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承载著迷惘与馀晖并潸然落下的粒粒雨点一般。

    恍如拂晓时分将至的深幽拱门因受黎明洗礼而叩响。

    将千千万万个的命悬一线,四面楚歌的绝境超越后所降临的即是新生曙光。

    漫漫长夜彷彿没完没了的争斗迫使人们深陷其中,可这份破釜沉舟的意志却是货真价实的,纵使走投无路且进退两难,但全力以赴的抗争仍在风雨飘飘渺的局势中敲响胜利的信号。

    至高无上的圣洁神祇已被凡人倾注所有心力的聚辉光矢一箭毙命,在勇士所缔造的荣光与辉煌的尽头中,存在于这个伤痕累累,满是刀光剑影的夜晚。

    到底该在这样的世界刻划出怎样的宣言才好呢?

    究竟该在如此这般的世界烙印何等信标才好呢?

    煌煌圣灵轻叹一声,在意识沉沉追去思绪万千的虚幻之梦前如是扼腕的呢喃著。

    过去的点点滴滴回闪在脑海,与现在的失败交叠重合,宛若嗤笑著祂一而再再而三的疏忽大意。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终究是被那些机器人与精灵们合力击溃,哪怕再怎麽心不甘情不愿,亦仅能百般无奈的接受这样的现实,并回归最初的样貌,直至深沉的休眠再次被唤醒。

    也罢,那就与昔日的祈祷一同跨越时间,等待著未来的复甦吧。

    伴随其身的片片绚烂光羽灰飞烟灭,流光溢彩亦渐渐消退,直至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似蜷缩停滞。

    谱尼原形毕露,祂的沉眠意味著赛尔号的获胜。

    太空站的危机终于是落下帷幕,人们再也无需整日惶惶不安。

    “好耶,我们胜利了!!我们击败谱尼了!!”欢天喜地的声响此起彼落。

    “瞧,赛尔号也赶来了!!”姗姗来迟的大部队昭示著尘埃落定。

    “终于能够回家了!!”大费周章后迎来团聚亦使人喜极而泣。

    兴高采烈的庆祝声不断发酵,心潮澎湃的欣喜与振奋是无可压抑的满溢而出。

    如是天降甘露润泽满山遍野的枯土,大地回春,翘首以待的胜利捎来足以淨化被晦暗漆黑的烛火,萌芽的思念在胸口一片荡漾,拾起的希望穿透云霄用以连繫明天。

    哪怕是再怎麽盘根错节的扭曲心结亦可在此释怀,坦然相待。

    以凡人之躯并肩神明固然是令人发自肺腑肃然起敬的功绩。

    但嚐尽胜利的果实后,仍要为肩负起紧随其后的后果。

    “呃……呃呃。”好似五脏六腑皆被践踏粉碎般疼的直叫人哭不堪言,宛若置身岩浆与烈火共焚的极热地狱,接连不断的痛楚令鲁基娅喘不过气,仅能一隻手握著插地的镰刀刀柄,苦苦支撑。

    想要获得什麽,往往必须付出代价,因果偿还莫过于此。

    而她此次攻击近乎是耗尽机体裡所有能量,如今维持机身系统运作的能源可谓寥寥无几。

    还在滚烫著,还在沸腾著,热不可耐的温度更胜以往,连散去的蒸汽皆触不得。

    这股自作自受的痛苦代价即是她咎由自取。

    【警报,警报,机体热度过高,急需降温】

    【警报,警报,机体能源不足,急需填补】

    【警告,系统因机体释放能量太过庞大与迅速,不堪负荷】

    【是否进行关机休眠?是否进入休眠模式以换取自主维修机制?】

    从机体深层接二连三弹出的警报响彻脑海,本就头昏脑胀的思绪愈发杂乱无章,连些许的理智都唤不醒。

    好疼,好疼啊,就像是四肢与躯体皆快要四分五裂,支离破碎那般,所有运行的规则与顺序皆乱七八糟,不可理喻,胜过千言万语的痛苦折磨著摇摇欲坠的自己。

    “鲁基娅小姐!!!”到底是在声嘶力歇的呼唤著她呢?鲁基娅神思恍惚的半垂著眼帘。

    儘管不至于因痛不欲生的苦楚当场昏迷不醒,但要她凭依著现在弱不禁风的机体察言观色实在天方夜谭。

    她辨别不出何谓是非对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混淆虚实的思维已受筋疲力尽的劳累牵制,哪怕是稍稍抬起头凝望著蜂拥而上的人们,亦显得力不从心。

    犹若受迷濛细雨沁染视野,烙印于被水雾濡湿的双眸裡的画面只剩残响。

    影影绰绰,宛若温暖现实蒙上一层冰冷的阴影。

    摇来晃去,与婆娑起起舞的斑斑树影相去无几。

    “啧……。”湛蓝的眼神时暗时明,鲁基娅咬牙硬撑暂时夺回意识。

    脑内的系统警讯照样是喧嚣嘈杂,不绝于耳的声声句句盘踞脑海与心扉。

    即使精神快要土崩瓦解,如大楼轰然倒塌,还是勉强维持著平衡。

    熙来攘往,络绎不绝的人潮逐渐涌现,神智不清的她感到迷茫。

    浮于眼前的欢腾与慌张会是眼花撩乱的海市蜃楼吗?亦或是铺天盖地的盛况?

    “鲁基娅!!”恍惚迷离的神游期间,鲁基娅隐隐约约,透过她无神涣散的眼瞳瞧见一伙人马快马加鞭,惊慌失措赶往她所在的位置。

    若是寻常,她定能洞察秋毫一目瞭然。

    奈何此刻的她心有馀力不足,仅能仿徨在没有破晓的夜晚。

    恍恍惚惚只在一瞬,哒哒作响的跫音愈发清晰,待她好不容易取回一丝理智,担惊受怕的人们已然将她围堵个水泄不通,从上到下检查伤势。

    “鲁基娅,妳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忧心如焚的罗杰将鲁基娅揽入他宽大的怀中,紧扣著她的手指,生怕她随时都有可能嚥下最后一口气。

    虽是一息尚存,却也遍体麟伤,气若游丝。

    彷彿病入膏肓般脸色惨然,发烫的体温突破了界线。

    连平时炯炯有神的湛蓝双眼亦失去昔日风采,如提线木偶空空如也。

    望著怀中人儿命若悬丝的神态,千刀万剐的绞痛感自心扉蔓延,罗杰感到一阵翻肠搅肚,不自觉地颤抖著,哪怕再怎麽压抑亦忧形于色。

    不合时宜的焦躁与鬱闷在灵魂深处不断叫嚣著。

    请不要离去,请不要死去,他低声下气的苦苦哀求。

    声声呼唤著,声声呐喊著,抗拒著所谓的生离死别。

    气息奄奄的鲁基娅浑身瘫软在罗杰怀中,暂且喘息著:“嗯,可以的……。”

    儘管她此刻确实与无药可救的垂危患者有几分相似,但这不意味著她真的危在旦夕。

    她的机体只是在狙杀谱尼的行动中,因过度调动体内能量而不堪负荷,落个系统失调与机身毁损。

    “鲁基娅小姐她的壮况很糟糕,她的机体、装置、系统、中枢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能量过载与能量流失严重,恐怕急需送去紧急抢修……。”机械师茜茜几乎是第一时间抵达现场,亲自检视伤势。

    这等状况换作是其他赛尔机器人肯定是朝不保夕,油尽灯枯,落个原地停机或是残疾二选一。

    但不幸中的大幸是,鲁基娅小姐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哪怕受尽机体折腾也保留一部分意识。

    茜茜与苏克连忙招呼后勤人员,准备立即将鲁基娅推入机械室

    但伤痕累累的当事人却不疾不徐抬起手:“罢了,不用那麽麻烦。”

    “我这个伤势机体能自动修复,你们给我拿来几瓶能量液,还有我之前在实验室鼓捣的装置就行了。”

    这点伤势不过尔尔,毋需大惊小怪,稍作喘息并静观其变即可修复那错乱的编码。

    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机体受损,何必这般兵荒马乱?再说她的机体在各方面的性能上都无可挑剔,至少在自我修复程序上远远超出他人。

    好歹她也是能从无情炮火下死里逃生的猛人,这点小事不足以挂齿。

    “鲁基娅小姐,您千万不要勉强,还是让我们送您去机械室吧……。”愁容满面的爱丽丝眉头深锁,不离不弃守候在一旁,紧握的那隻手正不受控地发颤。

    渴望著谁能安然无恙,期盼著谁能完好无损。

    愁肠百结的心声与念想好似痛入骨髓的针刺狠狠扎在心裡。

    “不,真的不用,你们先去忙吧,让茜茜他们照看我就行了。”见茜茜与肖恩匆匆如也,健步如飞的把她吩咐的物件取来,鲁基娅摇摇头,神色自若道:“谱尼的处置方式还要讨论呢。”

    儘管错误百出的0与1无孔不入侵蚀著意识,将程序与编码的应有的规矩搅乱的一塌糊涂,但这也不过是拨乱反正的必经一环,此乃司空见惯的步骤。

    不顾所有人惊恐的目光,纤纤玉手使劲将能量液的针头扎入表层皮肤。

    众目睽睽下,那嫣然却又倔犟不屈的艳紫倩影抿唇暗语:“我能自己处理。”

    滴答滴答,渗透每个迴路与隙缝;哗啦哗啦,洗刷著溃败的记忆体。

    若想将意识深深禁锢在这副憔悴躯体,不让其远走高飞,唯有鲜明强烈的痛觉方能做到。

    所以,哪怕此身满目疮痍千疮百孔,亦要忍声吞气的再度施加一清二楚的痛楚,使疼痛如熊熊燃起的绯红之花绽放,直至叫醒深陷万丈深渊的灵魂。

    诚如鲁基娅所言,在所有人不曾动她一根汗毛的前提下,情况逐渐好转。

    失控的恆温控制器步上正轨、崩溃的中枢神经渐渐恢复、得到能源供应的炉心不再毛毛躁躁、外置装备亦自动启动修复功能、过载的问题也一一解决,迎刃而解。

    呈现在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议,难以言喻。

    “但是,鲁基娅妳这样直接把能量液扎入体内,是否有点……。”肖恩始终是愁眉不展的,哪怕所有状况都渐入佳境,其他人暂时前去商议后续,依旧有所顾虑。

    纵然他心知肚明鲁基娅向来刚强坚毅,才不会为了一点伤口就哭哭啼啼,但亲眼目睹她面不改色的将针刺向自己还是使人触目惊心,饶是连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们都难免感到震惊。

    这种举动属于光看都觉得疼了,天晓得当事人是怎麽表现得如此从容不迫。

    “别担心,肖恩,好歹我也是从沙场归来的战士,这点刺痛纯粹是为了让我能保持意识。”昏昏沉沉的思绪全数一扫而空,鲁基娅淡然一笑,浅浅笑意好似漫不经心。

    那是似水柔情,却又固若金汤的,溃不成军的涣散已被如光如炬的闪灼视线汰换。

    都说必要时刻祭出必有手段,与其优柔寡断,不如果决毅然的付诸行动。

    她这个提神醒脑的方案略显粗暴,显得唐突草率,但至少一秒见效。

    即已浑浑噩噩,流连于晕厥与目眩之间,何不拥抱欢迎这份刻骨铭心的痛楚?

    沁入丝丝缕缕的冰凉感,受飘缈冷风吹拂面颊,噤若寒蝉地一动不动。

    如是窥视,如是侦查,仅是趁著减缓的疼痛还未彻底消散前将所有纷扰的情绪抽离此身。

    切勿让我行事往往称心如意,请不要让我对事物予取予求,勿让我侷限在狭隘眼界内洋洋得意。

    就算束手束脚的深入雾裡朦胧的云海摸索时脚下被湿泞沼泽污染脚尖,徘徊在没有准确方向的交错迷宫,也想透过挺身而出来执行心中的理想与正义,靠著这双被污浊玷污的手去落实。

    刹那芳华永远芬芳,一瞬悲恸铭刻于心。

    缓缓睁开眼,双目神似闪烁双星炯炯似火。

    彷彿做了个被划分为二,不知何故未能忆起细枝末节的梦。

    恍如大梦初醒记忆犹新,深深的吸一口气亦平复不了悲痛。

    只有这样的阵痛才能让她将过去所有一切皆一分不差的在脑内迴响。

    苦苦挣扎,拼命赎罪,寻找著能够不让惨剧重蹈覆彻的方法,即便过去容光焕发的自己,已与昨日馀晖一同埋没在历史洪荒,化为灰烬。

    为了填补过去的残缺与遗憾,才黯然神伤的哀叹俗世无常。

    为什麽那时候的自己要傻乎乎的对他们言听计从呢?追悔莫及的心直到现在还泛著疼痛。

    将这双已经沾染污秽的这双手朝著天空伸去,到底能够抓住什麽呢。

    是这颗鏽迹斑斑的心,亦或是一心空洞的虚无感?

    朝思暮想的理想世界还未实现,如今所能做的尽是持之以恆。

    “嗯,鲁基娅??”一同席地而坐的肖恩忽地感到肩上沉甸甸的,回头一顾,却见那温香软玉的秀丽美人倾过身依偎自己的肩上,忽如其来的举止惹的他不知所措起来。

    虽说这点小互动不成问题,他们向来打闹嬉戏,坦诚相待。

    但此时此刻仅有他一人留守原地照顾鲁基娅,孤男寡女之间氛围难免略显暧昧。

    尤其是因疲惫而半垂地眼帘更显得那双湛蓝的剪水明眸潋豔秋波,光是偷偷地瞥视一眼,胸口便彷彿心花怒放不可自拔地深陷其中,陶醉于美目盼兮。

    “让我暂时靠一下吧,大发明家。”如是要沉沉睡去,又巧似睡眼惺忪,鲁基娅倚靠著肖恩的肩膀,声若丝旅缕轻柔娇弱,予以眉目传情:“就当是在怜爱我这个弱女子,好吗?”

    娴静时如娇花照月,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一举一动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会是寿尽的维纳斯所吐露的温馨言语,以眼神所表示的似水似雨的柔情吗?

    实在说不清,实在理不清,或许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关係。

    肖恩木愣了一会儿,这才收起恍惚的表情:“鲁基娅,真难得啊,妳竟然会示弱。”

    在明晰可见的记忆裡她始终是争强好斗,不愿展露脆弱一面的倔强样子,鲜少会流露出虚弱神态。

    是因为今次的消耗过于严重,以至于坚持不了露出破绽了吗?

    话语是不了了之的,但情意是藕断丝连的。

    虽说是一语不发的彼此相伴,但互相信任的人往往无需过多话语即可心心相印。

    无声胜有声,即便是倚靠著彼此的身体打著瞌睡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将现在的时光牢牢记住就好。

    彷彿是随口一提,又与再三斟酌相去无几。

    受薰香的芬芳气息戏弄撩拨,迷迷糊糊时耳畔响起谁含糊不清的话语。

    “肖恩,倘若哪天我和你不告而别,你会原谅我吗?”

    “妳在说什麽傻话,怎麽可能会有这种时刻。”

    肖恩嘟囔著,认为这个假设不过是天马行空的杞人忧天。

    他相信哪怕他们往后产生纷争与矛盾,亦会找到对方当面说清不让误会深根于心。

    但假使某天真的不得不离别……。

    欲言又止的肖恩叹息:“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不会埋怨妳。”

    “毕竟那是妳的决定,我会尊重妳的选择。”倘若他们真的是为了说声再见,才和彼此相遇的话,那他会想尽办法,趁著代表著遗忘的早晨到来前去追赶妳的足迹。

    就算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凛冽刺骨,亦用这双眼睛将妳的身影囚禁在他的瞳孔深处。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你的回答。”

    “但愿真的如此吧……。”

    得到答覆后的鲁基娅如释重负,微微一笑。

    千万别掉以轻心,所谓离别就是如骤雨般转瞬即逝。

    始料未及的背道而驰就是如此让人焦躁心烦啊。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记得曾与你们相遇。

    就算如此,也依旧铭记与你们一同奋战过。

    哪怕直到最后你们忘记了一切,亦向前迈进。

    无论如何她还是会倾注她所有的爱与心意,向你们传达一声“我喜欢你们”。

    将所有的梦想与野心都藏在背后,用天真可爱到令人炫目的眼神回头看你们一眼。

    然后与你们再次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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