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要请先生来家里教我么?”安嘉乐仰起小脸,看着安永兴。

    安永兴点头:“来家里教好一些,外面实在太乱了,我不放心。”

    安嘉乐不高兴了。

    请先生来家里一对一,光是想一想就要大喊救命。他想去学堂读书,不说多认识几个朋友,每天光是上学放学这一路,都能算做是放风。

    “你不高兴?”安永兴有点惊讶,稍微一想,便哄道,“不要担心没有玩伴,不是有两个小厮陪你玩么?若是觉得不够,我再挑两个给你。”

    安嘉乐不吭声。

    有小厮陪着当然好,但他还是更喜欢能出门走走看看。不过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刚经历了顾家的事件,爹娘已经杯弓蛇影,如今他只能期盼请不到合心意的先生。

    先生确实不好请,愿意上门的,安永兴嫌人家学问不够。学问够的那些,要么人品有瑕,要么不肯自降身份教导商户之子。安永兴托了很多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将近一个月,始终遇不上合心意的。

    这天,安永兴独自坐在书房里,正在为了请先生的事而发愁,安嘉乐拿着自己刚写好的一篇大字来找他。

    “爹,你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安永兴接过来细看,夸道:“不错不错,大有长进。”

    “我每天就只练这一个字,能不长进么?爹,先生啥时候来啊?”安嘉乐趴到安永兴的膝盖上,定定地看着他。

    安永兴的神情顿时有些不自在。儿子聪敏又勤奋,但他却拖了儿子的后腿,迟迟找不到好的先生。

    “乐哥儿,别着急。”安永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愿意来的,我瞧不上。我瞧得上的,又不愿意来。可能是缘份还没到,再等等啊,别着急。”

    “还要等多久?我已经等了一个月了,不会还要等好几年吧?”

    安嘉乐摇晃着他的大腿,安永兴被逼无奈,只好道:“爹最近打听到一个人,去年刚考上秀才,为了补贴家用,愿意过来教你。只是……他将来还要下场的,心思不可能全放在你身上。再者,他还是头一回收学生,我看他性格也有些木讷,也不知道会不会教,万一是个只会照着书本念的……唉!”

    “爹,要不然就去私塾。私塾的先生教了那么多学生,最有经验了。”

    安永兴打听了这么久,最后不得不承认,去私塾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又不放心儿子日日出门,万一再有个意外,那他和太太都不想活了。

    “爹,就让我去嘛,去嘛去嘛!”安嘉乐看出点苗头,使劲摇晃他的大腿,“我想去私塾,我要去私塾。至于安全,你多派两个人跟着我,不就行了?”

    “好了好了,别晃,别晃,晃得我头晕。”安永兴哭笑不得地按住儿子捣乱的手,“你先去玩一会儿,我跟你娘再商量一下。”

    打发走儿子,安永兴来到后院,对杜秋容说道:“好的教书先生实在难请,若只是请来教乐哥儿识几个字,那也罢了,这样的人最容易找。可咱们儿子聪敏又可爱,他自己也愿意读书,将来必定是要下场的,总不能胡乱请一个,反倒拖累了他。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城里两家私塾比较好。”

    杜秋容:“哪两家?”

    “一个是陈氏族学,一个是李秀才自己在家办的。陈氏族学延续至今已有百多年了,听说先生都有四五位,学生人数几百人。李秀才的学生少些,虽然才办了十多年,但在众多私塾中也算是拔尖的,去年还考中了两个童生呢。”

    杜秋容想了想,道:“我听说衙门里的张主薄家的几位少爷,就是送去陈氏族学读书的。”

    “不止主薄家,陈氏族学收了好些官家子弟,虽然束脩贵一些,但听说先生们都很严格,性子也比较古板,一旦学生犯错,就要挨板子,绝不讲情面。”安永兴说完,叹了口气,“我心里知道,先生要严厉一些才好,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可只要一想到咱们乐哥儿要挨板子,我就心疼啊,恨不能替他受了。”

    杜秋容拧了拧眉:“小孩子都调皮,要好好说,别一味图省事,只想着几棍子下去就能打出个乖孩子。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再者,老爷,你说陈氏族学里官家子弟多,咱们家只是商户,只怕乐哥儿去了会被人瞧不起,指不定还会排挤欺负他呢。就算不动手动脚,光是言语上的嘲笑讥讽就够乐哥儿受的了。”

    安永兴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容娘,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只想着他们收的官家子弟多,说明是个好地方,还未想到这一层呢。那还是算了吧,我平时在外,对着官老爷点头哈腰,可舍不得儿子再去受我受过的气。”

    杜秋容抿嘴笑:“老爷是关心则乱,就算我不说,迟些老爷也能想到这一点的。”

    安永兴笑了,继续说道:“李秀才的性情要宽和一些,对待学生不似陈氏族学那般严厉,听说他上课时很会讲笑话,逗得学生们哈哈大笑。正是因为这一点,有些人在背后说他浪费光阴,糟蹋了学生家人送去的束脩。不过,说归说,他手里出过不少童生,只可惜还没出过秀才,也许是他教书的时日太短,等日子长了,肯定能出秀才的。”

    杜秋容单纯就是心疼儿子可能会动不动就挨板子,心底里已经认定了李秀才家。她知道老爷的顾虑,担心儿子出门在外,容易有个三长两短。

    “以前老爷还劝我,说乐哥儿是个男孩儿,迟早都要走出家门的。如今怎么反倒舍不得了?不说旁的,只看将来下场,他就得独自在考场里度过,难道老爷还能陪着下场不成?”

    “我是他亲娘,我也舍不得他,可比起这些,还是儿子的前程更重要。”

    她最后这句话打动了安永兴,立时就要定下李秀才家。不过在这之前,他让人把安嘉乐叫来,细细跟他讲了两家私塾的情况。

    “……你看看,你更属意哪家?先生的才学固然很重要,可若是能跟学生脾性相合,那就更加好了。”

    安嘉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梦想成真,可以去私塾了!至于选择哪一家,都不用想,肯定是性子更宽和的李秀才家啊!

    “爹,我觉得李秀才就很好。他姓李,这个姓旺我。”安嘉乐不假思索地说道。

    “胡扯!”安永兴被逗乐了,“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旺不旺的。”

    “好了,你快去准备一下,让你娘给你挑一身新衣,再把你这些日子写的大字全都带上,明天我领着你去李秀才家,他要先考考你呢,考过了你才能在那里读书。”

    安永兴在儿子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安嘉乐顿时跳了起来,反抗道:“爹,我都要进私塾读书了,你以后不能再这么打我屁|股了。”

    安永兴听了,作势还要再打一下,吓得安嘉乐赶紧跑到杜秋容身后躲着。

    安永兴看着儿子一脸防备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他正色道:“容娘,既然已经决定送乐哥儿去私塾,光有小厮还不够,我寻思着再去请一位武师傅,平日里教些拳脚功夫,乐哥儿每日上学下学,都由他护送。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杜秋容深表赞同:“这样好,学会了能够自保。对了,叫清风跟明月一块儿跟着学。”

    事不宜迟,安永兴立刻就出门去找武师傅了。

    武师傅比文先生要好找得多,况且安永兴不缺银子,开的工钱极高,很快就谈妥了一位,名叫曹运。

    曹运今年二十六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会功夫,尤其棍棒使得极好,原先也是在镖局做事的,常常要出门走镖。后来娶妻生子,再加上父母年龄也大了,就不太愿意出远门,想找个离家近的活儿。

    两边一拍即合,约定次日就上工。

    到了第二日,安嘉乐用过早饭,换了一身新衣,正准备跟父亲一起去李秀才家。安永兴把曹运介绍给他:“这是我新招的护院,往后你出门时,就带上他。”

    曹运连忙弯腰行礼,恭敬道:“小人曹运,见过小少爷。”

    安嘉乐好奇地看过去,只见这位汉子身材十分魁梧,手里还握着一根长棍,棍子通身光滑,显然是使惯了的。

    曹运见安嘉乐一直盯着他的棍子瞧,便道:“不如,小人给小少爷耍一段?”

    “好。”

    接下来,曹运表演了他的家传棍法,使得虎虎生风,风采丝毫不亚于孙悟空的金箍棒棍法,安嘉乐连连鼓掌:“好!曹师傅太厉害了!”

    有了曹运,原剧情里的车夫休想再敲他闷棍!

    安永兴拈着胡须,颇为自得。那可不是厉害?请一个有功夫在身的护院,一年也就十几两。为了让曹运用心伺候乐哥儿,他把工钱开到了三十五两。

    杜秋容看得频频点头,对新请来的武师傅表示了高度的认可。有了这么一位保镖,往后儿子出门她就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听说曹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杜秋容叫玉竹去库房拿了几匹布赏他,又吩咐厨房不可怠慢了曹师傅的饭菜,顿顿都要管饱,要有荤有素。

    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更好地保护她的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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