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

    沧倾谢泽没走片刻,我就想起了方才做的那个梦。

    一般来说做过的梦我不大容易能记起来什么内容,可以说是一醒就忘。

    偏偏那个梦真实得就像我经历过似的,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梦里蓝天白云,花草清幽,我甚至记得躺在我旁边的那人窄尖的下颚线,漂亮得直击人心。

    清晨无限诱人,可惜这里是阴森地府,看不到梦里的灿烂春光,只能从桌上那一只骷髅闹钟分辨现在是上午九点钟。

    我想多休息下,可外面的动静偏不如我意。

    “九幽君就是偏心!凭什么让我们兄妹俩到地府来受罚,那只骚狐狸却什么事都没有?”

    “这事儿确实是潇潇你做得过分,明知雨烟怕蛇,却……”

    “哥!你竟然帮那个小贱人说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妹妹放在心上?你妹妹我受了多大委屈你知道吗!”

    “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你说谁嫉妒?我才没有嫉妒那个骚狐狸!她不过是仗着一张好皮相就勾引九幽君!”

    “潇潇,九幽君喜欢谁,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

    那娇纵蛮横的声音顿时没了声,过了没几秒,就是低低的抽噎声。

    我听着这疑似多角恋的内容,大呼精彩,硬拖着酸软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想一睹主角风采,走到门口开门,望着外面这两个人。

    一个是英俊年轻的男子,一个是娇小玲珑的女孩,都是现代化打扮,男子穿着清爽简约的白衬衫黑长裤,女孩一袭嫩黄连衣裙,微卷的黑发衬得她肌肤奶油般细腻。

    此时男子正低垂着脸无奈叹气,看见我的存在后,他抬起脸来望向我,有些诧异。

    这兄妹俩长得挺像的,都有一张五官美丽的脸,不过哥哥偏英气,妹妹偏柔美。

    我眨了眨眼说:“你们是新来的?”

    那叫潇潇的女孩儿斜着一双泪汪汪的水眸瞅了我一眼,如此漂亮,却对我甩着脸进了房间,无礼至极,真是个大小姐脾气。

    我有点尴尬,那男子忙有些歉意地说:“我妹妹心情不太好,她不是针对你。”

    他走过来说:“我和我妹妹潇潇原是九幽君府邸里的人,因犯了些错被派到这里来工作,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我叫无涯,姑娘你呢?”

    他态度谦和有礼,我不由就忘了那点尴尬,跟他笑起来:“这个……”

    唉,真是不想用那个奇怪名字啊。

    我顿了下,厚着脸皮无奈继续道:“我叫小黑。”

    他听见这种路人甲路人乙的名字后倒是没什么反应,两只眼睛笑得更弯了:“小黑,我在第三狱工作,有机会可以一起走走。”

    “好……好……”我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阴曹地府有什么好走的,难道要领略十八地狱风情吗?

    我看着他那双温柔似水的清澈黑眸,又无端点点头。

    这人可真好看。

    无涯看向身后那道关闭的门说:“我妹妹被派去看守轮回了,那里工作最繁重,因此她怨气较大,你以后尽量躲着点她,以免……”

    “哥!你讲我坏话是不是!”

    某道气势冲天的嗓音穿透房门震碎了我和无涯,我们相视一笑,只是无涯的笑满是无可奈何。

    无涯告辞后我回了房,拿起桌上放着的蟠桃啃了一口,我得尽快恢复身子继续任务,这地府待久了实在压抑。

    我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地啃,啃得满脸是汁,心里却在想释微这家伙怎么没来看我。

    但下一秒就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人家跟我很熟吗,凭什么来看我?而且他救了我,是我该去找他送礼道谢。

    我弯起眼睛嘿嘿一声,总算为自己找了个可以见释微的理由,“腾”地一下站起来,把屋子里上下左右都梭巡了一遍后,发现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

    最后目光落在那纸兜里还剩下的五个蟠桃。

    蟠桃可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珍稀大补品,送礼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这是从席上兜回来不适合送人?

    胡说八道,只要东西好,管什么来路。

    我提着我那五个宝贝蟠桃就准备出门,结果孟婆姐姐走着性感猫步来敲我的门说,她过几天生日,让我今天陪她去人界大购物,买点漂亮裙子首饰什么的。

    我和孟婆姐姐关系算得上朋友了,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的,所以打算先陪她去逛人界,晚上回来再去找释微。

    孟婆姐姐热情奔放,几天相处下来就跟我勾肩搭背讨论那个男鬼屁股翘,技术一定不错,那个男鬼肩宽腰细,衣服下裹着的身材一定有料,听得我脸色一阵红一阵黑。

    孟婆姐姐见我反应如此青涩,就会更加放肆地对我说更加下流的话,直到让我这张脸跟煮沸的小龙虾一样红不溜秋。

    为了不让孟婆姐姐在人界时像神经病一样跟空气对话,我吃了孟婆给我的丹药,可以短暂地让我显现出肉身来。

    于是在中午十一点多,我们出现在了国内经济最繁荣的一线城市,手挽手地直奔市中心的百货大楼。

    女人最喜欢购物,尤其像孟婆姐姐这样爱漂亮的女人,我陪着她在各个高档奢品门店逛了一圈,双腿累得已经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孟婆姐姐才意犹未尽地提着大包小包带我在五层的美食区坐下。

    我坐在孟婆姐姐对面捧着手里的大杯草莓奶昔吸溜,因为目前是人身,所以对人界食物异常喜爱。

    “吃完饭,再去七层看看。”孟婆姐姐漫不经心地用叉子优雅进餐,浑身散发的魅力已经让餐厅里多个男性跃跃欲试来搭讪。

    我苦着一张脸:“还要再买吗?”

    “首饰还没买呢,最近我喜欢的牌子出了限量款新品,可惜网上没抢到,等会儿去线下看看。”说到这儿,她妩媚的眼朝我一勾,略带嫌弃,“要不是照顾你这弱体,饭都不吃就先去了。”

    我囧下眉毛:“怪我怪我,我马上就吃完……”

    说完我就放下我的草莓奶昔开始猛往嘴里刨饭,孟婆姐姐的叹息夹杂着一丝丝香气从我头顶传来:“即使经历了灵魂洗礼的转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吗?”

    “啊?”我迷惑地抬头,努力咽下口中塞的大牛排。

    孟婆姐姐勾着唇角轻笑,连我都要被蛊惑去了:“黑黑,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慢慢吃。”

    我点点头,叉起一块鲜嫩的小肉块就往嘴里塞,再搭配一颗小樱桃,真是口舌之乐。

    “一千五百年前,邪神出世,三界惶遽,生灵畏恐……”

    听到这里,我插嘴问她:“邪神和妖神是什么关系?亲戚吗?”记得沧倾那家伙是妖神来着。

    孟婆姐姐的手指纤长玉白,只手托腮的姿态慵懒风情,她眯眯漂亮的眼答道:“没什么大关系,妖神沧倾你认识,是世间所有妖物之王,原型说到底还是一只妖,邪神……”

    “原来沧倾是妖怪啊,那他是什么妖?”我再一次插嘴,禁不住猜测沧倾那样的会是什么妖,看他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傲慢样,我实在想不到他原型会是什么。

    孟婆姐姐被我二次打断,秀气的眉都皱了皱:“还要不要听了?”

    我忙乖乖点头,用吸管堵住自己的嘴。

    孟婆姐姐愣了我一眼,这才继续幽幽讲故事:“邪神则没有任何原型,他是由世间最邪恶的无意识生灵凝聚而成,杀人如麻,泯灭良知。”

    “那……”我很想问问那些无意识生灵是不是就是鬼魂一类的东西,但被孟婆姐姐一瞪,我立马悻悻然闭嘴。

    孟婆姐姐继续说:”沧倾虽然偶尔做一些让天帝不满的事情,但起码有人性,可以被管教,邪神却不受任何控制,滥杀无辜是他的本性。”

    我一想到沧倾那厮各种欺辱我都还算有人性,那邪神得疯到个什么模样才如此恶名昭著。

    孟婆姐姐接下来的话却引到了关于爱情方面的话题上。

    我边吃边听,总结下来就是,邪神出世后走哪儿杀哪儿,却因为爱上一只彼岸花妖,自愿毁灭元神消失于人世。

    至于为什么自毁元神,则是因为那只花妖当时魂魄尽散,邪神为了保她一个转世机会才用自己灵力舍命相救。

    孟婆姐姐说邪神的名字叫“若凡”。

    我听着这样一个清新脱俗的仙子般名字,愣了好几秒,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嗜血之人会有如此缥缈的名字。

    我耐不住好奇问孟婆姐姐邪神现在在哪儿。

    孟婆姐姐悠远的语气一转,有些遗憾之意:“元神毁灭后,自然是死亡,不过已经一千多年过去了,他应该也转世了吧。”

    我忍不住打趣她:“听你这口气,好像很可惜这作恶多端的大魔头死了似的。”

    孟婆姐姐没有怪我这小丫头笑话她,反而叹了口幽气,捧着小心脏,一张昳丽容颜做出女人痴怨的迷离模样:“他是为了救心爱之人自愿毁灭长眠,如此痴情,我都有点心动了呢。”

    她还说,谁都未料到,灭绝人性的邪神亦有一颗赤热如火的痴心。

    我咂咂嘴:“原来邪神是个大情种。”

    转念一想,我又笑道:“可惜凡事都有多面性,被一个这样残忍的人爱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孟婆姐姐揉揉我的脑袋:“你这小丫头,倒是聪慧伶俐。”

    然后不顾我的疲乏拉起我继续她的购物大作战,我跟在她后头哀叫连连。

    孟婆姐姐为了犒劳我当她的苦力,说给我买衣服,我正想点头时,话锋一转说给我买个其他东西。

    于是我买了一件男士领带,海蓝色的,近似于浓黑。

    孟婆姐姐一脸诡笑地问我要送给谁,我掩饰着内心不平静,一脸正气地说:“释微救了我两次,我得答谢人家。”

    “沧倾也救了你,你怎么不给他买?”

    “谁让他以前老欺负我?再说了,他已经拿过谢礼了。”

    “什么谢礼?”

    我想起沧倾一脸得意吻我脸颊的样子就横眉怒目,不高兴地闭嘴没答。

    后来回去的时候我才想起忘记问孟婆姐姐,那邪神爱谁爱得死去活来命都不要了,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

    然后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想起昨晚要去看释微来着,但因为累得像狗完全想不起来一点。

    所以在一醒就立刻起床收拾带着礼物去要找释微,在地府飘了好几圈才找到跟冥王在一起的谢泽,跟他打听释微住哪儿。

    谢泽得知我找释微的目的后,怪异地看我好几眼,还毛手毛脚地在我提着的袋子里翻来覆去,最后嗤笑:“我说黑黑,释微救你几次,你心动了吧?”

    “才不是,我只是……”我脸烧得一塌糊涂,支支吾吾,实在受不了谢泽那道将我看穿的视线,赶紧一溜烟跑走,完全没理会谢泽在后头喊我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高速飘着冲出雾蒙蒙的地府大门,跟个小火箭似地直往天上飚,终于到了天界的白茫茫云雾里,结果自然是耗尽所有能量,再也无力动弹。

    “呀!我好像踩到个人!”

    “咦?真的是个人。”

    被踩的我慢吞吞爬起来,还没开口对方就惊吓着逃窜,嘴里直呼“有鬼”。

    我摸了摸脸,大概此刻自己脸色白得比黑白无常更阴森吧。

    我叹口气,刚刚趴在地上休息了十来分钟,用储存的一点点能量挪动双腿往释微的府邸方向飘去。

    二十分钟后,终于看见一座缥缈宫殿,十分欣喜地颠颠跑过去,结果出来的小门童告诉我释微不在。

    我大失所望,肩膀一下子垮下来:“那释微去哪了?”

    小门童大约十三四岁左右,个子还没够到我肩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我身上瞅了好几眼,然后鄙夷地从鼻孔里出气:“哼,就你一个小鬼还想见我家仙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家仙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小孩子不懂事没礼貌,我忍,努力绽出一个和善微笑,用平生最娇滴滴的嗓音说:“你家仙君救过我,我想向他道谢,小弟弟告诉我他在哪里吧。”

    “我家仙君仁义之心,救过不知多少猫猫狗狗人人妖妖,要都像你这样上门拜访,我家仙君还要不要休息了?”

    他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快走快走,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真的恼了,掐起腰喊住他,他回过头不耐烦问还有什么事。

    我想了想算了,见不到人没事,东西留下就行了,于是把带来的礼物给小门童说:“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不过礼物我还是要送到的,所以麻烦你把这礼物交给你家仙君,替我说一声黑黑来过,谢谢他的帮助。”

    小门童粗鲁地从我手里拿过去袋子走进大门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我愤怒地踢了一脚底下的茫茫云雾,不情不愿地离开,回到地府还没喘口气恢复能量,就听到斜对门里新来的那同事又在发大小姐脾气,把左右邻舍都骂了一通。

    “你这低贱的人类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九幽君座下的鲤鱼仙子!竟敢背后议论我的是非?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不能开口?”

    “还有你这个丑陋的鬼,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还幻想自己能攀高枝当谢泽大人的女人?你要脸吗你?”

    “我告诉你们这几个鬼,敢不听我的话,我让你们永远投不了胎!”

    “还有屋里那些个偷听的,都给我夹着尾巴做鬼,否则我潇潇要你们好看!”

    真是好大的口气,估计在天上被那什么九幽君惯坏了才有如此嚣张跋扈的性格。

    唉,以后的日子可要难过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最近清闲,却被这刁蛮丫头每天隔着门板训斥,心里真是不痛快。

    等到走廊上归于一片沉寂后,我跳下床用手指梳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去大厅任务牌前开始物色新的任务。

    这地府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而且那潇潇的话也提醒了我。

    我是一只鬼,如何与释微这样的仙在一起?

    那么我需努力积攒阴德,脱弃这鬼的身份,成为人,或者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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