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时幼,自小被鬼缠身,如今病入膏肓。啧啧,这样的美人儿,终究命薄如纸,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长安城内,茶楼中低语声四起。时家嫡女时幼,自幼有双阴阳眼,因而家中视她为不祥之物,只待她油尽灯枯。

    夜幕渐沉,寒意更甚。时府深院内,时幼卧于床榻,面如纸色,却难掩其清冷绝艳之姿。

    “时幼,醒醒啊,你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时幼勉强抬了抬眼皮,一团黑色的小鬼火飘在她眼前。那鬼火不过巴掌大,圆滚滚的身子,像个被揉扁了的小灯笼。

    “团子……你怎么还在……”时幼露出一丝无奈的笑:“走吧,别陪我等死了。”

    团子急得团团转:“我怎么可能走,你捡我回来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你听我的,只要你愿意接受我的力量,成为半鬼,你就能活下去!”

    “你想让我成为不人不鬼,终身活在阴阳之间的怪物?我可不想这般活着。”时幼的笑容淡了几分,“何况,你不过只是一团小小鬼火……连自己都保不住,何来的力量帮我成为半鬼?”

    团子扑闪着大眼睛:“半鬼只是暂时的!等你成了半鬼后,我们去东海找到‘天铃’,你就能重回人身,再也不会生病了!你相信我!”

    时幼轻轻叹息:“你这个小东西,吹牛倒是有几分本事。谁不知道东海乃群妖汇聚之地,仅凭你我,恐怕还没靠近,就被那些妖怪撕成碎片了吧。”

    团子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外面传来阵阵惊呼:“着火了!快救火!”

    “怎么回事?”时幼虚弱地问。

    团子急忙飞到窗边,一头将窗子撞开。窗缝刚开,黑烟便像猛兽般扑了进来。时幼捂住口鼻,却还是被呛得猛咳。

    透过那窄窄的窗缝,外面的混乱声传入她的耳中。

    “快救火,别让火势蔓延到别处!”

    “大小姐还在房里呢,先去救她啊!”

    时幼心想正好,刚想开口喊人,却听到了另一道冰冷的声音。

    “救什么救?老爷方才吩咐过,不用管她。这火来得巧,正好解决了这累赘。”有人压低声音道。

    时幼艰难地侧头,呼吸急促,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火。

    另一个声音随即传来:“这可是大小姐啊,老爷当真如此狠心?”

    “你懂什么,老爷说了,这火来的正好。大小姐命中带煞,天生晦气,活着除了拖累时家,还有什么用?”

    "但要真让她这么死了,实在是……"

    "那就卖了吧!能值几两银子也好过白烧了。"

    “你还别说,京郊有个地方,专门收这种病弱的女人。大小姐这副病体,不如送到那里正好。”

    竟连这些下人,也敢这般随意议论她的生死?

    时幼死死盯着那扇窗,心中既是寒凉,又是愤怒。

    忽地,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门缝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时幼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扇门。

    只见两张苍白如纸的脸,静静地悬在门缝中。那眼神中的蔑视与怜悯,刺得时幼心头火起。

    “滚出去。区区家仆,也敢这样妄言主子的生死?”

    哪怕身体已濒临崩溃,时幼绝不允许,自己在这些奴仆面前显露一丝软弱。

    那两个下仆本以为她已经是瓮中之鳖,但时幼目光中的寒意,竟让他们心头微颤。然一想她瘦弱无力,其中一人仍恶意满满地笑起来:“大小姐还挺硬气,不过可惜啊,老爷都不在意你的死活,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主子吗?”

    “可不是,你现在,怕是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吧?不如省点力气,跟我们走,至少还能卖个好价钱,免得烧成灰,什么都剩不下。”另一人附和道。

    时幼低低笑出声:“卖了我?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谈论我的生死?

    “大小姐,还挺有骨气的啊。”其中一人挤出一丝冷笑,“不过,你的骨气能换几两银子?你不过是个快死的病鬼,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今天你就是不想走也得走!”

    他恶狠狠扑向时幼,正欲扛起她的身躯,时幼指尖一动,悄然按下床榻旁的暗格。

    “咔哒”一声,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下仆只感到眼前发黑,脚步踉跄,扶住墙壁惊呼:“什么东西?”

    “怎么…有股奇怪的香味?”另一人努力聚焦视线。

    时幼心知,暗格中的迷香终于发挥了作用——时家常年对她关心不足,下仆迟早有一日会狗急跳墙。早在数年前,她便已悄然布下这最后的后路。

    可正当时幼松了口气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火舌舔上木门,热浪挟着烈焰猛然冲入。

    “好热、好热!”出于对生的本能,下仆猛然惊醒,“快,快带她走,再不走我们都得烧死在这!”

    另一个闻言,连滚带爬冲到时幼床榻边,一把将她拽起,扛在肩上。

    时幼见迷香无用,脑子飞速思考起对策。忽然间,那下仆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时幼借势猛然用尽最后的力气,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腰腹。

    那下仆猝不及防,顿时闷哼一声,手上一松,时幼便从他的肩头滚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时幼顾不得疼痛,只想连忙从地上爬起,离开这里。却不想那下仆红着眼,欲再度扑上前将她抓住。

    “大小姐,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反抗!”

    就在时幼挣欲逃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只见房梁被火舌卷入,木屑和火焰同时坠下,几乎劈中那下仆。他吓得猛然后退,眼中的凶戾瞬间化作恐惧。

    然而,还未等他喘过气来,一阵森寒的鬼气自门外卷入。

    伴随鬼气而来的,是一道低沉的铃音。

    “谁在那里?!”其中一名下仆惊恐万分。

    火光与浓烟交织的混沌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那人宽肩窄腰,身形修长,伴随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铃音,缓缓走近。

    下仆本是粗鄙之人,向来无畏,可此刻他们只觉周身寒意逼人,骨头里生出一股刺骨的寒冷,动弹不得。那铃音一声声在耳边回荡,仿佛敲打着他们的魂魄。

    “是谁?!是谁在那里!”其中一人惊恐地四处张望,眼神慌乱。

    忽然,一股森冷的鬼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他们的眼前开始模糊,仿佛无形中有无数双手攀上他们的肩膀。

    “啊——!”

    两个下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声音都变得沙哑:“走……快走!这里有鬼!有鬼——!”

    他们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消失在火光之中。

    而就在时幼以为那人影要靠近自己时,黑影却突然止步,站在火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你……是谁?”时幼虚弱地抬眼。

    那人影并未回答,反倒轻轻挥了挥衣袖。空气中鬼气一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时幼撑着地面勉强坐了起来,心中虽有疑虑,却无法顾及太多。她喘息着,眼前忽然一黑,几乎晕倒过去。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失去意识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时幼……你还好吧?”

    这声音,是团子。

    时幼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团小小的黑色鬼火。团子晃了晃身子:“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吧?成为半鬼,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时幼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些,脑海中突然回荡起家仆方才当话语——

    “救什么救?让她死了算了,老爷都不在意她的死活。”

    真的要这样死去吗?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被火焰吞没,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团子看着沉默的时幼,继续道:“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是啊,她真的甘心就这样死去吗?就这样让那些看轻她的人得逞?就这样被当作一具废弃的尸体,任人践踏?

    “不甘心……我怎么会甘心。”时幼声音几不可闻。

    她闭上了眼,任由浓烟呛得喉咙发干。

    “团子……帮我。”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团子一愣,眼睛里的亮光闪烁不停,急忙飞到时幼面前:“闭上眼睛,我会帮你的!你不会再痛苦的!”

    时幼依言,闭上眼。

    刹那间,一只冰凉的手骤然出现,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

    手指细长,微凉的触感却出奇地温柔。

    “团子?”她的身体微微一僵,声音刚发出,却被一股冷气瞬间打断。

    冰凉的触感从她的唇边传来,像是有一双柔软的嘴唇,轻轻贴上了她的唇瓣。

    一颗冰凉的珠子,顺着那唇,悄然滑入她的口中。

    那珠子凉彻心骨,仿佛有万年寒气凝聚其间。在瞬间化作一道冰冷的气流,顺着她的喉咙滑入体内。

    烈焰四起,仿佛整个天地都要在这灼热中化为灰烬。

    而那道冰冷的气流,却像一把锋利的冰刀,从内到外狠狠切割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剧痛在她的体内炸开,仿佛骨骼与血肉都在被撕裂重铸。

    “别动。”陌生的男声低语,“再忍一忍,很快便不会再痛。”

    伴随着那道男声的落下,一股极寒的鬼气如同狂暴的风暴般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轰——!”

    鬼气四散,将四周肆虐的火焰瞬间吞噬、碾碎。

    时幼原本淡色的长裙,迅速被鬼气侵染,化作深黑的缎衣,红色锦带如蛇般缠绕在她腰间,束住她纤细的腰身。

    疼痛尚未完全消退,时幼的心头已然满是疑惑。

    这人是谁?

    她猛然抬手,将那覆在她眼上的手推开。睁开眼,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面前的男子红衣猎猎,金簪随意斜插在乌黑的发间。腰间系着一条黑色锦带,带上悬挂着一只雕花铃铛。他的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又透着一丝妖异的冷意。周身环绕着飘渺的黑雾,像极了她曾经看到过的鬼火。

    他的手依然半抬着,悬在她耳畔的发丝边缘,离她不过寸许。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便能将她彻底困在这方寸之间。

    “团子?”她不自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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