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富贵这个名字,安永兴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一匹马,你偏要给它取个名叫富贵,多难听。”

    安永兴的赤兔马因有一身红色皮毛,所以他取名叫做红云。

    安嘉乐只是笑。

    已经坐进轿子里的杜秋容,闻言探出头来,道:“你爹说得对。为什么要给马取个小厮的名字?”

    安永兴转过头,看向杜秋容:“你还不知道呢,他当初还想叫马儿也跟着姓安。”

    “胡闹。”杜秋容轻轻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催促道,“还走不走?再拖下去就晚了。”

    安永兴不怎么着急,看向安嘉乐,笑骂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我原以为你会给它取个极雅致的名,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粗俗。”

    “大俗即大雅。我的马儿,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马儿对安嘉乐来说,就是他的宠物。宠物叫什么名,自然看主人的意愿。宠物跟着主人姓,也是很常见的事。

    安嘉乐见他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便偷偷冲清风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牵马。

    清风没动,而是看向老爷,见老爷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一路小跑着去牵马了。

    “先说好,一会儿跟着我慢慢走,不许跑,街上人多,要是撞着了谁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安永兴叮嘱道,“城外也不许跑,我们就慢慢走,反正也不着急。”

    富贵被牵来了,安永兴亲自看着他上马,又叮嘱了一大堆,仿佛儿子骑的不是马,而是炸|弹。

    安嘉乐非常珍惜这次机会,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慢慢骑,绝对不跑。

    因着过年,曹师傅也有几日假,回去陪家人了,这次出门便只有清风和明月守在安嘉乐身边。

    安永兴嫌人不够,又多叫了几个下人跟着出门,再加上杜秋容的两个丫头,浩浩荡荡一行十几人就出发了。

    出了城门,往左走就是通往玉皇庙的大道,安嘉乐的视线却落在右边。

    远远的,他看见右边约摸一里开外的地方,有一大片整齐的屋子。那里已经被圈起来了,还有持刀官兵在把守。

    安永兴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看了一眼,道:“那里就是考场,闲杂人等不许进入。等回来时,我陪你过去在外边仔细瞧瞧。”

    “不用,这么远远地看一眼也就够了。”安嘉乐笑了笑。

    迎着清早的阳光,安嘉乐笑容爽朗,又生得眉清目秀,一脸朝气蓬勃。

    看着这样出色的儿子,况且他还年轻,未来拥有无限可能,安永兴心底既欣慰又自豪,只觉得胸口都有些激荡起来。

    “驾!”安嘉乐一拍马屁|股,嗖一下就跑远了。

    “孽子!”安永兴心中的欣慰瞬间褪去,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答应过不跑的!”

    “哈哈哈!”安嘉乐跑出去了一段距离,然后才慢慢收紧缰绳,呆在原地等待。

    等安永兴夫妻俩赶上来后,自然免不了齐齐说了他一顿。接下来,安嘉乐很安分,跟在安永兴身后,由着马儿慢慢走。

    终于到了玉皇庙,庙门高大,门前有一棵参天古树,约有几人合抱那么粗,冠如华盖。

    因着是年初一,这里十分热闹,来上香拜神祈福的人很多,还没进去,已经能闻见浓郁的香火味。

    安嘉乐没出生前,安永兴夫妻俩为了求子,四处拜神求佛,洒了许多银钱。安嘉乐出生后,为了保佑他一生顺遂平安,夫妻俩也没停止做善事。光是玉皇庙这里,安永兴就陆陆续续捐了好几百两,俨然是主持张道长心目中排得上号的财神爷。

    因此,安家人一来到,眼尖的小道童立刻飞奔进去告诉道长。

    安嘉乐下了马,把马交给小厮,立刻去轿前扶杜秋容。

    张道长一听说安老爷来了,赶紧出来迎接,满脸热切,仿佛见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

    “原来是安老爷来了,难怪一大早屋外的喜鹊就叫个不停。快请进,快请进。”说着,施一个大大的礼,一面吩咐小道童去泡最好的茶,一面又要把人请去偏殿坐坐。

    “不急不急,先不坐,等拜了神再说。”安永兴还礼,笑着摆摆手。

    张道长这时才看见一旁的安嘉乐,略一愣神,问道:“这位就是令郎吧?”

    安嘉乐施礼,微笑道:“见过道长。”

    “好一表人才!”张道长还了一礼,然后用接待小财神的语气,把安嘉乐使劲夸了一通,又说他将来一定前程似锦,光宗耀祖。

    安永兴夫妻俩听得心花怒放。安永兴甚至觉得他准备的五十两香油钱太少了,必须加到一百两!

    见到香油钱,张道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亲自陪他们进去上香拜神。

    正殿里供奉着玉皇大帝的神像,巍峨庄严,神情肃穆,双目微阖,静静地注视着人世间的一切。

    安家一家三口齐齐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给玉皇大帝的神像磕了三个头。

    不用猜,安嘉乐也知道爹娘许愿的对象是自己。于是,他许的愿望只有一个,保佑爹娘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拜完了,张道长极力邀请安家人去偏殿的厢房坐着喝茶,安嘉乐坐不住,跟爹娘说了一声,带着小厮在庙里四处闲逛。

    大抵是新年的缘故,来拜神祈福的香客都喜气洋洋的。偶尔有一两个面容愁苦的,但也在拜过之后仿佛得到了某种承诺和安慰,恢复了笑颜。

    庙门前有很多摆摊的,精明勤劳的人们过年也不休息,趁着香客云集,能赚一笔是一笔。

    安嘉乐挨个逛过去,买了很多小玩意儿,收获满满。

    玉皇庙的斋饭挺出名的,尤其是那道山水豆腐,据说是专门从后山取的泉水做成的。安永兴付了银子,要了一席上等斋菜。

    杜秋容吃得很开心,安嘉乐更是心满意足,虽然全是素的,但烧菜师傅的手艺十分不错,做得色香味俱全。

    从玉皇庙出来,回家途中,路过城里有名的点心铺子,有小伙计正在店门口大声向路人介绍店里刚出的新品,状元糕。

    二月十六就是童试的日子,距离下场也没多少天了,很多商家已经开始售卖各种带着好意头的东西,比如状元糕、桂花糕、魁星点斗笔、登科箱、及第箱,后两个是考箱,特意用榉木做的,榉和举同音,意喻中举。

    这两款考箱卖得尤其火爆,安永兴不差钱,一听说出了好东西,立刻将两款都买下。

    明月听着小伙计热情的吆喝声,忍不住问安嘉乐:“少爷,在卖状元糕呢!要不我们也去买上几盒?”

    清风点头,跟着道:“味道好不好倒不要紧,只是这份好意头,咱们少爷也应该有。”

    安嘉乐骑在马上,位置高,看得更清楚。

    伙计手边的桂花糕上面多了蟾宫折桂四个字,而所谓的状元糕,则是一种用面粉做出来的普通糕点,又用模具刻印着诸如金榜提名、旗开得胜、一举夺魁等等吉利的字。

    走过路过的,但凡家中有考生,都会买上一两盒,图个吉利。

    “吃了就有用?那遍地都是秀才举人了,况且我也不爱吃这个。”安嘉乐摇摇头,他还是更喜欢萝卜糕。

    这时,杜秋容掀开轿帘,看也不看儿子,直接吩咐小厮赶紧去买。

    安嘉乐:“……”

    杜秋容在这方面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的,并不以儿子的意志为转移。

    回到家,杜秋容并没有因为买到状元糕就觉得万事大吉,相反,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包几个粽子。

    粽子也是有说法的,名叫笔粽,是指粽子的形状像一只笔,意为必中。

    杜秋容亲自动手,马姨娘在一旁帮着打下手,很快就包好了六个笔粽,只剩下最后系上绳子这一道工序。

    安嘉乐正在屋里练字,明月小跑进来,笑嘻嘻道:“少爷,太太马上就要过来了,说是要你亲手包粽子呢!”

    “包粽子?”安嘉乐眉头一皱,这时候也不是吃粽子的时节啊。

    放下笔,站起身,正打算出去看看,只见杜秋容已经进来了,身后跟着马姨娘。马姨娘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六只细细长长的粽子。

    “你总是在用功,也该歇一歇。”杜秋容径直走到饭桌旁,冲着安嘉乐招招手,笑眯眯道,“快过来,最后的绳子得由你来系,心诚则灵,娘特意留给你的。不难,也不费什么功夫,只需用绳子把粽子绑紧就行了。”

    安嘉乐慢慢走过来,看着细长的粽子,微微挑眉。

    杜秋容见状,赶紧将笔粽的美好意义描述了一番。她甚至担心儿子不会系绳子,手把手教他。

    安嘉乐没奈何,只好依她,挨个将六个粽子绑得结结实实。

    “这下好了!”杜秋容喜得直拍巴掌,仿佛安嘉乐完成了什么伟大的壮举似的,“晚上就煮出来给你吃。吃了它,你这次必中!”

    说完,才想起这话虽然吉利,但万一儿子为了必中,越发用功,甚至连觉都不肯睡了,那可怎么办?

    她赶紧又道:“中不中的,我和你爹都不在意,咱们顺其自然就好。”

    “好了,我不耽误你了,你且歇歇,不要总是在看书写字。”杜秋容站起身,吩咐两个小厮,“你们看着点少爷,不许他过分用功,陪他到园子里转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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