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完膳,顾祁说自己还要去宣政殿,于是沈清禾回到偏殿中继续赶制绣样。顾祁离了宫,却没去宣政殿,而是去了婉凝宫。凌云在外把守,顾祁一个人进了殿中。

    两个牌位前还摆着瓜果,看上去甚是新鲜,应该是有人刚奉上不久。顾祁想到绣星回禀的沈清禾的动向,不由得嘴角染笑。顾祁取过香,先是给许书凝上了一柱,又给旁边的无名牌位上了一柱。

    “母后,儿快要娶妻了。是婉姨的女儿。”说罢,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她长得和婉姨很像,性格也端庄持重。”说到这儿,又忍不住笑了:“不过也算有趣,比舅父推举的那些女子有趣多了,儿子很喜欢她。”

    香灰被风一吹,抖落了些,似是在回应顾祁的话。

    顾祁没待太久,出来时遇到两个侍女,也不大在意。这处宫殿不是秘密,宫中人人都知道,元庚帝默许的事情,后宫谁敢多嘴?沈贵妃刚知道徐皇后在此处供奉了许皇后的牌位时,大闹了一场,联合好几位宫妃,告到太后处,一向疼爱她的太后却忽然抱病,不愿见她们。元庚帝知道了,亲自来此处进了一回香,从此后宫再无人敢诟病此事。

    到了宣政殿,元庚帝正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顾祁问安,元庚帝没睁眼,只说:“朕又收到锦州府衙传来的急贴。说阜州流民暴动,镇压无果,如今,大批流民涌入阜州隔壁的青县。然而青县的食石远远不够支撑这些流民的用度,盗窃抢掠之事层出不穷,青县县令抵死不开县衙,县民们被抢夺了家担,也汇入流民一伙,锦州知府拨了大批食银送往青县也于事无补,事态越发严重。”

    顾祁略一沉思:“即使快马加鞭,不眠不休,手书送到九弟处也需得三日,九弟再赶往阜州也需两日。”

    “不如臣也一并前去,秘密出发,走水路,越过则罗江和则多山,只需三天,就能到阜州,到时候与九弟里应外合,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元庚帝一听,缓缓睁眼:“则多山凶险,常有异兽野人出没,你若走则多山,只怕会多费工夫。”

    顾祁想了想,说:“臣还有一个办法。”

    “君上派七弟前往崖州,崖州途径青县,不如让七弟多去一趟青县,等九弟到了阜州,再交由九弟。”

    元庚帝似乎是没想到顾祁会主动推举顾珏,微眯了眼:“朕今早才驳了众大臣荐举珏儿去阜州一事,你又让朕派他去青县,岂不是视朕的话为儿戏?”

    顾祁跪下回话:“君上是驳七弟去阜州,如今只是多增一道旨意,多去一趟青县而已,不算君上戏言。”

    元庚帝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有理。洛京去崖州需得四日,到青县约莫三日不到就够,这样确实是个办法。决定后,元庚帝唤来王升,命他差人传顾珏进宫。

    晚些时候,顾珏进宫了,元庚帝坐在下首闭着眼休息,顾祁在首座批阅奏折。顾珏对这种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低头对两人问安。

    元庚帝对顾珏说明顾祁的意思,顾珏有些愣神。阜州自打去年年根起便突遭雪害,开春后又遇地动洪水,已然是民不聊生。舅父有意推举他入朝,多次以阜州为由,想让他立些功绩。但他也知道,沈家近年来收揽了不少朝中官员,意图十分明显,君上不会这么轻易让沈家如愿,却没想到,顾祁竟会主动提出来。

    顾珏领旨,又听元庚帝说:“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臣是六月生,下月便二十了。”

    “你母亲今日对朕提起,想给你许一门亲事,你可有看上的人家?”

    顾珏错愕,想了想,恭敬地回答:“婚姻之事,全凭君上和母妃做主。”

    元庚帝点点头:“朕会与你母亲再商议,你且先退下吧。”

    顾珏行礼,顾祁也拱手示意。

    顾珏没向元庚帝提请,此时也不便去沈静姝宫中,出来遇见王升,只托他对沈静姝问声好,王升连连答应。

    顾珏此番去崖州是秘密出行,做好准备后也没带太多物品,只带了几件随身的衣物和些许盘缠就出发了,顾祁调了一小队神羽卫沿途护送。

    学堂月假结束了,高苒重新见到沈清禾很是高兴。沈清禾受惊后,徐皇后特意向学堂替她告了假,没几天学堂就放了月假。细细算来,两人已经有小二十天不见了。

    “我今日要去虎兽营报道,你与我同去吧!”

    国学监只教文课,骑射等武课需得学子自己向院监提请,由中郎将裁定是否批准入营,沈清禾还没去过。

    沈清禾听到虎兽营的名号,忽然就想起来停香,心中有些郁闷,兴致缺缺,耐不住高苒一直磨她,便答应下来。

    虎兽营在城外,沈清禾换了一身轻便的骑装,同徐皇后请示之后,跟高苒一起出了城。到了营地,沈清禾才发现这里不像她想象得那般,扎了几十座营帐,士兵们在空地处操练,井然有序。

    出来接她们的是一名校尉,名侯远,是个急性子,接了人,也没清点名单,便率队往营内走去。沈清禾夹在队伍中间,不明所以地往里走。

    到了一处围起来的空地,忽闻一声虎啸,沈清禾这才发现,虎兽营中竟真的喂养了两头老虎,那想必停香....

    那场面太过血腥,沈清禾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侯远让众人排队站好,这才开始点人,数来数去,却始终多了一个,只得当名单少报了一人。沈清禾多次示意,想说明自己不是来学骑射的,却被严令在军中不许说话,高苒也不敢多言,悻悻地站在旁边,扯扯沈清禾的衣角,沈清禾轻轻在下面摆手,告诉她没事。

    六月的日头还不算毒辣,但下午也算是有点闷热,一行人站了一会儿,沈清禾有些受不住,高苒体质好,偷偷用手给沈清禾扇风。好在不多时,从隔壁的营帐中走出来一个人,高苒瞬间更加精神。

    那人走进了,沈清禾才细细看了几眼。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看上去也不算壮实,穿着平常训练的衣服,十分严肃。

    侯远一声令下,众人大喊:“见过中郎将!”

    中郎将裴垣这人,高苒一路上都在说他,沈清禾此时见到真人,不免觉得高苒崇拜他确实在情理之中。

    裴垣是镇北将军的长子。十年前元庚帝上位,将他招兵入营。裴垣也争气,凭借一身武艺脱颖而出,元庚帝极为赞赏,连连提拔,不过三年,便钦点他承中郎将一职,全权掌管虎兽营中大小事务。而上任后,裴垣也确实立下不少功劳。仅一年就培养出神羽卫这样一支精英队伍,也向军中输送了不少人才,高沣高沛兄弟俩,也是他教习的。

    这次国学监送来的人一共十二个,裴垣不多话,让众人先对阵营中挑选出来的十二人,打赢的可以留下。分到沈清禾时,裴垣发现少了一个,眉头一皱。侯远在旁边道:“许是这次名单少报了一个。”裴垣不置可否,挽起袖子,俨然是打算亲自上阵。高苒斜眼瞧见,急了,正想说话,却被对面的人一拳打中肩头,连连退了几步,退出了场外。侯远见状,打了个口哨,过来准备将她带出去。

    沈清禾一见高苒输了,也慌了神,眼见裴垣起势,这才开口:“中郎将,我不是来报道的。”

    裴垣一听,眉头深锁:“既没想好,来营中作甚?随这大流,起一时兴趣,我最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小姐,我营中可不是给你们随意混混镀军功的地方。”

    沈清禾解释:“我是陪高小姐来的,并非要入营。”

    裴垣看了眼场外的高苒,脸色更加不好看。他本是不同意女子来营中的,觉得女子太过麻烦,吃住训练都要两个样,白白浪费工夫。偏偏宁朝朝要和他对着干,不仅自己要入营,还要招揽别的女子入营。而君上也说,让宁朝朝做他的副手,叫他无从辩驳。虽说宁朝朝招来的人,大部分都还将就,可也不乏这样的文弱之辈,只想来营中镀层金,回去好结亲罢了。以往偶尔有个一个两个,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一下送来了俩,这可是有些过分了。

    裴垣还没说话,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不多时便进了营中,两名女子结伴下马。

    “我听说这批人送来了,我来瞧瞧。”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是宁朝朝和裴苏。

    高苒见到她眼睛一亮。

    裴垣有些生气,对宁朝朝道:“宁教官,你过来一下。”

    宁朝朝没有军功,自然也没有军衔,一开始元庚帝也想给她个职位安顿着,她却不要,说自己没有什么功绩在身,空有一身武艺,这样只怕会引来营中将士不服,还是等日后她立功再说,于是元庚帝便特封她为虎兽营教官,挂了个虚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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