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植之在思考。

    当黑袍蒙面人伸手准备抓捕巫谷时,她无意间瞥见他们袖口内侧的秘术族标志。

    有大量限制性法器、人数众多、手段狠戾...

    排除秘术族正规培养的预备役,那就只能是秘密培养在地下的黑暗骑士了,松植之一直都被作为正规骑士培养,但因身份特殊,松纪时常会带她去地下基地和这些人形武器切磋。

    松植之不确定巫谷有没有认出这群人是秘术族预备役,但他选择跳崖是正确的,跳崖比被黑袍蒙面人押走更有生还的可能。

    黑暗停留好一会。

    终于,画面一转,来到了奔奔石视角的第四个场景。

    “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这次松植之的视线依旧受阻,不过不是被塞在口袋里,是被黄黑色的东西挡住了。

    视线受到限制,听觉就会异常灵敏,陆陆续续有规律的声响,貌似是在敲打什么东西。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松植之思绪有些放空,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吱吱..”奔奔石被地鼠推动,在推的过程中,眼前黄黑色的屏障被磕破了一个洞,松植之透过这个缝隙往外看。

    有个灰头土脸的人把土球扔过来,成功阻止了地鼠的行为,这时候松植之才发现自己在哪里,奔奔石应该被泥土包裹住了,而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一间破旧的土房子。

    土房子的地上垒满了大大小小的土球堆,在灰尘满天飞中,一个瘦小肮脏的小孩穿着破烂的棉服坐在阴暗的角落,看样子是在掰土球。

    土房内没有点灯,唯一的光源就是角落上方开的小方窗,窗外正在刮风飘雪,看来奇迹之地寒冷的冬季已经来临。

    垒起的土球松植之见过,不过是在书上见到的,一般她会直接去商品店买成品蛋白虫。

    土球是地鼠储存过冬的粮食,为了保证虫子的营养不流失,地鼠会用土把虫子裹起来,涂上地鼠自带的唾液保存,人们把地鼠的粮食挖出来,吃里面储存的肥美蛋白虫。因为蛋白虫数量多,价格低,所以被列为奇迹之地冬季应季食品。

    在光线明灭中,松植之看清了那小孩的脸,是巫谷,现在他的样子就能和迷雾森林中的模样对上了,不过状态更为糟糕。

    头发长的没有造型,一窝一窝打结纠缠成一团,发质干枯分叉,脸上、手上、腿上,只要是露出皮肤的地方都沾满了黄黑泥巴,穿的也不尽人意,只能通过缝补线中露出的少的可怜的旧棉花才能证明他穿的是一件棉服。

    巫谷像机器人一般,重复的拿土球,掰土球,取虫子,这样枯燥的工作,如果让原本是天才的他一直做下去的话,很容易产生自我怀疑吧。

    果不其然,松植之看巫谷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重的麻木不堪,他拿起土球的指关节被冻得红紫起疮,指甲缝里也都是洗不干净的黄黑泥,掌心因为长时间接触泥土,被腐蚀起皮。

    他就是这样被磨灭生机的吗?一块好的料子被人用不正常的方式打磨,长年累积下去,怎么样也会扭曲,好料变废料。松植之忍不住在心里想。

    如果握住他的把柄,再以这样的方式禁锢他去打压他,让他内心充满阴暗的想法,不再向往光明,最后在他遭受到精神和□□的双重折磨后,解除禁锢,就能为人所用。

    因为握住了把柄所以也不会轻易遭受反噬,这很像是松纪的手段。

    不过,巫谷不是逃离了那群人的追击吗,为什么还自愿在这破房子里掰土球。

    在松植之感叹的时候,巫谷停下了掰土球的动作,“刺啦”声也随之停止。

    回神后,松植之看见巫谷颠了颠身旁的箩筐,装满了。

    箩筐里密密麻麻满是蠕动着的蛋白虫,蛋白虫通体纯白,点缀一圈圈棕褐色的褶皱圈,看起来肥美多汁。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掰出来的一筐蛋白虫拎起来走出房间,还顺路把奔奔石揣回口袋。

    贴近之后松植之发现巫谷的眼下一片青黑,这是长期劳累不休息的结果。

    “嗯,不错,这是工钱。”

    松植之通过破洞口袋看到一个粗壮正抽着烟的老汉给巫谷扔了5枚铜币,那老汉张嘴吐出烟圈,顶着缺了个门牙的嘴继续说:“明天有很多货,早点过来。”

    巫谷面无表情微微点头,揣着铜币走了。

    四周一片荒凉,巫谷大概走了半小时左右才到街区,一路上他也都安安静静默不作声,松植之在他的口袋中沉默,一时半会想不出说些什么,只有003在吵着说它小主人好惨。

    “003,要知道这还不算惨,起码在工作,工作能产生价值,人有价值就不算惨。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巫谷能正常工作,每天也有工钱挣,虽然不多,但再怎么样也不会饿成这样,一定有什么原因。”松植之在脑海中反驳003。

    003终于不再聒噪,两人继续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松植之和003通过奔奔石的视角窥探巫谷曾经不为人知的过往,这是他人生中的低谷阶段,对他未来的成长和发展都影响深远,但纵有万般唏嘘,松植之和003也不能试图阻止或者改变什么,过去已然发生,未来的路或许就在当下。

    这里太老旧了,虽然到了街区,但所有的设施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被淘汰下来的旧货,松植之对这里没印象,不过看整体氛围以及街上人们的精神风貌,不难推测出是6区贫民窟。

    街上的人跟巫谷一样,都是一副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样子,宛如行尸走肉。

    经过一家熟食店,巫谷赶路的脚步慢下来,他看着熟食店门口的招牌顿了顿,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走进去。

    松植之跟003就这样看着巫谷犹豫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铜币去打折区买下一些蛋白虫面包的边角料。

    出熟食店后巫谷仿佛跟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他转头走到街边拐角的垃圾桶旁,开始大口吞咽那些蛋白虫面包碎,把自己的腮帮子撑的满满的,然后奋力咀嚼。

    ...

    松植之沉默了,这是在干什么?再怎么饥饿也不至于把学过的用餐礼仪给忘记了吧。

    不过没过多久,巫谷就扒拉着垃圾桶,发出恶心的呕吐声。

    刚吃进去的东西又被他全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巫谷用手腕擦了擦嘴,用街边的积雪处理手上沾染的污渍,随后跟没事人一样重新走回街道,似乎要前往他今天最后的目的地。

    “主...主人,小主人是吃不惯蛋白虫面包吗?”003结结巴巴的问松植之,也看傻眼了。

    “他买食物之前犹豫了,他在纠结买还是不买,你看他饿成那样,还提前找好垃圾桶才开始吃,说明他之前吃过,并且也是吃了就吐,很大可能是身体不耐受。”

    “巫谷以前吃的食物都很健康温和,忽然食用粗糙带微毒的食物,胃里短时间接受不了,会反酸不受控制的把排斥的食物吐出来,他控制不了这种本能反应,何况身体本来就叠加了羸弱buff。”

    “他进熟食店的时候你有注意到墙上挂着的日历吗,距离上个场景已经三个月有余,但是三个月的时间是可以让人适应新环境的,他却连吃当地的食物都还会吐,说明前面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不在这里。”松植之开始逐条分析。

    出熟食店不久,巫谷走到贫民窟巷子尽头带院子的房子里就停下脚步,看来这就是他今天的终点站,相比贫民窟其它低层老式单间房,这个房子还算不错,起码独门独院。

    巫谷前脚刚踏进院门,下一秒主屋里就走出来个下巴上长了颗大大媒婆痣的中年妇女,那妇女撅起厚厚的嘴唇朝他伸手,“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多花钱了,我可看见你去熟食店买了些什么好东西,真是白眼狼啊。”

    后面让松植之有点意想不到的是巫谷居然非常老实的把剩下的4个铜币递给了那妇女,没反驳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语。

    “掰一天土球少说也有10枚铜币吧,你倒好,花一半多工钱买了好东西自己先吃,也不顾点家里人。”中年妇女皱眉眯眼开始阴阳怪气巫谷,最后补了一句,“巧了,今天饭没煮够,你既然吃过了就不要上桌了。”

    巫谷站在原地,垂眸低头,也没说什么,干裂的嘴唇动都没动,看来一点也不想为自己辩驳,等那妇女重新走回主屋后,巫谷就立马去院子的工作区挖陶泥了。

    “主人,小主人是不是被骗了,那女人说掰一天土球有10枚铜币,但是那老汉确实只给了5枚啊。”003又开始电子哭泣。

    “巫谷现在就是块木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眼里还到处都是活,少爷直接无缝衔接成哑巴小厮,人尽可欺,小天才短短几个月变成小废材,布局的人也是神啊。”松植之开始感叹,如果她能有个这样的仆人那她指不定多轻松。

    “估计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巫谷反抗的能力没有我们在迷雾森林里遇见的强。”松植之饶有兴趣的观察巫谷在院子里干活。

    这个院子是个陶器小作坊,巫谷挖完陶泥又赶着把之前晒干的陶泥捣成粉末,一天之中,他做这件事情是最有活人感的,怪不得相对积极。

    院子里人来人往,走路都慢悠悠闲散散,与利索干活的巫谷形成鲜明的对比。通过短时间的观察,松植之和003立马就发现这个院子是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

    中年妇女和他矮小消瘦的老公,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为什么这么确定?因为这家人长相都很有特征,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是一家人。

    虽是独门独院,但这院子却只有两间屋子,一间主屋,一间工作室,工作室里满是制陶用品和正在打包的陶器,只能容纳一人工作,再多一个人都无从下脚。

    这也就意味着一大家子人其实都住在主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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