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国  皇宫

    “娘娘,纯贵妃的菡萏宴定于五月初七。”

    萧妃抚琴的动作即刻停了下来,她站起身,看向方才说话的宫女青芷,面色不虞。

    “嘭!”手掌重拍于琴台之上。

    萧妃冷声道,语气带着些狠辣,“哼!好她个纯贵妃,分明知晓本宫初七生辰,她却偏要抢去风头。”

    见萧妃发怒,青芷连忙敛了声息,生怕惹其不快迁怒于她。

    萧妃在亓官泽尚为皇子时便是侧妃,久在后宫又诞有子嗣,庆帝久久不立太子,纯贵妃盛宠,她地位逐渐低下,其子亓官瑞品行端正、温润如玉,因无心权利斗争。

    萧妃本打算靠亓官瑞固宠,奈何庆帝虽对其宠爱有加,却万万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

    如此,萧妃脾性愈发激烈、喜怒无常,就连对在她身旁伺候多年的青芷也是动辄打骂,毫不手软。

    “三皇子在何处?”

    萧妃自矮凳上站了起来,青芷连忙去扶,见她问话,一旁的内侍宁海尖着嗓子答道,“近日无事,殿下许在宫中。”

    萧妃阴鸷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去寻他,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奴才这就去。”宁海答话后便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离开了。

    刚踏出沉鱼宫,宁海发出一声喟叹,萧妃性情愈发不定,他们这些下人更是人人自危,就怕一遭行差踏错便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啊。

    三皇子的兆瑞殿离沉鱼宫并不算远,宁海走了没一会便到了。

    三皇子亓官瑞素来不参与朝堂斗争,将自己养的更是羸弱温润,如今早已入夏,天气愈发炎热,亓官瑞却依旧身着春衣长袍。

    宁海进殿时亓官瑞正研究琴谱,他看的认真,竟未察觉有人进来。直到宁海出声,“殿下,娘娘有请。”

    宁海声音和善,语气间多了几分亲近。他在萧妃身边伺候多年,算是看着亓官瑞长大,萧妃对其多有不满,宁海对他倒是恭敬得很。

    亓官瑞咳嗽几声才缓慢开口,他声音虚弱,总给人一种上一句说完便说不出下一句的错觉。

    “宁总管怎的亲自来了,母妃可说明是何事?”

    宁海是萧妃身边的总管太监,自然有愿意巴结他的,平时做事儿也无需亲自出马,今儿竟亲自寻他,必是他那母妃又勃然大怒了。

    亓官瑞眉宇间有着令人难以忽略的担忧及畏惧。看的宁海心疼得很,他出声提醒道,“娘娘正为纯贵妃菡萏宴烦心。”

    闻言,亓官瑞放下手中琴谱,站起身,他问道:“菡萏宴定于何时?”

    “五月初七。”

    “初七、那不是——”

    见宁海颔首,亓官瑞心底了然,算是知晓了缘由。

    “走罢,咳、咳咳…莫要母妃等急了。”

    ……

    “儿臣给母妃请安……”

    一到沉鱼宫,亓官瑞便拖着羸弱的身子向萧妃行了跪拜大礼,等来的却不是“免礼”二字。

    亓官瑞尚未起身,忽觉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中,赤红的液体瞬间流出,亓官瑞晃神间起身,才看清楚地上沾了血的茶杯。

    此时,他顾不得额间疼痛,他俯身叩首,“母妃息怒。”

    见他这般,萧妃心中怒火丝毫未减,不容易生得个儿子,却与废物无甚区别。遇事只知隐忍退让,如此怎能成大事。

    “呵,息怒。”

    “有你这等逆子,叫本宫如何息怒?”

    亓官瑞声音颤抖,“儿臣知错。”

    闻言,萧妃竟大笑起来,“哦?三皇子何错之有?”

    “儿臣自知无用,无以护住母妃,叫母妃在这后宫中受尽了委屈。”

    此番话出,萧妃紧皱的眉间松开不少,却也未有笑颜。

    她开恩般的发话,“起来吧。”话落,她轻摇手中团扇,旋即用扇指了指宁海。

    “去请御医为三皇子包扎。”

    “多谢母后。”

    萧妃情绪稳定下来,叫人给亓官瑞赐了坐。

    见其伤势不重,她才缓缓开口道:“瑞儿,为娘此番叫你前来,是有事与你相商。”

    亓官瑞恭敬的颔首,“母妃请讲。”

    “纯贵妃那个贱人,竟敢将菡萏宴定于本宫生辰之时。”她放下团扇,说道,“她在朝中无甚依靠,却有个妹妹,如今已是笈笄之岁。”

    “若本宫将她许给你做侧妃你可愿意?”

    纯贵妃之妹白瑜跟随其阿姊一直住在宫中,亓官瑞对其有所耳闻,却不知到底是位怎样的女子。不过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萧妃没有直接将人塞他床上已算理智。

    “儿臣愿意。”

    闻言,萧妃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此刻倒是想起了亓官瑞额角处的伤。

    “太医到了,快,好好瞧瞧。若我儿脸上留下疤痕,本宫定要你们好看。”

    刚进殿的太医便受此“威胁”,他直打哆嗦,“是,娘娘。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萧妃阖眸养神,随即不耐烦的“嗯。”了声。

    太医见她闭眼,心中的忐忑消减不少,待静了静心,他才拿着药箱走向三皇子。

    亓官瑞见他走近,便微微颔首,道了声谢,“有劳太医了。”

    闻言,太医心中两行清泪落下,怪不得三皇子受陛下宠爱,如此品性,不争不抢,从未盛气凌人,倒不像他那母妃。

    有此想法,太医处理伤口都愈发细致轻柔起来,生怕叫羸弱的三皇子疼着了。

    萧妃见他处理伤口,也没再出声。她微微倚着,任由青芷打扇,她眉间似有些皱,大抵是思索着什么。

    半晌,太医看好了伤,转身跪拜萧妃,随即开口,“禀娘娘,三皇子殿下的伤并无大碍,臣给开些祛疤痕的药只需每日涂抹几次便可。”

    “嗯,青芷…”

    听闻无碍,萧妃懒得多费口舌,她唤了青芷给那太医打赏,便让其退了下去。

    萧妃语重心长起来,她嘱咐道,“瑞儿,你当仔细着身子,你是陛下的长子,该争些气,且等着为娘为你寻个好的助力。”

    菡萏宴将至,世家贵女咸集一处,自是尚好的时机,可亓官瑞体弱,怕就怕他那时染病无能,坏了她的大计。

    菡萏宴定不止她一人有此心思,这宫里头的小贱人,多得很!

    “儿臣明白,定好生将养身子,母妃也定要保重,近日天热,莫要染了暑气。”

    见他还算懂事,萧妃便将人放了。亓官瑞离开许久萧妃才站起来。

    这些年她苦苦经营,便想为亓官瑞谋个太子位,哪知母子二人倒愈发的疏远了。萧妃嘲弄的勾了勾唇,勉强又讽刺。

    如今纯贵妃盛宠,宫里太监宫女惯会见风使舵,对她沉鱼宫愈发的阳奉阴违。谁又记得,亓官泽尚未登基之时,对她许下的“乘风逐尔上崇阿”。

    后宫新人数不胜数,恐怕他早已忘却了萧寒淑罢。

    沉思良久,萧妃终开了口,“宁海,你去请皇上。”

    “是,娘娘。”宁海语气带着欣喜,萧妃许久未曾主动,就是心里还存着气。

    萧妃刚失宠那会儿,他与青芷劝过,皇上毕竟乃九五之尊,有延绵社稷之重担,后宫多些女子也无可厚非。

    奈何萧妃只觉被负,心中憋着气,不再主动,皇帝来时便不动声色的伺候,不来时她也不会主动寻他。

    如今娘娘竟有心,复宠定是指日可待。宁海心里面上都高兴,出门是遇到小太监请安,竟也耐心的回了。

    “青芷,去把新裁的那套衣裳拿来。”

    “是。”

    那是一套殷红的舞裙,衬得萧妃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似雪。

    萧妃换上舞裙,让青芷为她梳了个飞天髻,修身的衣裙加之利落的妆发显得萧妃高挑迷人。

    “皇上驾到!”

    她已经许久未在亓官泽面前换上舞裙了。故而亓官泽进房见到她那一瞬,眸中闪过的是一抹惊艳,随即流露而出的是些无法言明的落寞。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

    见他进来,萧妃上前便要行礼,谁知话未说完便被庆帝接过话头。

    “爱妃免礼。”庆帝牵过萧妃的一只手,左手在下右手在上的将其裹住,旋即亲昵的拍了拍,他道:“许久未见爱妃如此装扮,倒比尚在王府时的惊艳。”

    萧妃笑的亲昵娇羞,她将庆帝推至床前,“谢陛下夸奖。”待他落座,萧妃才继续道,“皇上,臣妾特地练了许久的舞,今夜便献丑了。”

    话落,萧妃便甩了长袖快步退后,劲腰随乐摇曳,红烛透过殷红舞衣,佳人笑靥倾城,年岁同经历更为其填了丝丝韵味。

    佳人一舞,庆帝朗笑几声,豪饮杯中之酒。这些年,他倒忘却了曾经最爱的舞姿,迷恋中夹杂些喟叹,以及弥补的决心。

    一舞完毕,庆帝终是醉在萧寒淑一舞之下。见其眉宇间的留恋,萧妃笑颜之下藏的是讽刺与嘲弄。

    原来,他爱的从不是她,只是那一舞罢了。当年许下“乘风逐尔”之诺的少年郎也早已殁在了新帝登基之时。

    “陛下醉了,臣妾伺候陛下更衣罢。”

    半夜之时,庆帝堪堪醒过酒意。许是过于贪杯,庆帝此刻头疼欲裂,正欲抬手扶额,却有一人枕在手臂之上。

    看清那人容颜,他懈了气力,也没在管那头疼之事。他尚记得睡前的事,萧妃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看向他的眸中微微含泪,好不委屈。

    看来确是他这些年冷落了她。

    要想补偿却也不急于此刻,哪有他一国之君醒着,身旁的妃子却熟睡的道理。

    思及此处,庆帝捏住萧妃细腰,收紧了力道,不多时萧妃便被疼醒了。

    悠悠转醒的萧妃自然知道庆帝做了何时,她却有怒不敢言,只得小声道,“陛下掐臣妾作甚。”

    庆帝并未答话,只道,“爱妃有事求朕。”庆帝语气肯定,并没有询问的意味。

    闻言,萧妃心底了然,皇帝自是不好糊弄。

    “瑞儿已弱冠,该是娶妻了。恰好五月初七菡萏宴,臣妾想借此将他的亲事定下来。”

    “瑞儿是该选妃了,此事爱妃做主便可。”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纯贵妃竟将菡萏宴定于初七么?”

    萧妃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出声,只留庆帝独自思考,偌大的寝殿突然安静下来,最终两人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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