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憎恨人类吗?”

    “仇恨算不上吧,好歹我也算是他们的其中之一。”

    “父亲,那您爱人类吗?”

    “也称不上吧,毕竟我一直以来都是格格不入的。”

    如是行经于梦的途中,如是在螺旋的道路上,反覆轮迴的日常回忆不间断地在脑海深处迴鸣响迴盪。

    往事如烟,那段悠远的记忆已随逝去的青春一同泛著朦胧的光斑,即便蒙上影影绰绰的薄纱,似梦非梦般惹人酣醉并晕眩,但仍是一成不变的。

    时而甦醒,时而沉眠,漫无目的游离其中亦是独自一人。

    泛起涟漪的水波延著记忆的足迹粼粼律动,层层绚烂门扉之后响起的喧嚣充斥著斗争与困惑,胸口犹若要四分五裂疼的发颤,支离破碎的一切是多麽愚蠢。

    可无论再怎麽伸手抹去,上千上万的拭去多少次,憔悴不堪的人永远都是麻木的自己。

    只是想从一去不复返的日子裡寻找生存的意义罢了。

    仅此而已。

    “实际上,我并不恨他们,也不爱他们,人类这一群体终究是自相矛盾的。”

    “只要惟利是图,不择手段的那些人还存在便不可能结束这无止境勾心斗角。”

    这般说著,头朝向了逐渐融解在海平面另一端的颓阳。

    如此说道,朝思暮想之人却已缠绵病榻再也无药可救。

    如是说的他背对著晚霞的残火与她相视莞尔。

    无论是无可匹敌或许弱不禁风,无论愚昧无知还是聪明绝顶,都将怀抱著独一无二的想法继续前进。

    既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那就全力以赴去做想施行的计划,不让遗憾重蹈覆彻。

    现在后悔的话还太早,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未来尚且是充满未知与可能性的。

    那个人如是说著。

    “想要去拯救他们吗?如果这就是你所认为的正义的话,那我会与你同行。”

    “但这个旅途会很辛苦,你知道的吧?等待你的是与所有人决裂。”

    心怀救济之人无法被救赎,这是唯一的结局。

    付诸行动之人将身败名裂,这是既定的归途。

    再怎麽苦苦哀求,低声下气的祈祷都无济于事,只要还身负愿望与理想的话。

    泪水与痛苦皆在未来分崩离析之日,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又该如何是好?

    所谓伟业,即是高不可攀且无人理解的远大志向,通往嚮往的彼岸的道路必然是满是挫折与痛苦的。

    对于不晓得何谓永恆意义的你,揭晓答案的时候已至。

    宿业即在梦幻与荣光延伸的螺旋尽头。

    “就像人们终有一日会继续迈进。”

    “就像人们总有一天会坠入爱河。”

    彷彿做了场虚无飘渺却无比美丽的梦,就算从昙花一现的幻境中醒来也依然是她,还是感触良多。

    好似无论身处何方都能持之以恆的踏步前行,不再被三言两语与迷惘所束缚。

    悲不自胜的事情,应该早就不存在了吧。

    因为她已经能够,好好地面对那些悲伤。

    本该是这样的……。

    “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因为有了你们才有了我。”

    “为了迈向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未来,仅能不回首不迷茫的前进了。”

    他们与我,我与他们,在仿徨无措的十字路口哀叹叹气道。

    追寻将要逝去的过往,沿著随时都会断掉的吊线一步步前往孤独牢狱之外。

    他们与我,我与他们,到底是谁发出了声嘶力歇的喊叫声。

    生来的使命感与未完的宿愿在熊熊燃烧,尝尽人间冷暖后所剩的即是近乎与灰烬相去无几的哀怨。

    深知那份真相是不可揭露于世人的她,明白了或许这辈子再也无处可逃,没有返程的机会。

    所以,她会义无反顾,与他们说再见。

    —————————

    命悬一线之际,映入双眼的是将视野浸染成一片纯洁无瑕的光之淨土。

    如是月华般凝聚著熠熠光辉,如是献给诸神的梦幻具象化,逐渐摇晃不清的眼帘终是被朦胧却又辉煌的燻烟与光彩佔据,连顽强的意识皆屈居下风。

    战慄与绝望互相叠加交迫的现实裡,因没有一丝喘息的馀地而汗不敢出的瑟瑟发抖。

    逐渐加剧的心跳声与加速的脉搏到底向著何方?

    还未结束,还不是结局,认知到这并非归途的谁高举手中的水晶镰刀,渴望力挽狂澜之人的愿望强烈的和熊熊烈火一样,灼烧著差点熄灭的热忱。

    趁著神祇的愤怒光焰铺天盖地汹汹来袭前,彷若垂死挣扎的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而后,义无反顾的使劲将刀锋摔向被熠熠闪光所照耀的地板,以水晶镰刀剩馀的魔力撕裂虚实,打破枷锁,扭转法则,击碎限制,打开名为传空间门的传送通道。

    “快跑!!”虽对空间门另一端一无所知,却依旧扯嗓嘶吼道。

    危在旦夕且无路可退的他们如今仅能在命运上赌一把,赌传送们的另一端是风平浪静的,纵然这纯粹是焦头烂额下灵机一动所想的下策,但他们确实只能孤注一掷。

    深知此劫难逃的大伙们毫不犹豫,纷纷往传送洞口纵身一跃。

    若是将身家与性命全数託付于此刻的话就能大难不死的劫后馀生了吗?

    不明所以的人们仿徨无措,跟随著残像不断迴响的漩涡随波逐流。

    纵身其中,而他们亦再度浑然忘我。

    浑浑噩噩,头晕脑胀,毫无准备的空间跳跃无疑是一场不甚理想的体验。

    看似如漫漫长夜,实则不过一晃眼的时间。

    但再怎麽身心不适,总归是逃离了谱尼的追杀,并抵达了暂且可稍做休息的星球。

    被传送门毫不留情直接抛出空间漩涡的赛小息、阿铁打、卡璐璐是四脚朝天的狼狈落地的,叫苦连天的三人跌跌撞撞从满是沙尘的地上坐起身。

    连开启空间门的鲁基娅都是满脸疲倦的著陆,倚靠著插在地上的水晶镰刀维持身体平衡。

    若是平常,她定不会如此糗态百出,奈何她确实因接二连三的状况而心力憔悴,维持不了一惯的游刃有馀,只能坐在地上休养生息片刻。

    “呼……真是好险,刚才差点没命。”死里逃生后馀悸犹存,气喘吁吁的鲁基娅抹抹汗,万分庆幸自己的水晶镰刀功用千奇百怪,另有传送门模式可以使用。

    虽然平时只拿传送门模式当快速往返的星球与赛尔号的捷径,但现在不正体现其最大的价值了吗?

    只能说随身携带水晶镰刀很重要啊,说不定什麽时候能起关键作用。

    呼吸是刺痛且灼烧的,在意识到无需在担惊受怕后,那股虚脱的感觉便如潮水拍打著心岸。

    那是侥倖活下来的馀悸,喘息分明是有规律有节奏的,手指却像奋笔疾书一样颤抖著。

    “我们居然还活著,太好了……。”抱紧怀中小米的赛小息因惊魂未定整个人而感到四肢发软,乾脆整个人平躺在地上,平复起伏跌宕的心绪。

    在谱尼再次展开封印并爆发力量的若霎那,他还以为这次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了,好险我方人员化险为夷,打开传送通道才有惊无险活下来。

    讲真的,今天的刺激实在是接二连三,他都觉得快要吓得魂不附体了。

    “我们这是到哪裡了,雷伊与盖亚呢?”卡璐璐缓缓站起身,左顾右盼环视环境,放眼望去尽是荒芜人烟的黄沙尘土所构成的荒漠,毫无半分生机。

    迫降在荒郊野岭她能体谅,但这附近简直凄凉且残破,彷彿被掏空所有资源般。

    说其是鸟不生蛋有点说不通,此地尚有文明遗留的废墟,但说其兴盛繁荣也有点不合理。

    满目苍凉尽显落寞与衰败,俨如摧残殆尽后的残花徒留满地感伤。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哈莫星,雷伊与盖亚大概是被传送门送到另一个星球了。”放出NoNo检索一番,鲁基娅略微头疼的扶住头:“空间跳跃的启动太紧急,来不及稳定座标,所以随机投放了。”

    换作是以往可不会犯这点差错,但今昔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空间摺叠技术在宇宙探索上时常用到,她当初加装在水晶镰刀上也是为了有效率的进行星际旅行。

    但建立稳定的空间门是需要足够时间与能量的,若两者缺一,那便会出现现在的状况,同一个传送道但是不同的落地处。

    分隔两地莫过于此,分明是一伙人却又无可奈何被拆散。

    “可恶,都是因为谱尼我们才如此狼狈的逃跑,我们应该回赛尔号搬救兵,消灭谱尼!”义愤填膺的阿铁打握紧拳头,满脸急不可耐:“鲁基娅小姐,快,再开传送门回赛尔号!”

    莫名其妙被追杀的感觉任谁都不好受,何况是好战派的阿铁打。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回赛尔号,把以上种种过程全数禀报。

    “如果可以我也挺想,但先前为了打掉谱尼的虚无封印,以及临时开空间门躲避攻击,俺的水晶镰刀内储存的魔力差不多都耗光了。”心有馀而力不足,鲁基娅百般无奈道。

    她何尝不也想即刻动身返回赛尔号,一五一十将详情全盘托出呢?

    可惜她的水晶镰刀内的魔力已然寥寥无几,先前光是为了能一鼓作气击碎谱尼的封印便花上不少,紧急的空间门更是耗掉了仅存的能量值。

    甚至她为了能确保能够一击毙命,连流淌于她体内的能量都一併抽走。

    赛小息起初不以为然:“不用著急,我们这不是还有NoNo嘛。”

    “没用的,哈莫星上的不明磁场干扰太强,进行不了无线通讯。”勘查整体地形的小龙女陡然飞来,紧随其后的讯息不免让三人组心灰意冷。

    无法进行通讯意味著他们联络不上赛尔号,而眼下他们飞船搁置在谱尼所在的宇宙深渊,鲁基娅的传送通道因能力不足无法开启,可谓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假使赛尔号离的近,她或许还能展开光翼拉著这三人飞驰在太空。

    可前提是她体力充沛能量足够,如今的她确实是筋疲力尽,身上的能量亦不适合长途拔涉。

    “这可怎麽办?”卡璐璐忽地感到万念俱灰,满脸愁容。

    所有可行的办法现况完全用不上,他们岂不是流离失所,无处栖身?

    说不垂头丧气肯定是自欺欺人的,尤其是入目所见的贫瘠萧条的绵延沙漠更显得萧瑟冷清。

    难不成他们从此回不去赛尔号了?

    联想到有家归不得,三人组面若死灰,悲从中来。

    “别太担心,小傢伙们,虽然现在我们是回不去,但迟早能回去的。只要能给我的水晶镰刀充好足够的能量的话,就能再次开启传送通道了。”鲁基娅倒是并不气馁,伸出手揉揉后辈们的小脑袋。

    大抵是已然习惯大起大落的展开,她竟意外的平静。

    纵然她同样被此次的事件搞得心乱如麻,但身为前辈的她又怎麽可能因小小的挫折而跟著自暴自弃?

    经重重劫难与无数危险千锤百鍊后身心已是洗涤如明镜,澄澈且坚定,烙印于心的锲而不捨并不会随那些仿徨的夜晚一同消逝。

    再说,她确实没说谎,只要能量足够,她是可以再次展开空间门。

    阿铁打闻言立刻拉著赛小息与卡璐璐的手直接走了:“那我们还等什麽啊,直接去找能量矿石!”

    话是这麽说,奈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荒凉的哈莫星上能量矿石没找著,倒是先遇见了逮著弱小的精灵欺负的宇宙海盗。

    阿铁打声张正义率先大跑海盗,还抢夺了对面的装备,鲁基娅倒是看到了相当有意思的一张通缉名单。

    “我看看,赛小息25.63元,卡璐璐10000元,阿铁打500元……。”鲁基娅少有趣味的打量著:“什麽鬼?我重金悬赏??而且指名必须活捉??”

    悬赏名单上的价目表清清楚楚,但最令她无语的是,她居然是特别标注的存在。

    其他人没详细写明规则,唯独她特别标注必须活捉,拿下者重重有赏。

    “鲁基娅小姐,您在看什麽呢?这上面是……我们的通缉令!?”刚把海盗手上的袋子物归原主的卡璐璐凑近一看,惊呼出声:“我们居然被海盗通缉了!?”

    定睛一瞧,悬赏令上赫然出现四人的照片。

    “欸,我也看看。为什麽我只有25.63元啊!!”一时兴起的赛小息也投以好奇的目光,但在亲眼目睹自己的价位表的数字如此低廉时,不禁大呼小叫起来。

    明明都是同一个小队的成员,怎麽就他的价钱低的不可思议?

    不公平啊,你们这群海盗不能因为他是次品机器人就低估他啊!!

    “什麽,我悬赏奖金只有500块!?比卡璐璐还低?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我可是宇宙战士!”同样匪夷所思的还有阿铁打,万万没想到小队中卡璐璐反而是悬赏金最高的那人。

    士可杀不可辱,这群宇宙海盗实在太小瞧他这个赛尔战士了。

    而且,为什麽卡璐璐这个机械师反而价钱还低他们高出十倍以上??

    “你们这还好,加起来一共10525.63元,我这边直接写重金悬赏了。”最五味杂陈的人莫属鲁基娅,她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迪恩下的悬赏令。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某种意义上她和迪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该说是看得起她,还是看扁她,她的价位表没写明价格,这算不算是一种人格污辱?连明确的通缉价格都不配拥有?

    烦闷焦躁的心情不合时宜的油然而生。

    挠破,撕毁,拉扯,直至那如烟消散的面影变的温暖之际,才能平复那慌乱无序的心绪。

    犹若溺于热沙之上,逐渐不耐烦并感到消极。

    吵杂喧扰的风在哭泣,不知该何去何从的他们又要凭依著什麽前行?

    遥远的光洒落在寂然无声的沙原,鲁基娅一手拂去沾染沙尘的脸庞。

    曾几何时,为求弥补胸口的空穴而踏上寻觅意义所在的旅途,因仍有不足而四处收集著碎片。

    隐隐作痛并渗透心灵的悲凉在溶解的瞬息,如映出火光的滚滚岩浆灼烧身体直至灰飞烟灭也未曾注意。

    人们啊,捨去梦境,抛下天真。

    在伸手触及烂漫绽放的鲜花时,以痛苦为代价向愿望起誓。

    雨水与泪水潸然落下,在水洼处泛起波纹亦是不为所动,唯独在深不可测的幽幽暗影看见的一刹,才感到怅然若失的绞痛似刀割。

    作为祈愿的因果代偿,悄悄残留下的痕迹会是永别的信号吗?

    没有回应,没有回答。

    在沙与砂连绵交织的白色荒漠中,连徐徐吹来的热风都是透骨酸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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