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予十分震惊,她也见过于大华几次,不过她又反思,想那于大华好歹是个县令,只是看起来懦弱,实则别有胸壑也是情理之中……个头啊!

    她忍不住开口:“于大华也来过棋社?”

    杜阅点头道:“县令是个有趣的人,他年少金榜题名,位列三甲,虽天生口吃,但才华横溢,心有鸿鹄之志。他表面和善,然他棋风锋锐、大刀阔斧,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

    盛白微微扬眉,道:“我来平城前查过他,他确实文采斐然,虽口吃,不过陛下爱才,还是录取了他,他曾在硫湟做县令四年,六年前转到平城,政绩倒是一般,为官风格也...谦虚,我倒觉得他一直在藏拙。”

    杜阅开口:“不过他与分尸案应当没什么关系。”

    盛白:“为何?”

    杜阅道:“棋品如人品,我观他下棋,虽棋风凌厉,可落子有度、不伤风和,让棋有礼,一点都不像弑杀之人。”

    盛白也点头:“我也觉得不是他,她虽然可疑,可是这件事应该与他无关,我与他谈论及此事时,也试探过几次,他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林知予道:“这说明于大华此人,要么与此案无关,要么心机就太深了。”

    王梨将目光从柜台上那些珍惜草药上挪开,漫不经心问道:“你不是百晓生吗,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分尸的凶手是谁?”

    杜阅笑着摇了摇头:“我要是什么都知道,朝廷也不需要大理寺了,出了什么命案直接问我就好了。”

    “所谓买消息,并不是我什么都知道,而是你们先付定金,我再去查。我一个消息铺子,不过是知情的渠道比你们多一些罢了。我若什么都知道,只当个江湖百晓生有什么意思。”

    第一剑看看林知予,又看看杜阅,对“于大华”、“分尸案”、“残局”好不知晓,总算听到了点能听懂的,高兴地说道:“我知道!我师父说,百晓生也不过就是神棍,其实很多东西都不知道的!”

    杜阅微笑看向第一剑:“令师一向小气刻薄,第一小公子做她的徒弟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第一剑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小气,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师父...等等,你认识我师父!”

    杜阅喝了口刚刚煮好的茶,长长叹了口气:“令狐筱啊,我上次与她见面,已是二十年前了的事了。”

    第一剑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盛白说道:“第一家族以剑为荣,每一代都会选一个天赋极佳的嫡系改名叫第一剑,再极尽栽培。过去百年里最出名的那位第一剑前辈曾剑斩天门关,而这一代的第一剑,传闻自出生起便由华山剑圣令狐筱教导,以那位前辈的性子,能养出第一兄弟如此璞玉浑金实属难得。”

    第一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师父面冷心热,虽然斥责我很多,但是对我的关心一点都不比我爹娘少,二十年来师父对我倾囊相授,我此番行走江湖,若是不闯出些名头,怎么敢说是她的弟子!”

    从你说你叫第一剑那一刻起就告诉所有人你师父是华山剑仙了...林知予怜悯地看着第一剑,这人武功虽好,脑子却是个差的,还以为盛白在夸他呢,难怪要找平城镖局护镖呢。

    第一剑还乐呵呵:“先别说我了,你们继续说那个分尸凶手。”

    屋内沉默了一瞬,林知予问向杜阅:“分尸案也有一月之久了,你这个百晓生难道就对此事毫无了解?你应该早就看出那副残局的秘密了吧。”

    杜阅道:“惭愧惭愧,自来到平城养老后,我就不干老本行了,残局倒是知道,不过我想着那凶手要是找到你家中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林知予道:“确实来过,还来了两次,只不过......”随后她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杜阅,然后问道:“先生可知蓝血代表着什么?”

    杜阅想了想说出了望舒古教之事,与盛白所说一分不差。

    林知予沉默后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吗?”

    “这世上奇事万千,杜某也不过只知一二罢了,不过......”他突然迟疑起来,看向一旁的盛白。

    盛白垂眸,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白粉。”

    白粉!

    林知予和王梨对视一眼,这她们听说过。这白粉别名粉毒,因它外形如白粉一般,无色无味,吸食之,初时神清气爽力大如牛,然碰之有瘾,吸食久之身体如同被掏空般每况愈下,却更令吸食者癫狂,常常活不过十载;又因其价格高昂,常使人倾家荡产。

    白粉危害极大,故此物在明面上是禁止的,朝廷也多加打击,然而暴利的买卖总有人前仆后继,这些年来因白粉而破产的人家屡见不鲜。

    只有第一剑一头雾水:“白粉是什么?”

    王梨解释道:“我之前研究过,这东西能令胆小如鼠者气壮如牛,也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变得力大无穷,服用的多了身体便会无力,伴随剧烈的疼痛,逐渐神志不清,最后浑身痛苦而死,就是如牛的壮汉也撑不过去,十分可怕。”

    “最歹毒的是这东西,就像毒药一样,但凡吃了一次便会上瘾,终生无法摆脱,我之前一直想知道它到底是由什么制成的,好研究它的解药。可惜,这么多年,我也只解出鸦胆子和钩吻这两种原料,至于主材料我是毫无头绪。”

    第一剑好奇道:“鸦胆子与钩吻不是剧毒之物吗?”

    王梨拍手:“正是!一堆剧毒之物凑一起做了个慢性毒药,还真是神奇,我是真想不到其他都是什么神仙原料!说来也奇怪,白粉在大梁泛滥,一年四季都不曾缺货,鸦胆子与钩吻可不是什么寻常药材,他们是哪里来的如此多的原料。于是我试着用一些常见的药材进行调配,可还是屡屡失败。”

    林知予问:“那这和蓝血有什么关系?”

    盛白道:“这白粉也分品阶,黑市上最便宜的白粉使人兴奋,力气增大,却毒害身体;中等的白粉能使人力气变大、速度变快,有些人服了头脑也变得更聪明,危害倒比前者小,不致人丧命。”

    “而最顶级的白粉,我们称之为流萤粉,因它看起来就流光溢彩,夜里如流萤般溢出光彩。它能使不通武艺者拥有内力,免去多年的习武就能与一般江湖人站在同一水准,而这种人也能通过内力压制白粉所带来的心中暴戾,危害几近于无,唯一的问题就是但凡吃了这了它这辈子武学也就走到头了,不再精进。”

    杜阅补充道:“可就算如此,也可能是那人原本踏实修炼一辈子达不到的高度了。”

    第一剑皱眉听完,说道:“这世上竟有如此歹毒的东西!制造白粉的人可谓十分歹毒!”

    王梨却叹道:“居然还有吃了就能长内力!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背后之人用心虽险恶,却是天才!”

    林知予却更在意别的:“那流萤粉,是不是特别贵?”

    杜阅从背后一个柜子里掏出一个一手就能握住的小瓶子,晃了晃道:“就这一小瓶,一千金。”

    林知予大惊:“真的假的!?”

    第一剑震惊又生气:“你居然有这种东西!”

    王梨却喜道:“能不能给我一小撮让我研究研究!”

    盛白打量杜阅,然后开口:“流萤粉除了看起来与寻常白粉不同,闻起来也有异香,你这瓶...”

    “确实有异香!”第一剑斩钉截铁道,“我闻到了!”

    “...我也是。”林知予补充,她看似平静,心中早已波涛骇浪。这异香她竟然觉得熟悉!可她很确定,过去六年她从未闻过这味道,难道是六年前......

    她平定心绪,开口:“这东西是不是很少?”

    “不错,”盛白已走到林知予身边,认真的端详她,“极其稀有,千金难买,而且食用条件也苛刻,据说有人使用后暴毙而亡,尽管如此购买者也趋之若鹜。”

    说完,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你体内内力有些不平静。”

    盛白灼灼盯着自己,在林知予眼中,此时的盛白与毒蛇无异,她迅速往另一边挪步,说道:“这价格太高了,我太惊讶了。”

    盛白深深看了两眼林知予,然后移开脸,淡淡道:“我有钱。”

    所以呢?林知予愣愣,这是在炫耀什么?我又不稀罕...不是,我是稀罕,不过你一个影卫司司使居然这么虚荣吗!?

    等等!他一个影卫司司使...电光石火间,她豁然顿开:“所以和蓝血有什么关系?”

    杜阅解释:“服用流萤粉的人,完全消化后血液便呈蓝色。”

    ...果然是冲我来的,虽然不知流萤粉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铁定是有关系的,朝廷这些年一直在抓白粉相关的人,我一定是他们的目标...居然还在这里陪我玩捉花妖的游戏,这是缓兵之计,他的人一定在来平城的路上了...此时走为上计,可是那个分尸的凶手...林知予闭了闭眼,心里百转千回。

    第一剑恍然大悟:“所以那个黑衣人就是吃了流萤粉的!所以血才是蓝色的!”

    “他不是,”盛白摇头,“我见过那些人,首先鲜血颜色对不上,那些人血液蓝紫色,昨日那血为湖蓝色;其次黑衣人的武功很高,内力深厚远非那些取巧之辈可比。”

    那自己的血呢......

    ——“哦,我们血都是蓝的,我的蓝色比你深一些,你的像水蓝色。”

    ——“噢,我看错了,林姑娘你的血...好像是绿的?”

    这是什么武功越高血液越蓝的定律...林知予心情沉重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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