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禾又睡了会儿,再醒来徐皇后已经不在身边,只有菡芝靠着床边守着,她撑起身子,菡芝也醒来:“太子妃,可要起身?”

    “什么时辰了?”

    “卯时二刻,奴婢刚替了茗烟姐姐进来。”

    沈清禾掀开被子,菡芝上前服侍:“皇后娘娘守着太子妃到寅时才走呢,先前太子妃睡不安稳,皇后娘娘可担心了。”

    沈清禾脑子里乱糟糟的,整个人也有些浑沌。菡芝出去叫人打水进来,沈清禾坐到铜镜前,镜子中的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恰逢菡芝进来,边替她梳头边说:“昨夜里,太子殿下也来看过太子妃呢。”

    沈清禾脑海里回响起那个声音,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想来这里就是羲和宫偏殿,可是羲和宫又是什么地方?沈清禾抬头,又看到房梁上的龙首,心中一怔,这里竟是太子寝宫吗?

    沈清禾不知道太子将她移居到这里来做什么,她二人还未成婚,这样是万万不合规矩的。正想着,茗烟进来通传:“太子殿下早朝回来了,听说太子妃已起身,特请太子妃前去正殿同用早膳。”

    沈清禾有些疲累,茗烟见状,特别挑了两套锦缎素雪绢裙,一套青绿色,一套水蓝色,沈清禾挑了青绿色那套,于是菡芝搭上一支碧玉玲珑簪,衬得她素雅又端庄。早晨还是有些晨风,临出门前,茗烟又为她加了一件素色长披风,免得她受寒。沈清禾心中有些安慰。

    进了正殿,周围服侍的侍人上前替她将披风取下,沈清禾一张小脸露出,嘴唇有些苍白。殿中不见顾祁身影,沈清禾也没坐下,就站在膳桌旁,静静等着。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沈清禾回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妃,终于见面了。”沈清禾愈发觉得那声音耳熟,起身之际,抬头与那声音的主人对视———果然是他。

    顾祁笑意盈盈:“太子妃不满意?”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不满意。

    沈清禾有些泄气,还是低头道:“臣女不敢。”

    顾祁坐下,沈清禾也就坐。

    “听母后说你喜爱清食,不知可合你的胃口。”

    沈清禾看了眼,几乎是她日日会吃的一些菜色:“多谢太子殿下,殿下有心了。”

    顾祁身边的侍人给她盛了一小碗粥,沈清禾尝了一口,很可口。

    “这清粥是我特意嘱咐我宫中小厨房的御厨,按醉月楼的招牌做的,想来是很合你的胃口的。”

    他提起醉月楼,沈清禾知道躲不过,起身谢罪:“那日在宫外冲撞殿下,实属无意,臣女出府也是与小姐妹见面,未曾有过不妥之举,万望殿下恕罪。”

    顾祁嗯了一声,亲自将她扶起:“你对我都避之不及,当然不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他在憋笑,沈清禾心想,真讨厌。

    “不过,就算有什么过分之事,想来也能体谅,毕竟...”顾祁压低了声音:“本宫有龙阳之好。”

    沈清禾心里暗骂了一句,又要谢罪,顾祁却扶着她不让她跪,还亲自扶她坐下,示意她继续用膳。

    “太子殿下不吃吗?”

    顾祁摇摇头:“晨起时用过一点,这会子陪你。”

    沈清禾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忽然就慌了神,心下一乱,动作也有些不自然。

    顾祁哂笑:“慢些吃。”

    沈清禾含含糊糊应了一声,觉得今日这粥怎么吃怎么不对劲。

    等她吃的差不多,顾祁命人撤了桌,将一个荷包放在她面前。沈清禾疑惑:“这是何物?”

    “太子妃要不自己拆开看看。”

    沈清禾有些防备,还是将荷包拿过来,掂了掂,有些重量。一打开,竟是三锭宝银。沈清禾诧异:“这...这是...”

    “这是元娘赔付你的银钱。”

    沈清禾不知道顾祁怎么知道这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既然元娘赔付了她银子,想是绣样一事已经解决。

    “你不必担心,我并未威逼元娘。是我托人查验了元娘与你的手稿,认为你的手稿时间较久,且修改次数多而明显,元娘这才交代。她见你久久不送绣样去,以为你占了那三钱银子跑了,便将你留下的那个手稿自己加以修改,制作售卖,如今事情水落石出,她也不是占便宜的人,给了三锭宝银,道是买你的绣样,日后以这绣样为原稿做出的物品卖出的钱,皆分你两成,你可满意?”

    沈清禾眼下一热,她将事情交给叶昭时,没想过真的会有一个结果,如今顾祁将事情解决,还带给她这笔银子,她心中自然感动万分。

    “这...此事我未曾告诉他人,太子殿下怎知..”

    顾祁想了想,决定略去他从秦简手中截下这个案子的经过,说到:“叶昭说找到人查办此案,你猜这人是谁?”

    沈清禾破涕为笑,入宫这么些天,第一次心中有了轻松畅快的感觉。她取出一锭宝银,双手奉上,顾祁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接过。

    “太子殿下如此费心力,臣女实在无以为报。或许殿下看不上这些银子,但这是臣女靠自己赚到的银钱,日后若真能得到元娘的分红,你我各自一半。”

    顾祁望着那一锭宝银,又看了看她,不由得笑了笑:“一言为定。”

    沈清禾坚定道:“一言为定!”

    用完早膳,顾祁继续去宣政殿处理国事,沈清禾则是回到偏殿。顾祁一番话宽慰她许多,她叫来菡芝,问她可知道停香在宫外还有什么亲人?菡芝表示自己不知道,但她有相熟的侍人和停香关系不错,或许知道。沈清禾让她把人找来,菡芝应着是出门去了。

    这厢顾祁到了宣政殿,元庚帝正在批阅奏章,见着他,放下笔问道:“她精神可好些了?”

    顾祁答:“许是昨日之事惊吓过度,今早看着有些憔悴,不过臣宽慰了番,现在好多了。”

    元庚帝站起身来:“朕也乏了,你来瞧会儿。”

    顾祁应着是,坐上那龙椅,似是家常便饭。

    元庚帝坐在下首,品了口茶,问:“朝中有意让珏儿前去阜州赈灾,你作何想?”

    顾祁写完一本奏章,想了想说:“其实,比起七弟,臣有个更合适的人选想推举给父上。”

    元庚帝闭了眼,示意他继续说。

    “臣觉得,九弟更合适。”

    元庚帝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人,当即问道:“你是说瑞儿?”

    “正是。九弟封地离阜州不远,前往阜州只需两日。朝中不断向阜州拨送赈灾粮与银已三月有余,可灾情只增不减,臣想,其中一定有一些无法送达京中的原因。如若从京中派人前往,人未到,消息会先传到灾区,那时只怕想查也查不出来。若是让九弟前去,可暗中出发,不动声色,查清灾情到底出自何处,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元庚帝稍加思忖,觉得有些道理,道:“如此也是可行。你看是你写封信给瑞儿,还是朕下诏给他合适?”

    顾祁恭敬道:“臣与九弟并无往来,贸然书信一封,恐怕会引来九弟猜疑。若是下诏,又会惹人注目。不若父上以家书一封,昭告九弟,想来九弟定会尽心查办此事。”

    元庚帝貌似无意地打量了顾祁两眼,站起身来:“那你便替朕手书一封吧!”

    说罢又道:“朕今日总觉得乏累,不大爽利。剩下的你替朕批完,朕先回宫休息。”

    顾祁应着是。

    “你忙完了,就早些回宫陪陪她。总归是夫妻,要多见面才好。”

    元庚帝没说她是谁,顾祁心中明白,说了句臣知道,目送元庚帝离开。

    元庚帝走后,顾祁在座位上发了好会儿呆。沈清禾身上牵扯太多秘密,他暂且还摸不透,不过现在看来,她倒也不算个太闷的人。顾祁自顾自笑了笑,继续批阅奏章。

    菡芝出门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小侍人,名进宝,年纪不大,看上去有些稚嫩。沈清禾问他平日与停香关系如何,进宝答:

    “禀太子妃,停香与奴婢是老乡,平日里关系不错,能多说上几句话。”

    “那你可知停香在京中还有什么亲人?”

    “停香是北方逃难到京中来的,听她说是和她小娘一起,来京中投奔她那未见面的夫家。可是在路上就被贼人偷光了盘缠,好不容易入了京,她小娘又得了重病。她小娘和她一起卖身给了京中一大户人家做奴婢,没两年遇上宫中去民间选女官,她想奔个前程,就报名入了宫。刚入宫时,她还托人打听过她小娘的消息,不过后来就再没听她说起过她小娘的事了。”

    “她小娘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姓什么奴婢不知,只知道停香叫她瑛娘。”

    沈清禾道了句知道了,给菡芝使了个眼色,菡芝会意,给了进宝一块碎银。进宝不在宫妃宫中服侍,平日里很少能得到赏赐,此刻也是千恩万谢。

    菡芝去送进宝,茗烟趁机问沈清禾:“太子妃是想慰贴停香的家人吗?”

    沈清禾点头,万新一事是秘密处理的,对外只说万新突发恶疾,暴病身亡。连带着他们三人的关系也被埋在尘土之下。

    “万新在泽熙宫做事时,还算伶俐,也听他提过在宫中就属跟停香感情好些,虽...虽停香做错了事,但我想着,帮帮她的家人,也算了了万新的心事。”

    她一番话转了几个人,茗烟知晓其中另有隐情,却不戳破,转身替她取了前几日没读完的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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