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还没走,擅治外伤的刘大夫就来了,看诊过后,给杜秋容扭伤的脚踝敷了药膏,叮嘱近期一定要静养,尽量少下床走动。

    安永兴认真应下,封了两封厚厚的诊金,亲自送两位大夫出去。路上,他对陈大夫说道:“我家太太接下来的几个月,还要辛苦陈大夫多跑几趟,每月过来诊一次平安脉,若到时大小平安,一定重重谢你。”

    陈大夫爽快应下,安老爷财大气粗,出手大方,他怎么可能拒绝?

    送走大夫,回到内院,安永兴想起了太太这次摔倒的原因,顿时黑着一张脸,让管家赶紧把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

    以往家里的这些事都是太太在管,安永兴从不过问。但他也知道,自从太太四处拜佛求子,性子就越发宽和了,等闲不愿意责罚下人,导致家里有些老人越发无法无天。

    无规矩不成方圆。家有家规,有些规矩还是应该立起来。不说太太如今是关键时刻,将来孩儿出生,小小软软的一团,若这些下人还是没规没矩,万一惹出祸来可就后悔晚矣。

    除了太太身边的玉竹和紫苏,安家其他的下人以及妾室通房们,都被聚集到院子里。安永兴站在最前面,双手背在身后,肃着一张脸,挨个看过去。

    他视线迫人,又有一家之主的威严,有的人不敢看他,含胸缩肩,眼珠子左右乱转,一副心虚的模样。有的人安静垂首,静待主子的吩咐。还有的,比如去年纳进来的温姨娘,不仅直勾勾对上安永兴的视线,还朝向他飞了个媚眼。

    安永兴面无表情移开视线,继续看向下一个。

    一圈看完,他心里也基本有数了。到底是多年做生意的,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当即便把那些仗着伺候的时间长,越来越爱偷懒耍滑的都给撵了。

    处理完这些事,他进了正房。杜秋容刚喝完一碗鸡汤,正靠坐在床头休息,腰后垫着厚厚的锦垫。

    安永兴见她此时精神头还不错,便同她商量要把家里的小妾通房都放出去重新嫁人。

    “先前为了求子,才纳了她们进来,如今你怀有身孕,家里这么多人,太过吵闹。人一多,小心思就多,人少还清净些。尤其是性子跳脱,又爱争强好胜的,总爱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找你主持公道,我是容不下的了。”

    安永兴这话指的就是温姨娘,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行为轻浮,时刻想着争宠。虽然她对太太有些尊敬,但也不多。平时更是没少跟其他的妾室通房置气吵架。

    以前安永兴还觉得没什么,如今太太好不容易有孕,这些不安定的因素自然要清理出去。

    杜秋容闻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劝,只是道:“都由老爷作主。若是愿意出去的,就陪送一套嫁妆,总之别叫她们吃亏,好歹也伺候了你一场。”

    “这是自然。”安永兴点了点头,他还不至于小气到这份上。

    商量已定,安永兴便把妾室通房们都叫来,言明自己以后会安心守着太太以及太太肚里的孩子,她们继续跟着自己,也没什么前途。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听说还送一套嫁妆,于是纷纷表示愿意出去重新嫁人,只除了马姨娘。

    马姨娘以前是太太身边的丫头,容貌普通,身材也不似别人那般纤细柔弱。她能被选中去伺候老爷,就是图她身子骨结实,以为这样的更容易受孕。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也没有怀上过。

    马姨娘从小就被家里人给卖了,如果回了娘家,只会被再次卖掉,还不知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去。老爷和太太待人和气,她不想走,想留下来。

    于是,一群女人散尽,最后只有马姨娘留了下来。

    马姨娘还有一个长处,做得一手好饭菜。尽管安家有专门的厨娘,马姨娘仍然时常下厨,孝敬太太。

    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争宠,知道自己容貌平平,争也争不过。至于生孩子,这么多年,老爷身边那么多人,她也算看明白了,生孩子需要缘份,安家唯一的缘份恐怕就落在太太这一胎了。

    她以前本就是太太身边的丫头,如今主仆俩相处得更加愉快,只要老爷不在家,她就过去陪太太做针线活,说说话,其乐融融。

    安永兴都看在眼里,对马姨娘的知情识趣感到非常满意。不仅多拔了一个小丫头过去伺候她,还把她的月钱增加了一倍。

    马姨娘心下欢喜,内心更加认定了要好好伺候太太,以及太太肚子里的孩子。

    她看得很清楚。如果安家无后,万一将来老爷有个三长两短,不论是太太,还是她们这些依附安家生存的下人,都将变成无根浮萍,任人欺凌。

    所以,她伺候太太越发用心,私底下常常拜佛,祈求佛祖保佑太太这一胎顺利平安,最好是一举得男。

    胎儿性别未知,杜秋容心里也有些打鼓,反倒是安永兴看得比较开,安慰道:“生男生女都是老天爷的旨意,你想再多也无益。是儿子自然好,女儿也不错。如果是个姑娘,将来就给她招个上门女婿,正好不用离开我们身边,免得你挂念。”

    说这话时,他一只手揽着太太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在太太的肚皮上轻轻抚摸着。

    安嘉乐正好醒了,听见这番话,深表赞同,觉得这人还不错,没有把女儿当草,于是为了表扬他,一脚踢了过去。

    杜秋容的肚子顿时鼓起一个小包,正好踢到安永兴的手心,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动、动了!它动了!”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安永兴异常兴奋,不仅两只手在太太的肚皮上摸来摸去,还把整个脑袋都贴了上去,嘴里还鼓励道:“好孩子,再来一下!等你出来,爹带你去买好吃的好玩的。”

    “动呀,你再动一下。”

    “怎么不动了?是不是饿了?还是渴了?它为什么不动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安嘉乐嫌他烦,又是一脚踹过去,正好踢中安永兴的脸,他顿时“哎哟”了一声,离开太太的肚皮,起身笑道:“还挺有劲儿!是个好孩子,身子骨结实,将来一定好养活!”

    杜秋容始终笑眯眯地看着。

    随着安嘉乐在杜秋容肚子里呆的时间越久,慢慢的他也对这个即将投生的人家有了一定的了解。

    家里不缺吃喝,还有奴仆伺候。不错,是个好人家。

    瓜熟蒂落那日正好是中秋节。安永兴带着太太在院子里赏月,四周挂满了各色花灯,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天上一轮圆月,地上的石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月饼、鲜石榴、梨子、葡萄,还有一个黄澄澄的大柚子。

    安永兴亲手剥了一瓣柚子,把表皮撕得干干净净,然后才把果肉递给杜秋容:“柚子,佑子,这是好意头,快吃了它。”

    杜秋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大夫和稳婆都说生产大概就在这几日,因此安永兴连中秋节都不敢出门,老老实实在家守着。

    杜秋容接过柚子,慢慢吃了,笑着夸了句很甜。安永兴看她吃得高兴,于是又剥了一瓣递过去。

    马姨娘亲手倒了两杯桂花酒,第一杯先捧给老爷,接着就是给太太的。

    杜秋容看着眼前的酒杯,香气扑鼻,心下犹豫不定。她心里是想喝的,但又怕会对肚里的孩子不好。

    安永兴见状,劝道:“今日过节,抿一小口应当不打紧。”

    杜秋容认为老爷说得有道理,这才端起酒杯,抿了极小的一口。桂花酒色泽金黄,口感醇厚,香气弥漫整个口腔。

    酒刚刚滑过喉咙,杜秋容就感到身下一阵异样。

    稳婆是早就请好了的,请了两个,这些天一直住在安家。杜秋容从稳婆那里学到了很多妇人生产方面的知识,知道自己这是羊水破了,当即就叫了起来:“老爷,快,我要生了!”

    安永兴手里正端着酒杯喝酒,闻言惊得随手把酒杯一扔,然后弯腰抱起太太,大步往提前布置好的产房而去。

    产房里,是杜秋容痛苦的呻|吟声,两位稳婆在一旁指挥,时不时给她鼓劲打气。产房外,安永兴再也没心思赏月,焦急地徘徊着。

    安嘉乐感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使劲往外挤。母子俩一起努力,一个多时辰后,产房里就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哎呀,生了!好!”安永兴高兴极了,“声音洪亮,孩儿肯定康健!我终于有后了!”

    虽然还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但总算有了自己的血脉,他激动得脸庞都泛红了。

    很快,稳婆抱着襁褓出来,笑眯了眼:“恭喜安老爷,安太太生了个儿子!母子均安!”

    稳婆自然知道安家人盼孩子盼得眼珠子都绿了,安太太顺利产子,她们能拿到的红封必定小不了!

    “快,快给我瞧瞧!”安永兴忙伸手来接。

    刚出生的孩子还是皱巴巴的一团,看不出美丑,但在安永兴眼里,这孩子就是天底下最可爱最好看的!

    “用心伺候太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安永兴忙里抽空,吩咐道。

    稳婆笑眯眯应了,转身回去产房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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