冰冰的对待“一腔深情”的好外甥女,顿时也没了好语气,“歆儿以后也是要入王府的,今天这事儿也算得家事儿,她如何听不得。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再丢人的事儿昨日也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能让歆儿知道的。”

    谢乾有些无奈的看向自己的母妃,想了想终是说道:“我想把江氏先接到府里来。”

    瑞王妃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昨日刚发生那样的事儿,你不远远的将人打发了,竟然还要将她接进府里来,那江氏究竟使了什么狐媚妖术将你迷惑至此。到这时候了你还要维护于她。”

    “母妃,我并没有被谁迷惑,此事儿子自有定夺,只是江氏毕竟是儿子纳入房的第一人,现在订婚仪程已过,儿子不日也将迎娶崔氏女过门,此时将江氏带进府想必外面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与崔氏也脱不了干系。”

    瑞王妃越听越气,直接拍了面前的桌子,“你说什么,这事跟崔氏又有什么关系,我看你这心啊是偏到咯吱窝去了,江氏,江氏,你就只知你的江氏,今日时辰尚早,昨日之事或许还未传开,你若早早的将那江氏给送走,此事或许还有可挽回的余地,不然不出半日,昨晚之事必然就会被传得满城皆知。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瑞王世子小妾半夜上京兆府衙门告状难道还是什么光彩的事吗?只要被有心人稍稍运作此事对你的名声就是极大的妨碍。退一万步讲,这事对江氏来说难道就是什么好事吗?”

    一直在旁侍立的唐歆儿听及此,一不小心惊讶出声,反应过来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谢乾被母亲堵得有些无言,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只是他不想放过那些个胆敢暗害和觊觎江氏的人,可是一旦他如此做,何尝不是把江氏也放在了火上烤,要知世人通常更会说女子的不是胜过男子百倍。

    见谢乾沉默,瑞王妃以为自己的话说动了儿子,继续劝道:“你要讨公道有的是办法,何必非要闹到公堂上去,赶紧让小松去撤了昨晚的信儿,就说昨晚的事只是一场误会,让衙门把人都给放了。就算事后你再追究也是使得的。”

    “母妃说得极是,是儿子欠考虑了,只是江氏一柔弱女子,将她放在外宅始终让我心中难安,还请母亲允准今日就带她回府吧,名分之事不急,就以婢女的身份留在我的书房伺候吧!”

    “既然你铁了心要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样吧,她是个低贱出身,又是个不懂规矩的,就让吴嬷嬷先教她几日再去你身边伺候吧!”

    谢乾得了允诺也不再纠结其他,直接应道:“听凭母亲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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