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扫帚突然甩到美栀怀里，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慌乱接住。
毕月飞向半空，往下俯视着她，眸里带着不得不接受这个人类的厌恶，“以后你就是我们灾神殿里最低下的婢子，专门负责打扫这个殿里所有卫生！”
美栀打量眼前偌大的宫殿，灾神殿里布满了蛇的图腾，就连平时渡厄大人用来办公坐的座椅也是九头蛇的造型。
她认真用抹布擦着，其实殿里所有东西都很干净整洁，她完全可以偷懒不擦，不过她没有这样做。
桌面上堆着厚厚一层又一层的文件，也不知作为灾神会有什么公事要办？
难道是给人类带来灾难吗？
看着椅背上的九个蛇头，她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一瞬即逝，再回味已经没有那种感觉。
第二天毕月把她带进一个厢房里，提前交代了她接下来需要做的事。
里边空荡荡，摆放着一面巨大的由紫檀木制作的圆形镜子，足足比美栀高出半截。
“人类，看着吧，我要开始了。”毕月伸出翅膀，敲了敲镜面。
平静的镜面突然开始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一只黑熊出现在镜子里。
它竟能口吐人言，还学着人类跪拜的动作，跪在一颗树前，双手合十。
见她还在发呆，毕月一掌拍到美栀脑袋上，“还不赶紧拿起笔来？还要我教你写吗？黑熊精说什么你便跟着写什么？明白了吗？”
蠢死了，连这么简单的记录文书都要他教。
美栀畏首畏尾地拿起了毛笔。
“神呐，卑鄙的人类过度砍伐森林的树木，害我们失去家园，流离失所，甚至还有同伴被虏去抽筋扒皮做成人类桌上菜肴，如果您听见我的祈求，请您降罪与人类，给他们一些惩罚吧！”黑熊精目光虔诚，脑袋对着树前嗑了又嗑。
她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几乎没有一刻停顿。
毕月凑了过来，顿时大吃一惊，他怒目圆睁地，举起翅膀狠狠敲在她脑袋上。
望着文书上鬼画符一样的字迹，恨铁不成钢，“你这是字吗？”
“我不会用毛笔。”美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她刚才就想说出来，但是毕月的态度让她又不敢开口。
她小心翼翼再次问道：“能用圆珠笔或者水笔代替吗？”
“不能。”毕月白她一眼，“这些字送到渡厄大人面前，简直就是侮辱大人的眼睛。”
毕月越想越气，这个人类，连字都写不好，也不知是哪方面得了渡厄大人的青睐，简直了。
美栀怯懦懦许下诺言，“毕月大人，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会认真练毛笔字的。”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神婆手法夸张地摇着铃铛。
美音则躲在爸爸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偷看。
一个月过去了，无论是警察还是警犬，亦或者是帮忙的村民，都没找到美栀的踪迹。
大人是不信美音闯进神界这套说辞的，他们更偏向于两人贪玩上山摔下悬崖又或者被人贩子抓走，但如果是前者的方向，美栀早该死了，可所有人连她尸首都没找到。
救助无门，最后只能剑走偏锋，信起玄学。
“你女儿在很远的地方。”
“请问在哪里？”美毅手掌无意识地抓紧了桌角边。
“她的气息很弱，就在南方，你们找不到的地方。”
果然，也是假的。
美毅很失落，撑在桌上烦躁地用双手揉搓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白了许多，胡子拉碴，眼眶凹陷，已经很多天没睡过好觉。
压下心中的怒气，他平复心情后牵起美音的手准备离开。
半瞎眼的神婆睁着那只混浊的眼球盯着美音，“你们跟她的缘分还没有断，日落之时便是你们再次相遇的时间。”
美毅脚步一顿，回过头，“仙姑的意思是在将来，我跟大女儿还会再见面，在某一天的日落之时？”
神婆微微颔首。
时间飞逝，十年后。
美音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高中少女，她嘴里咬着一根橡皮筋，双手绕到后脑勺熟稔地扎起马尾。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十一年前的全家福，一家四口站在家门前，笑的一脸灿烂。
她拿起相框看了一眼，像许愿一样，做着每天重复的祈祷，嘴里喃喃自语，“妈妈、姐姐希望你们赶快回来。”
灾难不知为何就喜欢降落在她们家，在姐姐失踪五年后，妈妈也失踪了，可连续的噩耗没有将这个家压垮，爸爸没有再婚的念头，一个人担起了这个家，给美音又当爸又当妈。
美音一直坚信姐姐跟妈妈都没有死，她们只是失踪了。
她看向窗外徐徐升起的太阳，当初神婆的话她依然牢牢记在心里。
日落之时便是你们再次相遇的时间。
姐姐她，此刻到底在哪里？又在做着什么呢？
巨大的紫檀木镜子前，一个双马尾的少女跪地而坐，手握毛笔奋笔疾书，文书上的字迹娟秀而工整，必然是下了不少心思。
与十年前的鬼画符乃天壤之别。
她笔尖一顿，目光看向镜子里荡起的波澜，刚才出现的狐狸精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只海豚精幻化的俊俏男子，他身着灰袍虔诚跪在一个沙滩的石碑前。
“愿神明大人能听见我的祈祷，近年来人类不断往海洋内源源不断地排放废水，气味臭气熏天且腐蚀性极强，导致依靠大海生存的水族同胞死伤无数，人类卑鄙无耻，不顾其它生灵的死活，祈求神明大人降罪人类，让他们受到相应的惩罚。”
毕月将这几日的文书一并呈给渡厄，站在一旁的美栀熟稔地替他斟上一杯刚泡好的铁观音。
渡厄习惯拿起喝上一口，另一只手开始翻阅文书上的内容，“都到人界调查清楚了吗？”
毕月如实道来，“都调查了，海豚精诉状的事最为惨烈，最近几年尤为严重，单算海豚精死亡数量每年就有20万只。”
美栀听的心酸酸的。
渡厄皱眉，即刻决定明天前往人界查看事情是否属实。
“渡厄大人，明天，我可以跟着去吗？”
十年没再接触人类的美栀，自然对人界充满期待，她像往常一样提出自己的想法，一直得到的都是拒绝，可这次，渡厄突然点头。
美栀掩藏不住的兴奋，“真的吗？”
渡厄勾了勾唇角，轻轻嗯了声。
毕月猛地抬头看向渡厄，不可置信，反应强烈，“渡厄大人，万万不可，她本应是消失之人，一旦跟人界亲人见面必定会起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天神殿下本就因您救下她而对您颇为不满，万万不能再为了她触碰天神殿下的底线呀！”
渡厄充耳不闻，“我算了一下这次出远门的凶吉，发现卦象是大凶之兆，多带一个人，也许会带来转机。”
毕月觉得渡厄大人在胡说八道，神明的气运怎么能按照人类方法来算，他就是太宠这个人类了，简直无法无天！
毕月唉声叹气，这个人类到底哪里好？
它还想再劝劝，“渡厄大人……”
渡厄安慰道：“放心，我自然有办法，规则是死的，方法是活的。”
毕月就知道渡厄大人想出来的法子，一定又是有伪天伦。
翌日。
毕月直勾勾盯着渡厄大人怀中毛茸茸的小白狗。
可恶！
渡厄大人从来都没这么抱过它，这个人类何德何能？！
渡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狗头的毛发，美栀舒服地闭上了眼，哼唧了两声。
“别担心毕月，她现在变成了一只狗，就算跟亲人见面，她的亲人也认不出来，也不算见面了。”
好好好，大人鬼点子多，为了这个人类一次次打破规则。
毕月咬牙切齿，恨恨地望着美栀，唾弃她红颜祸水。
也许是离排污口太近，这个沙滩完全没看见人类的踪迹。
黑色的海浪翻滚而来，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沙滩上冲上来不少鱼类的尸体，很多已经膨胀腐烂，围满了苍蝇。
渡厄的眉头一路走来，完全没松懈过，眼底处透着悲怜。
一处礁石后突然传来女人哭唧唧的声音，大概率不会是人类。
毕月站在渡厄的肩上，他的怀里还抱着变成小狗的美栀，脚下的木屐鞋踩在柔软的沙土上，竟也没沾上一点尘埃，白袜子一如既往的纯白。
哭声来源于一只幻化成人类女子的海豚精，她背对着他们，趴在一只刚死不久的小海豚身上，哭的撕心裂肺，我见犹怜。
他们刚要走近，身后就传来男人的呵斥声，“不准动她！你们是什么东西？”
美栀被抱着转过身，她耳朵懒洋洋地动了动，发现这个男人是前几天在镜子里祈祷的海豚精，她说不了话，只能用意念告诉渡厄这个消息。
“知道了。”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狗头，随后微微抬眸看向对面的男性海豚精。
不同面对人类时的厌恶，看着这些妖怪的处境，渡厄打从心底感到难过。
海豚精知道这个带着两只宠物的男人并非人类，他身上自带上位者的气息，但很奇怪，比起上位者气息，更浓郁的是他身上温柔的气息，他看人的目光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柔和明媚，直直洒进他的内心里。
让他不得不惊叹，这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说你们海豚一族因为人类排放废水的关系死伤惨重，你可以告诉我，那个排污口在哪里吗？”
他的声音亦如他的目光一样温柔，像一滴干净无暇的水滴落入宁静的湖面，平淡深邃，包容万物，平复他内心的烦躁，让他不自觉产生安心跟依赖。
他仿佛在说，没关系，谁在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想起数年来的委屈，海豚精情不自禁落泪，“您是？”
他目光柔和，“我是谁不重要。”
“好，等我埋葬了我的孩子，我便带你们去。”说完，海豚精擦干了眼泪，朝那对母子走去。
渡厄站在原地等候，他不想因为他的存在影响这个海豚家庭最后的告别。
美栀看着这对夫妻将那只小海豚的尸体直接炼化成了一堆粉末，然后吞进了肚子里，她目光颤了颤，张着嘴有些吃惊。
海豚精缓缓走过来，似乎察觉到他们异样的目光，主动开口解释，声线都带着颤抖，“这个海滩上所有冲上来的尸体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类来清理，他们才不会这么好心，我不想我的孩子死了还得被人类做成标本展览，我宁愿它……灰飞烟灭。”
美栀心里听的难受，忍不住往渡厄怀里钻了钻。
下一秒，海豚精变回原型，他泡在水里只露出了半个脑袋，“让我驮着您过去吧？”
“不用，你在前面带路。”
随着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刺鼻。
美栀隐约听见轰隆隆的声音。
海豚精停止了前进的动作，“前面就是排污口，我不能再靠近了，否则身体会被腐蚀溃烂。”
“谢谢你。”
温柔的嗓音传来，等他回头时，那男子跟他的两只宠物竟凭空消失。
海豚精的身体浮浮沉沉，紧紧盯着远处那道排放污水的巨大通道，眸里不断有泪水渗出。
毕月飞向半空，往下俯视着她，眸里带着不得不接受这个人类的厌恶，“以后你就是我们灾神殿里最低下的婢子，专门负责打扫这个殿里所有卫生！”
美栀打量眼前偌大的宫殿，灾神殿里布满了蛇的图腾，就连平时渡厄大人用来办公坐的座椅也是九头蛇的造型。
她认真用抹布擦着，其实殿里所有东西都很干净整洁，她完全可以偷懒不擦，不过她没有这样做。
桌面上堆着厚厚一层又一层的文件，也不知作为灾神会有什么公事要办？
难道是给人类带来灾难吗？
看着椅背上的九个蛇头，她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一瞬即逝，再回味已经没有那种感觉。
第二天毕月把她带进一个厢房里，提前交代了她接下来需要做的事。
里边空荡荡，摆放着一面巨大的由紫檀木制作的圆形镜子，足足比美栀高出半截。
“人类，看着吧，我要开始了。”毕月伸出翅膀，敲了敲镜面。
平静的镜面突然开始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一只黑熊出现在镜子里。
它竟能口吐人言，还学着人类跪拜的动作，跪在一颗树前，双手合十。
见她还在发呆，毕月一掌拍到美栀脑袋上，“还不赶紧拿起笔来？还要我教你写吗？黑熊精说什么你便跟着写什么？明白了吗？”
蠢死了，连这么简单的记录文书都要他教。
美栀畏首畏尾地拿起了毛笔。
“神呐，卑鄙的人类过度砍伐森林的树木，害我们失去家园，流离失所，甚至还有同伴被虏去抽筋扒皮做成人类桌上菜肴，如果您听见我的祈求，请您降罪与人类，给他们一些惩罚吧！”黑熊精目光虔诚，脑袋对着树前嗑了又嗑。
她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几乎没有一刻停顿。
毕月凑了过来，顿时大吃一惊，他怒目圆睁地，举起翅膀狠狠敲在她脑袋上。
望着文书上鬼画符一样的字迹，恨铁不成钢，“你这是字吗？”
“我不会用毛笔。”美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她刚才就想说出来，但是毕月的态度让她又不敢开口。
她小心翼翼再次问道：“能用圆珠笔或者水笔代替吗？”
“不能。”毕月白她一眼，“这些字送到渡厄大人面前，简直就是侮辱大人的眼睛。”
毕月越想越气，这个人类，连字都写不好，也不知是哪方面得了渡厄大人的青睐，简直了。
美栀怯懦懦许下诺言，“毕月大人，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会认真练毛笔字的。”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神婆手法夸张地摇着铃铛。
美音则躲在爸爸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偷看。
一个月过去了，无论是警察还是警犬，亦或者是帮忙的村民，都没找到美栀的踪迹。
大人是不信美音闯进神界这套说辞的，他们更偏向于两人贪玩上山摔下悬崖又或者被人贩子抓走，但如果是前者的方向，美栀早该死了，可所有人连她尸首都没找到。
救助无门，最后只能剑走偏锋，信起玄学。
“你女儿在很远的地方。”
“请问在哪里？”美毅手掌无意识地抓紧了桌角边。
“她的气息很弱，就在南方，你们找不到的地方。”
果然，也是假的。
美毅很失落，撑在桌上烦躁地用双手揉搓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白了许多，胡子拉碴，眼眶凹陷，已经很多天没睡过好觉。
压下心中的怒气，他平复心情后牵起美音的手准备离开。
半瞎眼的神婆睁着那只混浊的眼球盯着美音，“你们跟她的缘分还没有断，日落之时便是你们再次相遇的时间。”
美毅脚步一顿，回过头，“仙姑的意思是在将来，我跟大女儿还会再见面，在某一天的日落之时？”
神婆微微颔首。
时间飞逝，十年后。
美音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高中少女，她嘴里咬着一根橡皮筋，双手绕到后脑勺熟稔地扎起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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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相框看了一眼，像许愿一样，做着每天重复的祈祷，嘴里喃喃自语，“妈妈、姐姐希望你们赶快回来。”
灾难不知为何就喜欢降落在她们家，在姐姐失踪五年后，妈妈也失踪了，可连续的噩耗没有将这个家压垮，爸爸没有再婚的念头，一个人担起了这个家，给美音又当爸又当妈。
美音一直坚信姐姐跟妈妈都没有死，她们只是失踪了。
她看向窗外徐徐升起的太阳，当初神婆的话她依然牢牢记在心里。
日落之时便是你们再次相遇的时间。
姐姐她，此刻到底在哪里？又在做着什么呢？
巨大的紫檀木镜子前，一个双马尾的少女跪地而坐，手握毛笔奋笔疾书，文书上的字迹娟秀而工整，必然是下了不少心思。
与十年前的鬼画符乃天壤之别。
她笔尖一顿，目光看向镜子里荡起的波澜，刚才出现的狐狸精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只海豚精幻化的俊俏男子，他身着灰袍虔诚跪在一个沙滩的石碑前。
“愿神明大人能听见我的祈祷，近年来人类不断往海洋内源源不断地排放废水，气味臭气熏天且腐蚀性极强，导致依靠大海生存的水族同胞死伤无数，人类卑鄙无耻，不顾其它生灵的死活，祈求神明大人降罪人类，让他们受到相应的惩罚。”
毕月将这几日的文书一并呈给渡厄，站在一旁的美栀熟稔地替他斟上一杯刚泡好的铁观音。
渡厄习惯拿起喝上一口，另一只手开始翻阅文书上的内容，“都到人界调查清楚了吗？”
毕月如实道来，“都调查了，海豚精诉状的事最为惨烈，最近几年尤为严重，单算海豚精死亡数量每年就有20万只。”
美栀听的心酸酸的。
渡厄皱眉，即刻决定明天前往人界查看事情是否属实。
“渡厄大人，明天，我可以跟着去吗？”
十年没再接触人类的美栀，自然对人界充满期待，她像往常一样提出自己的想法，一直得到的都是拒绝，可这次，渡厄突然点头。
美栀掩藏不住的兴奋，“真的吗？”
渡厄勾了勾唇角，轻轻嗯了声。
毕月猛地抬头看向渡厄，不可置信，反应强烈，“渡厄大人，万万不可，她本应是消失之人，一旦跟人界亲人见面必定会起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天神殿下本就因您救下她而对您颇为不满，万万不能再为了她触碰天神殿下的底线呀！”
渡厄充耳不闻，“我算了一下这次出远门的凶吉，发现卦象是大凶之兆，多带一个人，也许会带来转机。”
毕月觉得渡厄大人在胡说八道，神明的气运怎么能按照人类方法来算，他就是太宠这个人类了，简直无法无天！
毕月唉声叹气，这个人类到底哪里好？
它还想再劝劝，“渡厄大人……”
渡厄安慰道：“放心，我自然有办法，规则是死的，方法是活的。”
毕月就知道渡厄大人想出来的法子，一定又是有伪天伦。
翌日。
毕月直勾勾盯着渡厄大人怀中毛茸茸的小白狗。
可恶！
渡厄大人从来都没这么抱过它，这个人类何德何能？！
渡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狗头的毛发，美栀舒服地闭上了眼，哼唧了两声。
“别担心毕月，她现在变成了一只狗，就算跟亲人见面，她的亲人也认不出来，也不算见面了。”
好好好，大人鬼点子多，为了这个人类一次次打破规则。
毕月咬牙切齿，恨恨地望着美栀，唾弃她红颜祸水。
也许是离排污口太近，这个沙滩完全没看见人类的踪迹。
黑色的海浪翻滚而来，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沙滩上冲上来不少鱼类的尸体，很多已经膨胀腐烂，围满了苍蝇。
渡厄的眉头一路走来，完全没松懈过，眼底处透着悲怜。
一处礁石后突然传来女人哭唧唧的声音，大概率不会是人类。
毕月站在渡厄的肩上，他的怀里还抱着变成小狗的美栀，脚下的木屐鞋踩在柔软的沙土上，竟也没沾上一点尘埃，白袜子一如既往的纯白。
哭声来源于一只幻化成人类女子的海豚精，她背对着他们，趴在一只刚死不久的小海豚身上，哭的撕心裂肺，我见犹怜。
他们刚要走近，身后就传来男人的呵斥声，“不准动她！你们是什么东西？”
美栀被抱着转过身，她耳朵懒洋洋地动了动，发现这个男人是前几天在镜子里祈祷的海豚精，她说不了话，只能用意念告诉渡厄这个消息。
“知道了。”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狗头，随后微微抬眸看向对面的男性海豚精。
不同面对人类时的厌恶，看着这些妖怪的处境，渡厄打从心底感到难过。
海豚精知道这个带着两只宠物的男人并非人类，他身上自带上位者的气息，但很奇怪，比起上位者气息，更浓郁的是他身上温柔的气息，他看人的目光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柔和明媚，直直洒进他的内心里。
让他不得不惊叹，这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说你们海豚一族因为人类排放废水的关系死伤惨重，你可以告诉我，那个排污口在哪里吗？”
他的声音亦如他的目光一样温柔，像一滴干净无暇的水滴落入宁静的湖面，平淡深邃，包容万物，平复他内心的烦躁，让他不自觉产生安心跟依赖。
他仿佛在说，没关系，谁在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想起数年来的委屈，海豚精情不自禁落泪，“您是？”
他目光柔和，“我是谁不重要。”
“好，等我埋葬了我的孩子，我便带你们去。”说完，海豚精擦干了眼泪，朝那对母子走去。
渡厄站在原地等候，他不想因为他的存在影响这个海豚家庭最后的告别。
美栀看着这对夫妻将那只小海豚的尸体直接炼化成了一堆粉末，然后吞进了肚子里，她目光颤了颤，张着嘴有些吃惊。
海豚精缓缓走过来，似乎察觉到他们异样的目光，主动开口解释，声线都带着颤抖，“这个海滩上所有冲上来的尸体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类来清理，他们才不会这么好心，我不想我的孩子死了还得被人类做成标本展览，我宁愿它……灰飞烟灭。”
美栀心里听的难受，忍不住往渡厄怀里钻了钻。
下一秒，海豚精变回原型，他泡在水里只露出了半个脑袋，“让我驮着您过去吧？”
“不用，你在前面带路。”
随着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刺鼻。
美栀隐约听见轰隆隆的声音。
海豚精停止了前进的动作，“前面就是排污口，我不能再靠近了，否则身体会被腐蚀溃烂。”
“谢谢你。”
温柔的嗓音传来，等他回头时，那男子跟他的两只宠物竟凭空消失。
海豚精的身体浮浮沉沉，紧紧盯着远处那道排放污水的巨大通道，眸里不断有泪水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