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巫风澜受此冲击早已面无人色，但她还是遵守职业道德，强忍着不适把剩下的工作做完了。
后面的杀猪过程已是全程麻木，费叔看她那样子到底生了几分不忍，给她发工钱的时候特意多数了二十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宽慰她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世道如此，这都是常有的事。”
巫风澜不敢想象：“如此虐杀，竟也是寻常？”
“这里是逢莱仙洲的地盘，那些十方仙洲的鹰犬今日还算是收敛了。”费叔朝着那些人离去的地方啐了一口，“你是不知道，在十方仙洲，烛阴城里的妖兽们连死都是奢望。”
费叔连叹了好几口气，到底不忍再说。
从屠宰铺出来的时候，巫风澜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连费叔结给她的工钱都没数，要不是系统提示音出现，她还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神。
巫风澜顺着视线望去，周围卖活畜的人已没有刚开市的时候多，她并不打算搭理系统，正想直出拾荒大街回洞府去，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哀婉的叫卖声。
“刚出生的猪崽，贱卖了，只要一百文。”
巫风澜顿住了脚步，在逢莱仙洲这个地方并没有成熟的养殖技术，猪狗牛羊这种家畜还处于家庭式少量养殖的阶段，一般拿出来叫卖的都是贴了膘的成年家畜，幼崽会留在家中慢慢养大，太小了拿出去也卖不上价，而且买的人也少。
鉴于这个价格实在低廉，加上好奇心驱使，巫风澜忍不住上前观望。
叫卖小猪崽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妇人，身上粗布麻衣虽打了补丁却浆洗的十分干净，然而一张脸却是生的蜡黄憔悴。她怀里抱着小猪，不断打量着过往的行人，见到有穿着得体的路过，便哑着嗓子叫卖一声。
巫风澜盯着她怀里的猪崽观察了片刻，那妇人便立刻注意到了她，抱着猪往她面前凑了凑：“小姑娘，买猪吗？我这猪好养活的很。”
巫风澜便顺手摸了摸小猪耳朵，道：“这猪看着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为什么要卖掉啊？还卖的这么便宜。”
妇人急得直摇头：“没病，没病！我这猪康健的很，才刚生下来十天不到。”
巫风澜摆手道：“你别急，我就是问问情况。”
妇人见她有心想买，这才开口解释道：“要不是日子艰难，我也不会卖它。我家贵儿……家中小儿得了重病，日日都在吃药，原本家里养着两头猪，一只就快生产，我原想着实在不行先把公猪卖了，给我儿请医买药也足够了。”
“可没想到，这虚闻论道一开，桃园邑的粮食都得紧着那些仙家弟子。米面倒还罢了，从主城运来顶多费事些，倒是些新鲜肉食，运来麻烦便索性就地征取。那些好入口的鸡鸭羊只供给世家贵子们，一日也耗不了多少，就是这猪，猪肉腥膻又不比羊肉味美，便只供底下的弟子和奴仆们，奈何那虚闻谷里是弟子奴仆比世家主子还多，一日就要宰杀近十头！”
说着妇人不禁垂下泪来：“我也是运气不好，家里那头公猪还没来得及卖就被他们征去了，等我实在没法子，想着干脆把那母猪卖了的时候，哪料才拉出门又被他们截走了！家里如今只剩下几只猪崽，可我儿的药，就快断了啊……”
说到后面她呜呜咽咽已是听不清楚，巫风澜想起自己这段时日杀过的猪，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等她稍微收了声，这才问道：“好歹也是庇护一方的修仙世家，他们就这么强取豪夺，不做补偿么？”
妇人一听，吓得想用手去捂她的嘴，但知道自己手上不干净到底也没真捂上去。
她悬着的手顺势抹了把眼泪：“可不敢这么说！仙长们征用了东西原是会给赏钱的，只是……那也得我们这种人有本事拿的到啊。”
“这是什么意思？”巫风澜不解。
妇人叹气道：“他们征用的时候便说了，等论道结束，他们回了仙山，让我们凭着征用字条上九足山去领赏钱，届时他们按着物品市价一文不多一文不少的给我们。”
“可是——”妇人不禁提高了音量，满腹委屈道：“那九足山，岂是凡夫俗子能上的去的？！那些有灵根的修士便罢了，我等这种毫无灵根的庶人，便是捱到了山下，那仙山里精怪鬼魅众多，又有与仙家们不对付的妖兽在暗地里虎视眈眈，还没等上山，命都要丢了！”
这一通听下来，巫风澜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也有着自己的金字塔等级制度，除了生存在顶端的世家子弟，余下的都各有各的艰难。
但她仍有些不服气：“难道遇到这种事，就只能自认倒霉吗？”
“不认又有什么法子呢？”妇人眼里黯淡一片，“我们这种人，命虽贱，但也不能为了区区两头猪拿命去搏啊……”
巫风澜一时无言，想她初到这里之时，因穿着打扮奇特而被巡城弟子为难，当时她亲眼看着一对母女因无户籍凭证被巡城弟子当场斩杀，死后尸身化成一对兔狲，那一刻她惊恐至极，愣是趁人不备握着手里的杀猪刀逃出了一条生路。
此后，便只能躲进山洞，在这污淖的拾荒大街挣扎求生。
她与这妇人一样，活在此间，只为了挣一条命；可她们的命，在那些人眼里，却与蝼蚁无异。
妇人见她久不出声，不得不讷讷问道：“姑娘，这猪……”
“我买。”
巫风澜把今日的工钱都掏了出来，细数了一遍才发现多了二十文，刚好一百文整，她心下一想，领了费叔的好意。正要将钱递过去，忽而又顿住，她朝妇人道：“这位大姐，当真不打算拿着那张征用字条去九足山要债吗？”
妇人一急，又想用手去捂她的嘴。
她看了看左右，小声道：“什么要债不要债的，可不敢胡说！那是领赏钱……”
说着她又是一叹：“我和我家男人自认都没那个本事，自然是不去领了。”
“那……”巫风澜试探着道，“我多出点钱，你能把那张征用字条当作赠品让给我吗？”
妇人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几分：“你是想亲自上仙山要……赏钱？”
巫风澜摆手道：“我并不是想占您家的便宜，你若是不愿，便当我未曾提过吧。”
实际上她也只是身上反骨作祟罢了，眼下她虽艰难，但将来的日子谁也说不准，若真有一日能上那九足山，顺手为这可怜的妇人讨点九牛一毛的利息又未尝不可。
“说什么占不占便宜的，我倒没这想法。”妇人看着她道，“那东西我们留着也无用，还不如眼下换两个钱实在些。”
巫风澜没想到她竟想的如此通透，当即将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她随身带着备用的零钱加上今日的工钱，刚够一百五十文。她想了想，拆了两枚铜钱下来，将剩下的全给了那妇人。
“我身上一共就这些了，一百四十八文，留两文我买个油果，不知可使得？”
妇人犹豫一瞬，咬牙道：“行！就这个价吧，我家贵儿还在家中等着我照料，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也好早些回家去。”
两人一拍即合，等巫风澜接过了小猪，妇人便从随身的布袋里翻出了那张卷起来的字条，递给了巫风澜。
巫风澜展开看了一眼，没细看内容，只瞅见右下角一个红色图腾纹样的印戳，便立刻收进怀中。
两人钱货两清立刻作别，巫风澜目送她匆匆归家的身影正发着呆，脑海中冷不丁想起一连串的提示音。
【恭喜解锁普通养殖物种——家猪】
【恭喜获得新手神秘大礼包一份！奖励发放中……】
【解锁初级养殖技能：数据采集】
【解锁仙力值面板，当前仙力值为０】
巫风澜吓得一个激灵，忙在脑海中点开查看。
【获得初级疫苗*10 初级饲料*10 临时虚拟养殖空间*1】
【获得修仙指南一本！获得一个神秘的解封法印！】
疫苗饲料什么的巫风澜混不在意，她将其余物品看了个大概，发现虚拟养殖空间可以模拟真实的全智能养殖场环境，所养物种可以在里面临时托管24小时，冷却时长为6天。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做六休一”，这熟悉的四个字不自觉地涌入脑海，巫风澜不禁抽了抽嘴角，那该死的播音腔真是到哪都不忘给她注入打工之魂。
粗略了解了一下养殖技能，和技能名字一样的简单粗暴，就是扫一眼即可获得养殖物种的健康状态，省了各种繁琐的检查，十分的简单好用。
再看仙力值面板，上面进度条空空如也，似乎是为了激励巫风澜，底下留了一行卡通注释小字：每养成任意一只物种可获得一点仙力值，达成阶段成就即可提升自身修为，请宿主加油哦！
巫风澜心中一喜，养猪还不简单？照这个形势发展她岂不是轻轻松松就飞升了？
她不禁问了系统一句：“最高成就是啥？位列仙班吗？”
听着她兴奋的调调，系统沉默了片刻，随即弹出一个最高成就页面，还回应了她一句：“宿主目标远大，必有所成，加油。”
巫风澜总感觉那一句“加油”有点敷衍的意味，接着一看页面，那是两眼一黑又一黑。
最高成就：未知。
所需仙力值：十万。
未知是个什么东西？？？都未知了还要十万！十万头猪她就是干成养猪大户养猪集团这辈子也养不了这么多猪啊！
果然是个坑货系统。
剩下的东西巫风澜直接没心思看了，她退出系统，打道回府之前还不忘买两个油果揣在怀里。
她住的地方离拾荒大街并不近，出了城郊还得走上二里地，然后再爬半座山，便到了她现在居住的洞府。
山是鹿鸣山，所谓的洞府，没什么高大上的意思，就是一个隐蔽、安全又家徒四壁的山洞而已。
从这个山洞到屠宰铺，巫风澜每天都要走上一个多时辰，若要问她有什么感想，她定要说，这世间大多数吃苦耐劳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抱着猪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再绕过一棵歪脖松树，望见山洞边上那棵野生白玉兰的时候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实在是脚疼的走不动了。
巫风澜看了看脚上的鞋，脚趾那块马上就要破洞了，这运动鞋跟着她也是遭了老罪。
她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便听树底下有人问她：“什么事让我们阿澜这般为难？”
那盛放的玉兰洁白如云，树下立着个同样纯白的女子，粗布衣衫之下肤若凝雪，白发白眉，唯瞳仁里透出些淡淡的粉色。
“阿苔！”巫风澜见到她，立刻换上了笑脸，抱着小猪往她面前凑，“你看，我买了只猪，以后我们一起养猪，奔小康。”
阿苔正在收她晒在玉兰树上的粗麻布衫，白日里巫风澜出门杀猪，她就在山洞里做些日常的活计，打水、拾柴、浆洗、摘野果，活动范围就在这座鹿鸣山里，几乎从不下山露面。
巫风澜也能理解，毕竟她是个白化病人，在这里，人们对疾病的无知决定了他们对疾病的惧怕和恐慌，随之而来的是恶意和驱逐。
在巫风澜误打误撞逃入深山找到这个山洞之前，阿苔就已经独自在这里生活了很久。那一天，她们互相都觉得对方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不速之客。
巫风澜到现在都还记得初见阿苔时自己心里的那一份紧张和惊艳，彼时她被两个巡城弟子伤了手臂，又被追至穷途末路，绝望之中躲入这座鹿鸣山，极其幸运地发现了这个山洞。
当时洞里没有人，却到处都有着人生活过的痕迹，巫风澜不敢出去，也不敢碰山洞里的水和食物，只能缩在一角尽力保存体力，手里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杀猪刀。
等到落日的余晖漏下一角照进山洞，一个浑身雪白却镀着一层金光的人出现在巫风澜的视线里，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天使。
阿苔也被她吓了一跳，站在洞口迟疑着，见她浑身狼狈还受了伤，她只轻轻试探了一句：“妖兽？”
然而巫风澜却被这两个字给刺激到了，她这初来乍到的第一天就见识了妖兽在大街之上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当场打死，自己也因“无身份证明”和“疑似妖兽”两大理由被追捕得如同丧家之犬，此刻一听到这两个字当即恶狠狠否认。
她把杀猪刀往前一递：“我不是妖兽！我说过了我不是——”
阿苔被她略带癫狂的神情镇住，好半晌不得动弹。待巫风澜渐渐平复下来，她这才递上了自己刚摘的野果，她的声音温和中带着轻柔。
“这里，是我家。”
巫风澜第一次听见别人称呼一个山洞为“家”，一听就过得很惨。
她在看清阿苔脸上的笑容后渐渐放下了戒心，毕竟过的这么惨还能笑的出来的人，不是过于善良就是过于变态，前者不用她担心，后者羊入虎口担心也没用。
放松下来的巫风澜因太过疲惫而昏了过去，此后便由着阿苔照料了几日，期间听她讲了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比如，这个世界修仙至上，实力等于权力，除逢莱仙洲之外另有乐游和十方两大仙洲。
三大仙洲之中，权力巅峰分属五座仙山，各自掌管五座城池，由此衍生出了五大世家，分别是玉虚山洛氏、万凰山贺兰氏、虎鹤山叶氏、九足山云氏和烛阴山申屠氏，其中唯九足山云氏独占一仙洲。
这五座城池占尽人族宜居之地，城池之外险山恶水不知凡几，更有蛮荒之地遍布角落。
而她们所在的地方就处于云氏辖下的桃园邑中，一个相当边缘的小地方，若不是附近有“清幽仙境”之称的虚闻谷在旁，世家贵子们是百年也难得涉足此地的。
巫风澜与阿苔相处了三个月，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朋友，就连奔小康也不忘带上她。
阿苔不懂什么是小康，但她知道猪肉能吃，她把收下来的衣服搭在臂弯里，看着小猪的眼神有一丝怜惜：“等把它养大了，省着点应该够咱们吃几个月了吧？我记得山下的人会把肉熏一熏，能存放的久一点。”
巫风澜看见她白瓷一般的嘴角有些湿痕，忙抱着小猪扭过身子背对她：“不是用来吃的！我要养大了卖掉，到时候猪换成羊，把羊养大就换成牛，我们就发家了……”
说这话时巫风澜眼睛亮晶晶的，阿苔看着她愣了片刻，笑道：“那我得在家里划块地，把它圈起来，到时你可别嫌弃它臭。”
巫风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趁着阿苔在洞里围篱笆圈地的空隙，她从系统空间里掏了把饲料出来，喂完了猪洗了把手，这才把怀里捂着的油果拿出来，和阿苔一人一个分了。
夜里，巫风澜看着围栏里的小猪和阿苔畅想着未来，拇指长的一截蜡烛眼见就要烧到底，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巫风澜的脸上，使她整个人都泛起了柔和的光。
“过了明天我再去找别的活干，等攒够了钱我们俩一起去造个户籍，将来也好光明正大的生活。”
过了片刻，阿苔始终没有应声，巫风澜朝她看去，只见她靠坐在石床上，正望着洞顶发呆。
“阿苔？”
阿苔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她，忽然道：“若是明日我没有回来，这个山洞就归你了。”
巫风澜一愣，不懂她的意思：“明天你要去哪儿？”
阿苔却是微微一笑，在里侧躺下了，道：“咱们养了猪，总得有人去割猪草啊，只是我没做过这活，要割一天也不一定呢……”
说着她从填了干草的枕头底下摸出个东西，递给巫风澜道：“给你做了双新鞋，明天记得换上。”
巫风澜接过鞋子就着烛火看了看，粗布千层底的鞋子，鞋面上还绣了枝玉兰，虽不太像，但针脚却是十分细密。
“我手艺粗糙，比不了山下的女子。”阿苔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睛眯起，“你将就穿穿，等你发家了，再买双好的。”
“你做的就很好。”眼看着她睡了过去，巫风澜将鞋子摆到了床前，吹灭了烛火躺到她边上。
她睡不着，想起系统里还有点奖励没来得及看，进去一打开就看见那个神秘的解封法印，好奇之下点开，却见一个单手印下面只有一行小小的注释：集齐万能的解封法印或许能解开宿主身上的某个秘密哦！
不知道自己身上除了这个系统还能有什么秘密的巫风澜，顺手就点下了右下角的“立即使用”字样，然而，除了界面上立马消失了的解封法印之外，她浑身上下没有感受到丝毫异样。
等了片刻依然毫无收获的巫风澜大感上当，内心忍不住直呼诈骗，剩下那本修仙指南直接都懒得翻开。
“坑爹的系统……”她愤愤不平咕哝一句，转身便沉沉睡去。
月上中天，黑乎乎的山洞中，那头呼呼睡起的小猪猛然一个激灵醒过来，它吭哧了一声，茫然地看着巫风澜身上泛起一阵琥珀色的光芒。那光芒在她身上游离起来，渐渐凝成一列繁复而古老的文字，字迹斑驳似有缺失，无从辨认之下显得越发古朴诡异，随后那发着光的字迹如墙皮剥落一般剥离了她的身体，渐渐消逝于无形。
待洞里又恢复黑暗，小猪埋头睡起，躺在里侧的阿苔却倏然睁开了一双鹿也似的眸子。
……
第二天一早，巫风澜是被猪哼唧声吵醒的，起来里外看了一圈，都不见阿苔的影子，她后知后觉想起她昨晚说要去割猪草，顿时又放下心来。
巫风澜换上了那双新布鞋，洗漱过后吃了阿苔给她留的野果子，想着今日还有最后一天工要打，阿苔不在，她也不放心把猪崽扔在山洞里，最终还是决定把它放进养殖空间里托管一天。
一路上她都在想回来后要把空间里的饲料都交给阿苔，让她不必再辛苦去割猪草，又纠结该如何跟她解释关于系统的事……
只是还没等她纠结出个一二三，人一进屠宰铺就被一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持剑之人正是昨日来过的青衣徒众，他身后几人将费叔反剪了双手摁在地上，而他一脚踩在费叔脸上，一手持剑抵着巫风澜，脸上神情充满了倨傲和不耐。
“让你在我烛阴山弟子的手中逃过一次算你烧了高香，要是再让你逃第二次，那就是我们无能。”
他手中一动，长剑抵着巫风澜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剑身划破肌肤，令巫风澜脖颈一痛。
黎仲的目光比长剑更加凌厉：“走吧，是人还是妖兽，虚闻谷中自见分晓。”
后面的杀猪过程已是全程麻木，费叔看她那样子到底生了几分不忍，给她发工钱的时候特意多数了二十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宽慰她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世道如此，这都是常有的事。”
巫风澜不敢想象：“如此虐杀，竟也是寻常？”
“这里是逢莱仙洲的地盘，那些十方仙洲的鹰犬今日还算是收敛了。”费叔朝着那些人离去的地方啐了一口，“你是不知道，在十方仙洲，烛阴城里的妖兽们连死都是奢望。”
费叔连叹了好几口气，到底不忍再说。
从屠宰铺出来的时候，巫风澜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连费叔结给她的工钱都没数，要不是系统提示音出现，她还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神。
巫风澜顺着视线望去，周围卖活畜的人已没有刚开市的时候多，她并不打算搭理系统，正想直出拾荒大街回洞府去，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哀婉的叫卖声。
“刚出生的猪崽，贱卖了，只要一百文。”
巫风澜顿住了脚步，在逢莱仙洲这个地方并没有成熟的养殖技术，猪狗牛羊这种家畜还处于家庭式少量养殖的阶段，一般拿出来叫卖的都是贴了膘的成年家畜，幼崽会留在家中慢慢养大，太小了拿出去也卖不上价，而且买的人也少。
鉴于这个价格实在低廉，加上好奇心驱使，巫风澜忍不住上前观望。
叫卖小猪崽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妇人，身上粗布麻衣虽打了补丁却浆洗的十分干净，然而一张脸却是生的蜡黄憔悴。她怀里抱着小猪，不断打量着过往的行人，见到有穿着得体的路过，便哑着嗓子叫卖一声。
巫风澜盯着她怀里的猪崽观察了片刻，那妇人便立刻注意到了她，抱着猪往她面前凑了凑：“小姑娘，买猪吗？我这猪好养活的很。”
巫风澜便顺手摸了摸小猪耳朵，道：“这猪看着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为什么要卖掉啊？还卖的这么便宜。”
妇人急得直摇头：“没病，没病！我这猪康健的很，才刚生下来十天不到。”
巫风澜摆手道：“你别急，我就是问问情况。”
妇人见她有心想买，这才开口解释道：“要不是日子艰难，我也不会卖它。我家贵儿……家中小儿得了重病，日日都在吃药，原本家里养着两头猪，一只就快生产，我原想着实在不行先把公猪卖了，给我儿请医买药也足够了。”
“可没想到，这虚闻论道一开，桃园邑的粮食都得紧着那些仙家弟子。米面倒还罢了，从主城运来顶多费事些，倒是些新鲜肉食，运来麻烦便索性就地征取。那些好入口的鸡鸭羊只供给世家贵子们，一日也耗不了多少，就是这猪，猪肉腥膻又不比羊肉味美，便只供底下的弟子和奴仆们，奈何那虚闻谷里是弟子奴仆比世家主子还多，一日就要宰杀近十头！”
说着妇人不禁垂下泪来：“我也是运气不好，家里那头公猪还没来得及卖就被他们征去了，等我实在没法子，想着干脆把那母猪卖了的时候，哪料才拉出门又被他们截走了！家里如今只剩下几只猪崽，可我儿的药，就快断了啊……”
说到后面她呜呜咽咽已是听不清楚，巫风澜想起自己这段时日杀过的猪，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等她稍微收了声，这才问道：“好歹也是庇护一方的修仙世家，他们就这么强取豪夺，不做补偿么？”
妇人一听，吓得想用手去捂她的嘴，但知道自己手上不干净到底也没真捂上去。
她悬着的手顺势抹了把眼泪：“可不敢这么说！仙长们征用了东西原是会给赏钱的，只是……那也得我们这种人有本事拿的到啊。”
“这是什么意思？”巫风澜不解。
妇人叹气道：“他们征用的时候便说了，等论道结束，他们回了仙山，让我们凭着征用字条上九足山去领赏钱，届时他们按着物品市价一文不多一文不少的给我们。”
“可是——”妇人不禁提高了音量，满腹委屈道：“那九足山，岂是凡夫俗子能上的去的？！那些有灵根的修士便罢了，我等这种毫无灵根的庶人，便是捱到了山下，那仙山里精怪鬼魅众多，又有与仙家们不对付的妖兽在暗地里虎视眈眈，还没等上山，命都要丢了！”
这一通听下来，巫风澜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也有着自己的金字塔等级制度，除了生存在顶端的世家子弟，余下的都各有各的艰难。
但她仍有些不服气：“难道遇到这种事，就只能自认倒霉吗？”
“不认又有什么法子呢？”妇人眼里黯淡一片，“我们这种人，命虽贱，但也不能为了区区两头猪拿命去搏啊……”
巫风澜一时无言，想她初到这里之时，因穿着打扮奇特而被巡城弟子为难，当时她亲眼看着一对母女因无户籍凭证被巡城弟子当场斩杀，死后尸身化成一对兔狲，那一刻她惊恐至极，愣是趁人不备握着手里的杀猪刀逃出了一条生路。
此后，便只能躲进山洞，在这污淖的拾荒大街挣扎求生。
她与这妇人一样，活在此间，只为了挣一条命；可她们的命，在那些人眼里，却与蝼蚁无异。
妇人见她久不出声，不得不讷讷问道：“姑娘，这猪……”
“我买。”
巫风澜把今日的工钱都掏了出来，细数了一遍才发现多了二十文，刚好一百文整，她心下一想，领了费叔的好意。正要将钱递过去，忽而又顿住，她朝妇人道：“这位大姐，当真不打算拿着那张征用字条去九足山要债吗？”
妇人一急，又想用手去捂她的嘴。
她看了看左右，小声道：“什么要债不要债的，可不敢胡说！那是领赏钱……”
说着她又是一叹：“我和我家男人自认都没那个本事，自然是不去领了。”
“那……”巫风澜试探着道，“我多出点钱，你能把那张征用字条当作赠品让给我吗？”
妇人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几分：“你是想亲自上仙山要……赏钱？”
巫风澜摆手道：“我并不是想占您家的便宜，你若是不愿，便当我未曾提过吧。”
实际上她也只是身上反骨作祟罢了，眼下她虽艰难，但将来的日子谁也说不准，若真有一日能上那九足山，顺手为这可怜的妇人讨点九牛一毛的利息又未尝不可。
“说什么占不占便宜的，我倒没这想法。”妇人看着她道，“那东西我们留着也无用，还不如眼下换两个钱实在些。”
巫风澜没想到她竟想的如此通透，当即将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她随身带着备用的零钱加上今日的工钱，刚够一百五十文。她想了想，拆了两枚铜钱下来，将剩下的全给了那妇人。
“我身上一共就这些了，一百四十八文，留两文我买个油果，不知可使得？”
妇人犹豫一瞬，咬牙道：“行！就这个价吧，我家贵儿还在家中等着我照料，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也好早些回家去。”
两人一拍即合，等巫风澜接过了小猪，妇人便从随身的布袋里翻出了那张卷起来的字条，递给了巫风澜。
巫风澜展开看了一眼，没细看内容，只瞅见右下角一个红色图腾纹样的印戳，便立刻收进怀中。
两人钱货两清立刻作别，巫风澜目送她匆匆归家的身影正发着呆，脑海中冷不丁想起一连串的提示音。
【恭喜解锁普通养殖物种——家猪】
【恭喜获得新手神秘大礼包一份！奖励发放中……】
【解锁初级养殖技能：数据采集】
【解锁仙力值面板，当前仙力值为０】
巫风澜吓得一个激灵，忙在脑海中点开查看。
【获得初级疫苗*10 初级饲料*10 临时虚拟养殖空间*1】
【获得修仙指南一本！获得一个神秘的解封法印！】
疫苗饲料什么的巫风澜混不在意，她将其余物品看了个大概，发现虚拟养殖空间可以模拟真实的全智能养殖场环境，所养物种可以在里面临时托管24小时，冷却时长为6天。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做六休一”，这熟悉的四个字不自觉地涌入脑海，巫风澜不禁抽了抽嘴角，那该死的播音腔真是到哪都不忘给她注入打工之魂。
粗略了解了一下养殖技能，和技能名字一样的简单粗暴，就是扫一眼即可获得养殖物种的健康状态，省了各种繁琐的检查，十分的简单好用。
再看仙力值面板，上面进度条空空如也，似乎是为了激励巫风澜，底下留了一行卡通注释小字：每养成任意一只物种可获得一点仙力值，达成阶段成就即可提升自身修为，请宿主加油哦！
巫风澜心中一喜，养猪还不简单？照这个形势发展她岂不是轻轻松松就飞升了？
她不禁问了系统一句：“最高成就是啥？位列仙班吗？”
听着她兴奋的调调，系统沉默了片刻，随即弹出一个最高成就页面，还回应了她一句：“宿主目标远大，必有所成，加油。”
巫风澜总感觉那一句“加油”有点敷衍的意味，接着一看页面，那是两眼一黑又一黑。
最高成就：未知。
所需仙力值：十万。
未知是个什么东西？？？都未知了还要十万！十万头猪她就是干成养猪大户养猪集团这辈子也养不了这么多猪啊！
果然是个坑货系统。
剩下的东西巫风澜直接没心思看了，她退出系统，打道回府之前还不忘买两个油果揣在怀里。
她住的地方离拾荒大街并不近，出了城郊还得走上二里地，然后再爬半座山，便到了她现在居住的洞府。
山是鹿鸣山，所谓的洞府，没什么高大上的意思，就是一个隐蔽、安全又家徒四壁的山洞而已。
从这个山洞到屠宰铺，巫风澜每天都要走上一个多时辰，若要问她有什么感想，她定要说，这世间大多数吃苦耐劳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抱着猪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再绕过一棵歪脖松树，望见山洞边上那棵野生白玉兰的时候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实在是脚疼的走不动了。
巫风澜看了看脚上的鞋，脚趾那块马上就要破洞了，这运动鞋跟着她也是遭了老罪。
她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便听树底下有人问她：“什么事让我们阿澜这般为难？”
那盛放的玉兰洁白如云，树下立着个同样纯白的女子，粗布衣衫之下肤若凝雪，白发白眉，唯瞳仁里透出些淡淡的粉色。
“阿苔！”巫风澜见到她，立刻换上了笑脸，抱着小猪往她面前凑，“你看，我买了只猪，以后我们一起养猪，奔小康。”
阿苔正在收她晒在玉兰树上的粗麻布衫，白日里巫风澜出门杀猪，她就在山洞里做些日常的活计，打水、拾柴、浆洗、摘野果，活动范围就在这座鹿鸣山里，几乎从不下山露面。
巫风澜也能理解，毕竟她是个白化病人，在这里，人们对疾病的无知决定了他们对疾病的惧怕和恐慌，随之而来的是恶意和驱逐。
在巫风澜误打误撞逃入深山找到这个山洞之前，阿苔就已经独自在这里生活了很久。那一天，她们互相都觉得对方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不速之客。
巫风澜到现在都还记得初见阿苔时自己心里的那一份紧张和惊艳，彼时她被两个巡城弟子伤了手臂，又被追至穷途末路，绝望之中躲入这座鹿鸣山，极其幸运地发现了这个山洞。
当时洞里没有人，却到处都有着人生活过的痕迹，巫风澜不敢出去，也不敢碰山洞里的水和食物，只能缩在一角尽力保存体力，手里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杀猪刀。
等到落日的余晖漏下一角照进山洞，一个浑身雪白却镀着一层金光的人出现在巫风澜的视线里，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天使。
阿苔也被她吓了一跳，站在洞口迟疑着，见她浑身狼狈还受了伤，她只轻轻试探了一句：“妖兽？”
然而巫风澜却被这两个字给刺激到了，她这初来乍到的第一天就见识了妖兽在大街之上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当场打死，自己也因“无身份证明”和“疑似妖兽”两大理由被追捕得如同丧家之犬，此刻一听到这两个字当即恶狠狠否认。
她把杀猪刀往前一递：“我不是妖兽！我说过了我不是——”
阿苔被她略带癫狂的神情镇住，好半晌不得动弹。待巫风澜渐渐平复下来，她这才递上了自己刚摘的野果，她的声音温和中带着轻柔。
“这里，是我家。”
巫风澜第一次听见别人称呼一个山洞为“家”，一听就过得很惨。
她在看清阿苔脸上的笑容后渐渐放下了戒心，毕竟过的这么惨还能笑的出来的人，不是过于善良就是过于变态，前者不用她担心，后者羊入虎口担心也没用。
放松下来的巫风澜因太过疲惫而昏了过去，此后便由着阿苔照料了几日，期间听她讲了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比如，这个世界修仙至上，实力等于权力，除逢莱仙洲之外另有乐游和十方两大仙洲。
三大仙洲之中，权力巅峰分属五座仙山，各自掌管五座城池，由此衍生出了五大世家，分别是玉虚山洛氏、万凰山贺兰氏、虎鹤山叶氏、九足山云氏和烛阴山申屠氏，其中唯九足山云氏独占一仙洲。
这五座城池占尽人族宜居之地，城池之外险山恶水不知凡几，更有蛮荒之地遍布角落。
而她们所在的地方就处于云氏辖下的桃园邑中，一个相当边缘的小地方，若不是附近有“清幽仙境”之称的虚闻谷在旁，世家贵子们是百年也难得涉足此地的。
巫风澜与阿苔相处了三个月，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朋友，就连奔小康也不忘带上她。
阿苔不懂什么是小康，但她知道猪肉能吃，她把收下来的衣服搭在臂弯里，看着小猪的眼神有一丝怜惜：“等把它养大了，省着点应该够咱们吃几个月了吧？我记得山下的人会把肉熏一熏，能存放的久一点。”
巫风澜看见她白瓷一般的嘴角有些湿痕，忙抱着小猪扭过身子背对她：“不是用来吃的！我要养大了卖掉，到时候猪换成羊，把羊养大就换成牛，我们就发家了……”
说这话时巫风澜眼睛亮晶晶的，阿苔看着她愣了片刻，笑道：“那我得在家里划块地，把它圈起来，到时你可别嫌弃它臭。”
巫风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趁着阿苔在洞里围篱笆圈地的空隙，她从系统空间里掏了把饲料出来，喂完了猪洗了把手，这才把怀里捂着的油果拿出来，和阿苔一人一个分了。
夜里，巫风澜看着围栏里的小猪和阿苔畅想着未来，拇指长的一截蜡烛眼见就要烧到底，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巫风澜的脸上，使她整个人都泛起了柔和的光。
“过了明天我再去找别的活干，等攒够了钱我们俩一起去造个户籍，将来也好光明正大的生活。”
过了片刻，阿苔始终没有应声，巫风澜朝她看去，只见她靠坐在石床上，正望着洞顶发呆。
“阿苔？”
阿苔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她，忽然道：“若是明日我没有回来，这个山洞就归你了。”
巫风澜一愣，不懂她的意思：“明天你要去哪儿？”
阿苔却是微微一笑，在里侧躺下了，道：“咱们养了猪，总得有人去割猪草啊，只是我没做过这活，要割一天也不一定呢……”
说着她从填了干草的枕头底下摸出个东西，递给巫风澜道：“给你做了双新鞋，明天记得换上。”
巫风澜接过鞋子就着烛火看了看，粗布千层底的鞋子，鞋面上还绣了枝玉兰，虽不太像，但针脚却是十分细密。
“我手艺粗糙，比不了山下的女子。”阿苔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睛眯起，“你将就穿穿，等你发家了，再买双好的。”
“你做的就很好。”眼看着她睡了过去，巫风澜将鞋子摆到了床前，吹灭了烛火躺到她边上。
她睡不着，想起系统里还有点奖励没来得及看，进去一打开就看见那个神秘的解封法印，好奇之下点开，却见一个单手印下面只有一行小小的注释：集齐万能的解封法印或许能解开宿主身上的某个秘密哦！
不知道自己身上除了这个系统还能有什么秘密的巫风澜，顺手就点下了右下角的“立即使用”字样，然而，除了界面上立马消失了的解封法印之外，她浑身上下没有感受到丝毫异样。
等了片刻依然毫无收获的巫风澜大感上当，内心忍不住直呼诈骗，剩下那本修仙指南直接都懒得翻开。
“坑爹的系统……”她愤愤不平咕哝一句，转身便沉沉睡去。
月上中天，黑乎乎的山洞中，那头呼呼睡起的小猪猛然一个激灵醒过来，它吭哧了一声，茫然地看着巫风澜身上泛起一阵琥珀色的光芒。那光芒在她身上游离起来，渐渐凝成一列繁复而古老的文字，字迹斑驳似有缺失，无从辨认之下显得越发古朴诡异，随后那发着光的字迹如墙皮剥落一般剥离了她的身体，渐渐消逝于无形。
待洞里又恢复黑暗，小猪埋头睡起，躺在里侧的阿苔却倏然睁开了一双鹿也似的眸子。
……
第二天一早，巫风澜是被猪哼唧声吵醒的，起来里外看了一圈，都不见阿苔的影子，她后知后觉想起她昨晚说要去割猪草，顿时又放下心来。
巫风澜换上了那双新布鞋，洗漱过后吃了阿苔给她留的野果子，想着今日还有最后一天工要打，阿苔不在，她也不放心把猪崽扔在山洞里，最终还是决定把它放进养殖空间里托管一天。
一路上她都在想回来后要把空间里的饲料都交给阿苔，让她不必再辛苦去割猪草，又纠结该如何跟她解释关于系统的事……
只是还没等她纠结出个一二三，人一进屠宰铺就被一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持剑之人正是昨日来过的青衣徒众，他身后几人将费叔反剪了双手摁在地上，而他一脚踩在费叔脸上，一手持剑抵着巫风澜，脸上神情充满了倨傲和不耐。
“让你在我烛阴山弟子的手中逃过一次算你烧了高香，要是再让你逃第二次，那就是我们无能。”
他手中一动，长剑抵着巫风澜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剑身划破肌肤，令巫风澜脖颈一痛。
黎仲的目光比长剑更加凌厉：“走吧，是人还是妖兽，虚闻谷中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