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鬼,飘在大马路上。

    这里没有人烟,翡翠般的山脉盘伏在远处天际,云霞如同金黄色的绚丽绸带一样飘飘洒洒,宁静又华美。

    我看着这令人陶醉的黄昏美景,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我飘的位置上有一具身上多处碎骨且冒血的少女尸体。

    写意梦幻美景转到血腥车祸现场。

    我捂紧嘴巴连连后退,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地上横死在血泊里的少女尸体应该是我,因为尸体和我穿的衣服一样,是一件藕粉色细肩带连衣裙。

    可我不知道是谁撞了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被撞到灵魂也失忆了?

    可恶啊,到底是哪个混蛋撞死了我还逃逸!

    我在自己倒霉的尸体旁来回转悠,正火冒三丈地暗骂着肇事逃逸者,忽然瞥见旁边有一辆黑色商务车停下。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的清秀男子,他快步跑到少女尸体旁边蹲下,一只胳膊穿过尸体的后颈将尸体半抱在怀里,脸色很焦急,看紧张程度不像是路过的好心陌生人,而是认识我的。

    可我对这个男人毫无半点印象,任凭我在脑子里怎么搜索,都是一片空白。

    男子先是探了探尸体气息,又听了听脉搏和心跳,然后一动不动地望着尸体,应该是已经确定我的死亡了。

    他的双眼半垂着,掩在额发的阴影下,我看不清他的情绪具体是怎样的。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晃了晃尸体,语气十分无措:“活过来。”

    我一个踉跄,嘴角抽搐。

    我也想活过来啊!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我飘过去半跪在地上,望着我可怜兮兮的尸身,颓废地轻叹了口气。

    而这时男人猛地抬眸,幽黑双瞳的聚焦点精准落在我脸上,那简直像一把利刃刺入我的心脏,令我一颤。

    我几乎吓得差点叫出声,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可以看见鬼吗?

    不过接下来男人便垂下了目光,语气微嘲:“你赢了,再也不用看见我了。”

    啊?我都死了还赢了?我和这男子以前打过什么赌吗?

    我两眼震撼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颓靡的男人,他抱紧尸体揉在怀里,眉间的悲切似乎已经被冰雪凝结,再也无法融化。

    我看着这样的他,令我十分疼痛,痛到我透明的身子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他到底是我什么人?明明是个大人,却可怜得仿佛一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抱着这个疑问,我跟着他一路飘,他把尸体带到了一座别墅,放进装满热水的浴缸里。

    少女软绵绵的尸体很快滑进宽敞的池子里,他把少女捞起来,脱去裙子等衣物,仔细清洗着少女没有生机的身体。

    浴室的空间很大,每一处都闪着华丽的金属光泽,外面可以听到清脆的鸟鸣,幽幽花香从露台大开的窗子飘进来,金色阳光也贪婪地窥视着浴室里的少女。

    外面一定是有片花园香气才会浓郁到三楼都能闻见,我朝露台的栏杆处飘过去往底下探头,底下盛开的大片彼岸花殷红如血,就像少女刚刚身下铺满的血河一样刺目。

    我回头看向浴室内,浴缸里碧绿色的水面泛着金色涟漪,少女紧闭的双眼安详温和,长发如海藻落在肩上,淡淡的纤长睫毛沾染些水汽,浑身的肌肤因泡了热水而泛起浅浅的粉红,但脸色依旧死气沉沉。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生气,直觉这个男人是我很重要的人,或许是恋人?还是哥哥?

    总之他没有保护好我。

    我飘去水池边,用脚撩了一下水面,想把水珠甩在男人身上,恶狠狠地哼道:“都是你来得太晚才让我死掉了。”

    我发着没由来的脾气,透明的脚融进水里,根本激不起一点水花,我更加恼火,使劲用脚踩着水。

    男子半蹲在池边,并没有被我这只怨气冲天的鬼影响到丝毫,他用手指轻轻抚过女孩的脸,撇去沾的湿发,动作轻柔。

    “用手怎么能洗得干净啊,你要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啊。”我语气不善地冲他发火。

    这男人洗澡实在磨叽,即使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的遗体清理血迹,但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是很难为情的。

    “你洗就洗,别趁机吃我豆腐!”我警告着他,他自然听不见,从头到尾都认真专注地为少女清洗身体。

    我正思考怎么让男人能察觉我的存在时,窗外飘来两个头发是黑长直的引路阴差,他们告诉我该上路了。

    我明白过来,人死后是该投胎了。

    我跟着阴差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他正从浴池里抱起那具没有生命的身子朝卧室方向走去,地上是少女身上哗啦啦滴落的水珠。

    我觉得好难过,难过到胸腔里闷闷得像塞了一团棉花,有什么液体控制不住地从眼睛里滑落,视线有些发红。

    我憔悴郁闷地跟着阴差走了。

    阴差带我走过鬼门关,跟着一群死相五花八门的鬼排着队到了奈何桥,轮到我喝孟婆汤时,美女孟婆瞪大双眼看着我,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汤就是不递给我。

    我也好奇地看着孟婆,也没伸手要的意思,心里惊讶原来孟婆这么年轻,而且穿的衣服和我们现代人一个时代的。

    红色泡泡袖紧身制服短裙搭配黑丝袜,黑色大波浪卷大红唇,挺翘的精致鼻子上镶嵌着一颗白钻。

    孟婆大概眼睛瞪累了,才伸出那只柔若无骨的手递给我汤,我接过来的时候目光在那红艳艳的美甲上看了一秒。

    “小妹妹,你叫什么?”孟婆笑得风情万种。

    “我不记得了。”我说完后看见孟婆皱了皱眉。

    我失忆了,所以名字自然也不知道。

    我喝完准备离开时,孟婆姐姐告诉我,孟婆汤的效果会在半个时辰后生效,忘掉前尘往事。

    我听后第一反应竟是会不会也忘掉那个带着我尸体回别墅的黑发男人?

    地府的氛围阴森幽暗,但整个布局看起来其实和人界的大公司没什么差别,已经趋近科技化,顶多就是人类职工换成了鬼或仙而已。

    我按照阴差的指示一路老老实实飘,到了被冥君大人的例行检问这一流程,阴差告诉我这个流程后就可以被安排去投胎转世了。

    我跟一群鬼站在大殿底下一一被问时,悄悄观察了下地府之主冥君是什么样子。

    冥君还是古派装束,一身玄色宽袍,长发一丝不苟地被束在脑后,露出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

    我第一次见冥君,只看了两秒就把头低了下去,紧张地咽着口水。

    不愧是掌管十八地狱的幽冥神,只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孤魂野鬼抖似筛糠。

    冥王对我没有记忆的事情沉默了片刻,先让跟我同一组的其他鬼被带下去安排了投胎,而我被单独留了下来。

    冥君走下来伸出指头在我额心轻轻碰了一下,冷白指尖冒着一小团白光,凉凉的触感,让我微微缩了下脖子,然后疑惑地看着他。

    冥君眉头皱得更深了,收回手说他也查不出来。

    这时旁边某位一直围观的神仙开口了,懒洋洋的声调:“嗯……小冥也查不到吗?那黄泉之境找到合适的扫地工了吗?”

    竟然有人把这么威武霸气的地狱冥君称呼“小冥”,狂妄到让我不禁诧异地微微抬眸朝那个方向望去。

    这位狂妄君随意叠翘着双腿,斜靠在椅子里,跟冥君一样古派,一身宽松束腰的广袖黑袍,夜色般的浓黑衣摆上绣着暗金卷云纹,细看之下金丝之间还闪着些清辉。

    他苍白俊美的脸上,一双灰气沉沉的细长眸子正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他见我视线落在他脸上,嘴角笑意更深:“既然这个小鬼没有记忆,就让她去试试。”

    看着狂妄君意义不明的笑,我忽然浑身一冷,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冥君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了,他们带我到了黄泉之境门口。

    我看着眼前这华丽诡秘到宛如一座森林城堡的大自然建筑,小小吃惊了一下。

    阴森森的地府里原来也有这种绿意盎然的鬼间仙境?

    我还没惊讶完,整个人就忽然被一股大力拍了进去,然后在地上摔了个狗啃草姿势。

    “小鬼,你好弱,我只是轻轻拍一下你怎么就飞出去了?”沧倾无辜地说完,也不等谁回答继续说,“黄泉之境是鬼魂在投胎前会选择是否经历的一项考验,这里招工不容易,小鬼,你试试。”

    我很不爽也很不雅地爬起来拍拍膝盖,上面并没有灰土,这里地面干净到一尘不染。

    幸好鬼的身体轻飘飘的,飞出去那一瞬间我飘了一下缓冲及时才没多疼。

    我竖起眉毛怒瞪着背后搞偷袭的沧倾:“我要怎么试?”

    沧倾似乎觉得我生气的样子很好玩,往里挥着手,像送孩子上校车去寄宿学校上学的老人一样嘻嘻:“往里走就行了。”

    我皱眉,这么简单?

    我看了一眼沧倾身边的冥君,冥君对我点点头,眉目仍然严肃。

    我只好轻吐一口气转身往里走。

    走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就到头了,这里风景很美,草木葱郁花香怡人,还有蝴蝶蜜蜂小鸟等生灵在枝叶间扑闪翅膀。

    然后我就云里雾里地回到门口了,中间没有一点曲折,完全没弄明白考验难在了哪里。

    沧倾端着手臂扶着下巴,笑吟吟地说:“我的眼光一向很准,她很适合在这里当扫地工。”

    冥君也觉得很满意,然后差人去找负责黄泉之境的掌管者,告诉对方给他找了个保洁让他赶快回来验收。

    等那位黄泉之境掌管者来的期间,我略急地问他们:“我不能选择投胎转世吗?我想做人。”

    冥君抿着唇,估计也觉得这么无故扣鬼不太好,正准备开口时,沧倾笑得像朵花一样揉揉我的头发说:“不能呦,你没有记忆,小冥暂时无法为你安排下一世,不过如果你答应我在这里上班,也算是为你积阴德,那么小冥便会根据你的功德来为你的下一世安排个衣食无忧的身份。”

    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我皱着眉想道,如果我生前不是个好人然后冥君让我转世当猪岂不是很恐怖?那倒不如在这里多积点阴德,让我下一世做个什么千金大小姐或者亿万富翁。

    钱啊钱啊,最重要的就是钱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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