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威的尸体被抬回义庄,等徐海再仔细做一遍尸检,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和错误了,便可归还王家,让亲人先将他安葬。

    安嘉乐让袁桥去打探王大威生前的所有情况,不论大事小事,都要打打听清楚,又派人盯着王氏。

    徐海认认真真验完最后一遍尸,写了一份详细的验尸文书,交给安嘉乐。

    安嘉乐接过来看了,跟他在现场分析的差不多。王大威是被人用钝器击打后脑勺致死,然后放了一把火,企图焚尸灭迹。

    “可以了。让王大威的家人来把尸体领走,好生安葬吧。”安嘉乐叹息道。

    “是。”徐海领命而去。

    安嘉乐坐镇县衙,一个县的县务绝不仅仅只是查案,他处理了一会儿别的公务,清风回来了。

    因为衙役都被打发出去打听消息了,他便叫清风带着那包药渣,去永康堂询问。

    清风回来复命:“少爷。小的找永康堂的大夫和伙计都问过了,王氏确实去抓过药。大夫仔细看了药渣,确认方子无误,各类药材也没有异样,剂量正常。”

    “这就奇怪了。”安嘉乐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王老太太上了年纪,觉少,就算饮下安神汤,也只是帮助她更容易入睡。昨晚西厢房那么大的动静,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她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听见。与其说她睡着了,不如说像是昏迷了。”

    安嘉乐沉思一阵,看了看桌上的滴漏,快到午时了,便道:“先吃饭,等吃完饭你再去王家看看。王老太太长期喝药,应当有一个专门的药碗,想法子把那个碗悄悄带出来。”

    “少爷,你是怀疑王氏给婆婆下毒,直接下到了药碗里,是吗?”

    “有这种可能。”安嘉乐也没把话说死,“主要是王老太太睡得太沉了,感觉不太正常。”

    “知道了,小的下午就去。”

    到了午时,县衙后厨的厨娘已经做好了午饭,安嘉乐留在县衙用饭,顺便跟师爷们讨论了一下王大威这件案子的案情。

    县衙的后宅属于住宅区域,可供县令及其家属居住。安家老早就在衙门附近租下了宅子,安嘉乐晚上不必歇在衙门里,但中午可以去后宅的书房内略作休憩。

    他在小六那里花了一个积分,换取王大威临死前的场景。可他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心里有事。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坐起身,不睡午觉了,读会儿书罢。

    清风吃完了饭,要去王家之前,先来跟自家少爷说一声。

    安嘉乐提醒道:“王家人上午就将尸体领了回去,这会儿可能已经设好灵堂了,你备一份祭品带过去,就说是我的心意。”

    清风点点头,回到安家,从少爷的小金库里取了一点银子,然后去街上买了一份香烛纸钱之类的祭品,去了王家。

    到了王家一看,灵堂果然已经设好了,大门口挂起了白布,王大威的妻子和儿子都披麻戴孝。王氏一脸哀容,正在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王老太太扶着棺木呜呜地哭,年幼的孙儿在大人的指导下,跪在棺木前,往火盆里一张张地丢纸钱。

    清风先表明身份,然后把带来的祭品递过去,道了声节哀。王氏感念这份心意,忍不住再三谢过。

    清风正想借口口渴,去灶房里瞧瞧,无意中一扭头,看到灶房被烧掉的屋顶已经重新搭建好了。

    王氏察觉到他的视线,忙解释道是邻居们热心肠,你帮一把,我帮一把,帮忙把灶房屋□□好的。

    清风没有多问,借口有些口渴,想讨些井水喝。王氏正要劝他喝茶水,转念一想家里准备的都是些粗茶,只怕大人身边的小厮喝不惯。

    正犹豫间,有亲戚过来问她丧葬的事情,清风忙道:“不必管我,你忙你的去。”

    “招待不周,失陪了。”那亲戚催得急,王氏只好丢下清风,走开了。

    没办法,如今王家老的老,小的小,只有王氏一个人支撑。丧葬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来问她,她还要招待上门吊唁的亲朋好友,忙得她团团乱转。

    清风进了灶房,灶房里有两个妇人正在烧水做饭,估计是王氏请来帮忙的。这两位妇人拿不准他是哪一边的亲戚,也没有多问,只顾做自己的事。

    清风在灶房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药碗。他想了想,出来后趁人不备,偷偷溜进了王老太太所住的正房。

    王老太太还在外边扶着棺木哭,正房里空无一人,屋里的桌上摆着一碗药,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显然刚熬好不久。

    清风走近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他不是大夫,闻不出好坏,只想着要是能把这碗药带走让大夫验验就好了。

    “你是什么人?”

    清风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王老太太正站在房门口。

    大约是家里正忙着的缘故,没人搀扶她,她是自己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屋的。

    “老太太,请您节哀。”清风看着她哭得又红又肿的双眼,心里实在不落忍,劝慰了几句,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上门是为了祭奠死者。

    至于为什么会闯进正房,清风故意没有提起。

    王老太太一听说他是安大人身边的贴身小厮,顿时什么也没说,反身关上房门,颤巍巍地往里走。

    她年龄太大,行动十分不便,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清风赶紧过去扶着她,一直把她扶到桌前坐下。

    王老太太坐好后,看着桌上那碗带着热气的药,沉默几息,才低声问道:“刚才你在看这碗药,是不是药里有什么问题?”

    “老太太,这……”清风有些为难。现在他哪敢打包票说这药一定就有问题,他家少爷也只是怀疑罢了。

    正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外面传来王氏焦急的呼喊声:“娘,娘,你在里面吗?”

    王老太太展现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机灵,她掏出自己的手帕,放进药碗里浸了浸。暗沉的药汁迅速浸染了小半张手帕,她这才拿起来,团成一团,一把塞到清风手里。

    “去开门吧。”王老太太见他把手帕收好,这才说道。

    清风走过去开了门,王氏见是他,顿时一愣。

    清风主动说道:“大人公务繁忙,吩咐小的前来祭拜,总要见见老太太,否则回去不好复命。”

    这倒也是,也算是人之常情,不过王氏仍有些怀疑:“那为何要关起门来说话?”

    不等清风回答,王老太太主动开口了,她抱怨道:“家里闹哄哄的,又有和尚在念经。我年龄大了,眼花耳聋,不关起门来,哪里听得清这位小哥在说什么。”

    王氏稍稍放下了一点疑虑,她在屋子里四下看了一圈,老太太屋里陈设简单,几乎是一目了然,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最后,她的视线落在桌上那碗药上。

    王老太太用手帕蘸走的药汤最多也就一口的量,除非仔细比较,否则很难看出差别。

    外边还有很多事,王氏也没功夫细看,柔声劝道:“娘,药已经不烫了,赶紧喝了吧。”

    王老太太点点头,端起碗一口一口慢慢喝光。

    王氏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她扶着王老太太去床上躺着:“娘先歇着,若有事只管大声叫我。”

    然后她看向清风,歉然道:“家里正在办丧事,人多事杂,实在是招呼不过来。”

    清风顺便提出告辞,并且叫王氏不必送了。

    临出院子前,清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王氏拿着那只药碗去了灶房,看来是要亲手洗得干干净净才能放心。

    离开王家,清风去了永康堂,把手帕拿给大夫看。

    大夫仔细嗅闻,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舔,然后很肯定地说道:“这是安神汤没错,只是里面加了一些蒙汗药,喝下以后会让人陷入昏睡。”

    “知道了,多谢,暂时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清风拿回手帕,叮嘱道。

    大夫知道他是县令大人的心腹小厮,自然不敢不听,连连点头保证绝不外往乱说。

    清风回到县衙,向安嘉乐禀报了这件事。

    “果然如此。”安嘉乐听完并没有特别惊讶。

    清风气愤不平:“身为儿媳,本应孝顺老人,怎么能往婆母的药里加蒙汗药呢?虽然每次加的量并不是很多,可长期下来,对身子有害无益。少爷,赶紧把王氏抓起来吧,别再让她祸害王老太太了。”

    “不急。”安嘉乐喝了口茶,“王家正在办丧事,此时把她抓起来,丧事谁来主持?倒是王老太太那里,回头我让人去提醒她一声,不能再喝那些药了。”

    “这倒也是。”清风点点头,“大概是为了面上好看,不落人话柄,王氏还请了和尚来念经,听说要念三天三夜呢。”

    趁着书房里没人,清风又问:“少爷,王大威究竟是谁杀的?是不是跟王氏有关?王氏苛待婆母,想来不是个好人,说不定王大威的死就是她干的。”

    安嘉乐摇摇头:“现在还说不准。王氏一问三不知,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杀人要有动机,如今我连犯人行凶的动机都还不知道,凶器也不知道在哪里。就算把王氏抓起来,最多也只能说她对婆母不孝。先不要打草惊蛇,等等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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