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装纸袋表面渗出的油沾到祁念手上,指肚滑滑的。

    祁念又咬了两口已经凉透的煎饼果子,“你要给我带你奶奶做的鸡翅吗?”

    “弄掉了你心爱的肉松,我想只能用我奶奶的手艺来给你赔罪,才能表达出我最真诚的歉意!”

    祁念表情一僵,心想这跟谁学的满嘴跑火车,盛放吗?

    祁念眼尾一扬,“那我看在奶奶的份上,暂且替我的肉松原谅你吧。”

    周时遇拱手哄道:“真是大人有大量!”

    周时遇支着两条长腿,微风吹过拂起宽松的裤脚,露出里面光秃秃的小腿。

    祁念眉毛一抬,嘴角似要起飞。

    “!”

    周时遇慌忙按下裤腿:“您下周的桃子汁我也包了!别告诉我妈……”

    祁念双手交叠在胸前,四十五度仰望西南天空,一副铁面无私刚正不阿执法如山状:“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收买的人,阿姨信任我,交给我这份任务,我就得认真负责。杨震拒金陶母退鱼曾子杀猪一诺千金,生而为人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实守信……”

    “两周。”

    “这次我就当没看见,可不许有下次了啊。”

    玩笑开过,祁念认真劝到:“阿姨也是为了你好,今天我的确可以不告诉阿姨,不过是因为今天天气确实很暖和,过两天又降温了,你就必须得穿秋裤了,几周桃子汁都不行了。”

    周时遇也点头:“嗯,我又不傻,冷了多穿,饿了多吃,累了就休息,下雨就打伞,刮风就往家跑。”

    祁念被他逗笑:“我们都知道,但是妈妈们就是会牵挂,她会怕你穿的不够多,吃的不好吃,休息的不舒服,伞会不会被风吹翻。你坐在她面前告诉她我现在很好,她也会惦记你的明天。妈妈们的惦念是一份本能,无论你多舒服,她都怕你下一秒不够舒服,所以要把下一秒的准备提前唠叨给你听,用这种方式确保你能随时随地都能舒服她才会舒服。”

    周时遇看着祁念,没想到人长得不大,教育起人来跟班主任似的。

    “……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周时遇低着头摆弄煎饼果子,“我过得很舒服,我也希望她舒服。”

    一时无声,四下俱寂。

    半晌,周时遇说:“不早了,你还有什么要做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送你回去吧。”

    祁念:“不用,我家就两条街的路,奶奶按摩什么时候结束?你快去接奶奶吧。”

    “去按摩店正好也有一段顺路。”

    周时遇起身,“走吧。”

    眼下已过八点半,榆城的夜生活虽不似大城市般歌舞升平,但此刻广场上也仍旧是人流熙攘。

    有饭后出来散步都的夫妻,有追逐打闹的儿童,有仓促赶路不知去向何方的青年,有远处排着整齐方队已经跳完两三首音乐的老人。

    祁念和周时遇并肩走在人行小道上,手里都还拎着那份没吃完的煎饼果子。

    “你不喜欢就丢掉吧,都凉了。”

    “谁说我不喜欢,我只是刚才不太饿,回家热热还能吃。”

    祁念:哦。

    走出广场,两人拐进刚刚买煎饼果子的街道。

    半小时前还宽泛的摊位前已经排起长队。

    祁念:“好啦,快去接奶奶吧,我回去了。”

    周时遇走在祁念旁边,“按摩九点多结束呢,快,往你家走。”

    祁念笑了一下,再拒绝好像不近人情。

    两人走过刚才的书店,又走了一段路,周时遇跟着祁念拐进一条小巷。

    小巷像一张屏障,瞬间把热闹熙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隔绝在外。

    路边灯光阑珊,全靠居民楼里透出的或暖黄或冷白的灯火通明。

    “这路灯怎么这么远一个。”周时遇看着这条长度五百米左右的巷道稀疏的四个路灯说道。

    “因为晚上的时候家里都会开灯,路灯就显得可有可无,就像现在。”

    “也是,”周时遇轻笑点头,“那这么晚你爸妈不下来接下你吗?”

    煎饼果子包装蹭着裤腿沙沙响,“他们回我姥姥家了。”

    “你怎么没跟着一起?”

    “太远了,来回就一小天,我晕车要两天才能缓过来,假期才七天,我何必牺牲自己的假期时间去找罪受。”

    “你还挺厉害。”周时遇含笑道。

    “这有什么?”祁念不是很理解,“到了,”

    祁念停在一个单元门口,周时遇微落后半步,“行,那你快上去吧。”

    祁念摆摆手,拉开单元门,“拜拜,开学见。”

    “你晚上记得锁好门啊。”周时遇突然说。

    “知道了,谢谢了啊。”

    说完转身进了楼道,单元门啪地一声合上。

    周时遇站在原地抬头往上看,不一会儿,四楼的一家方窗亮起,窗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个削瘦的人影。周时遇有点轻微近视,但模糊看清了祁念的白色兜帽衫袖子朝他挥了挥手。

    周时遇抬起手回应两下,这才转身原路返回。

    不搭配调休的小长假不是正经假期,调休后的的结果就是这周倒霉的上学人上班人都要从周六开始连上七天。

    而比这更可怕的还是这帮倒霉学生的期中成绩要出来了。

    早自习之前,八班又是一片菜市场。

    祁念和夏知结伴从卫生间出来,班里的环境吵闹,假期里撒欢的心还没收回来,祁念坐在程岁欢的位子上和夏知俩人脸对脸聊假期里热搜上的娱乐圈八卦。

    聊了半天也没见程岁欢来,“岁欢怎么还没来,她平常来得挺早的。”

    “唔,不是放假忘记定闹钟了吧。”祁念趁夏知喝水往后看去。

    许致永远与这个班级格格不入的样子。

    他身后的盛放还是拉着几个男同学在聊游戏,同桌何为原本也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盛放攻下眼下成功加入了群聊。

    四周七嘴八舌,不放高些声量都听不清身边人在讲什么。

    然而许致还是那副充耳不闻窗外事样子,一心只做物理数学题。

    他像是临时被丢进热饮柜里瓶身还附着水雾的冰水。

    “要不要坐过去看啊?”

    祁念猛然回神,夏知脸撑在水杯上一脸揶揄,语气调侃。

    斜对面一道人影挡住了玻璃窗外亮眼的白光。

    周时遇不知道什么到的,直挺挺站在位置里,校服拉到头遮住一小节下巴,一手插兜,一手攥着挎在右肩上的书包带。

    “说什么呢!”祁念抢过夏知桌斗里的一颗奶糖,拆开含进嘴里,抬头对周时遇说:“你站着干什么呢?怎么不坐下?”

    “看你犯花痴。”周时遇撂下书包,不冷不热道。

    声音不算小,许致会不会听到。

    祁念脸颊一红,即便真的很淡,但奈何她肤色太白了,这浅淡的红晕在她脸上有点明显。

    夏知看在眼里,帮祁念转移话题:“岁欢怎么还没来,是不是有事请假了?”

    祁念内心对夏知千恩万谢,感激涕零的间隙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看许致了。

    十五六岁的青春期青涩懵懂,原本很光明正大的事情,几句话一调侃,就能变成日后无数失眠夜晚里的辗转反侧。

    “中午给她发个微信问问。”祁念面色恢复如常,嘴里的奶糖齁的她嗓子冒烟。

    祁念回到座位,拧开水杯咕嘟喝了一大口水,余光瞥了周时遇一眼。

    收拾猪圈呢。

    周时遇和祁念各自的领域泾渭分明,倒不是俩人小学生行为手动画分界线,而是祁念这边书和卷子都摆的整整齐齐,桌面上也没有放很多书,只两三本当天要用到的;周时遇那边则不一样了,桌斗里不管什么书统统放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桌面上单发的试卷七零八落,每堂课的课前热身就是找老师要讲的资料,偶尔找不到还不甘心地去祁念的地盘搜索一番。

    祁念隔几天就要劝他收拾一下,倒不脏,就是乱,每次周时遇找东西就像在废墟里搜救难民。

    祁念没吭声,抬手默默把他桌面上比谁藏得深的卷子一张一张捡起来捋好。

    桌面顿时开阔了,桌斗里也暂时被归纳整齐,为什么说暂时,因为不到两天它们又会坍塌成一片,然后周时遇再在祁念的劝说下动手维修一番,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周时遇回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圆盒放到祁念面前桌面上,“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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