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九月,刘家村的稻子熟了。

    滴滴!

    一声长长的车笛声打破了边远乡村的平静,路边成群结队的走地鸡哗啦啦走散了一片,咔嚓的车胎急刹声音响起——

    这是一辆印着宇通客车标识的班车。

    这座庞然大物风风火火在刘家村路牌停下,车门哒地一声打开,上来一个背着几包软绵绵蛇皮袋的驼背女人。

    系统提示:人物危险系数为40,危险程度较低。

    女人年龄在四五十左右,骨瘦嶙峋,双手拎着用麻绳串起来的不锈钢锅瓢盆,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的皮肤漆黑,眼睛瞪得方圆,瞳孔暗的像幽潭,眼白的面积很大,看起来很狠厉孤僻。同行的女人把他推在椅上。

    他右边耳朵缺了一块,想来是天生残缺,加上皮肤黑,像一颗丑丑的黑煤球。

    卖票的女人睨了一眼他们的行李,开口问,“你们要出村?家里没其他人了?”

    那个女人露出笑容,快速张了张嘴巴,喉咙却没能发出声音,蹙眉不停地胡乱叫了两声,却发不出一句成调的话。

    是个哑巴。

    女人夸张地笑出眉间皱纹,眼睛瞪得很大,焦急地拍了拍男孩瘦削的肩膀。

    男孩眼白很大,朝女人的方向抬眸,淡淡道,“我们要去风云庙,多少钱。”

    风云庙,那不是停死人的地方吗?

    “四块!”

    男孩从那条军绿牛仔裤掏出八块钱。

    女人接过一张票子,“小孩免票。”

    卖票大妈翻开那个褪色斜挎包,呸了口口水在手上,用两根皲裂开的大拇指和食指快速翻动纸张,不再理会那对母子。

    只见她张开厚厚的嘴唇,拉长嗓子吼向后面:“刘家村路口还有没有下的?!”

    刘大年坐在车厢中间,被喷了一脸口水,心里骂了声臭婆娘,喝道,“叫他娘的!现在谁他妈还敢进刘家村?”

    刘家村前个月出了个大案子,据说村里一半的人都被分了尸,头全都不见了!

    同伴何白是刘大年的表哥,平时住在县里。他也听说了这件事。听说当时省里的领导都来了,凶手到现在都没找着,人头倒是一天一个一个地往河里抛……

    就这几天才消停些。

    他还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听说省里那位领导有个私生子就住刘家村。但是奇怪的是,虽说村里也有外嫁女,但村里大多数都是刘家姓,没听说有哪家是姓丁的。

    而巧的是大领导也姓丁,丁雄安。

    何白托了托鼻子上的眼镜腿,脑海里有很多猜想。

    村里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只剩下些老弱病残。稍年轻些的,像刘大年这些人,早就跑到其他村躲灾去了,这时候进村的,很有可能是前来灭口的逃犯……

    刘大年烦的慌,“走不走了!停在这里瘆得慌!”

    卖票的不悦了,厉声骂他,“你狗日的不是刘家村的人?跑快两步还高贵上了?什么东西!”

    旁边的打工伙伴想要帮腔,脸都憋红了,半晌只崩出一个字来:“你!”

    “你什么你!”

    “刘大年,你连拉扯自己长大的老母亲都不管了!禽兽!亏她当年还把你从小河捡回来拉扯大,我呸!狗日的东西!”

    黑驴刘大年听了这话与王强面面相觑,眼眶红了一圈,紧绷着脸不说话。

    何白则是一声不吭。

    两颗圆滚滚的脑袋默契地转向窗外,浑浊疲惫的眼睛看向车窗,这时他们发现玻璃上透出车厢尾一只白得发光的手臂,手掌掌纹清晰可见,指甲修的整整齐齐。

    不知为何他们都咯噔一下。

    然后,一道清冷女声掷地。

    “大姐,稍等下!”

    何白看过去,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皮肤很白,一头柔软的发丝搭在肩头,言行举止大方,一看就不是乡下人。

    何白看女孩一身轻装简服,眉眼清秀、身量清瘦,有了不少好感。轻飘飘地问了一嘴,“回来探亲的?刘家村现在可不大太平,我建议你过几个月再回来。”

    “回来送丧的,等不及了。”

    女孩站起来,拎着一个浅蓝色行李袋,下了车,路过何白时,她闻到一股清澈如风的味道,是松木甘冽的味道。

    “村里前几天死了一对老人。”刘婵眉间淡淡忧伤,轻道,“就是我姥爷姥姥。”

    “我下车了,谢谢你的好意。”

    刘婵把行李袋扔在地上,站在榕树下等人来接。午后阳光毒辣,她戴着耳机,微风轻轻吹起秀发,卷翘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面积,耳边响起恐怖游戏电台的声音。

    “无头杀人案”中18人被残忍猎杀,时隔三年该村再次重现相同案件。是谣传还是事实?杀人犯屠杀某村的隐情到底是什么?……有关后续,请关注大象新闻。”

    嘀嗒嘀嗒、轰轰轰轰、哒哒哒哒——

    一台破旧的三轮车直直向自己驶来,声音聒噪污染,刘婵微皱眉头,撇了司机一眼,警惕地抱紧行李架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孜孜不倦似的滴了好几声。

    刘婵蹙眉,不耐烦地开口:“……你谁?”

    “姐姐。”

    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个陌生少年。

    少年长的很高,宽肩窄臂,头戴一顶编织草帽,眼睛很亮,皮肤黝黑如小麦色,亚麻运动裤下包裹一双细长的腿。

    系统提醒:人物危险系数64,危险程度中等。

    “刘婵姐姐。我是苏牧呀。”男孩笑弯了眼睛,耳垂爬上太阳晒热的绯红。

    “你就是苏牧?”刘婵跟他差了半个头,只能微微扬起下巴打量眼前这人。

    白色棉麻上衣,黑色长裤。一双明亮的眼眸,骄艳如日,额间细汗滴落在脸颊两侧。他站在破三轮车旁边,就这样一眨一眨眼睛,露出小酒窝乖巧地对刘婵笑。

    像她小时候在老家门口等放学的那条小黑狗。如果少年有尾巴,那他现在一定以一种欢快的节奏,不停地摇晃尾巴。

    “不然还有谁会喊你姐姐啊。”这位名为苏牧的男生哼了一声,二话不说接过行李,利落一甩,三轮车发出咔擦的声音。

    “走喽、”

    “你确定……它?”她指了指破小三轮。

    苏牧:“没事,牢靠着呢!”

    他张开宽大的臂弯。“好久不见!姐姐抱一个,我们都十一年没见了吧?”

    刘婵静静地看着他。

    系统:是否接受npc的主动邀约?

    他歪了歪头,眸中万分期待快要溢出来。

    这一次,刘婵的任务是:不要在游戏里死亡,否则,将会引起BOSS的反噬。

    看来这位就是这次的BOSS。

    “好久不见。”刘婵矜持的笑了笑,残忍拒绝了这个拥抱。

    这可是屠村的杀人犯!

    苏牧的眸子暗了暗,但脸上还是笑,甚至更加刻意的灿烂。殷切地问她路上累不累,要不要喝水,晚上想吃点什么……

    刘婵问他,“你直接送我回家吗?”

    “不,回我家吧。”

    苏牧指了指那边绿油油的桑叶田,语调放的很轻很慢,“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刘婵被日头晒的发晕,敷衍的点点头,坐上擦得发亮的车座时,白嫩的大腿根却被烫的猝不及防尖锐的叫了一声。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烫着屁股了?”

    ……他为什么那么兴奋?

    按照设定,她现在是这个大BOSS的小青梅。

    “没有。”刘婵面无表情的,一本正经地威胁他,“……你再笑一次试试?”

    “噢。”还是那么凶啊。

    他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脱下身上的短袖,露出一身精壮的腹肌,递给她,笑嘻嘻道,“给,垫椅子上。”

    汗珠滑过精瘦的肌肉,刘婵脸红红的,神色不太自然,心里吐槽,这家伙。

    他就这样定定看着自己,朝刘婵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很张扬,很可爱。

    苏牧的小虎牙很白,一双明显的酒窝对称分布着,微挑的眼睛似水如波流动。

    要不是提前知道他是反派,她真的会上当。

    成年男性的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的包裹住她,她淡淡移开眼神,“晒,穿上吧。”

    苏牧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凑近她,低低笑了笑,“真的不用吗?姐姐。”

    刘婵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一句,“臭牛仔!脏死了!”pia的甩开了他的手腕。

    苏牧也愣了一下,因为“牛仔”这个名字,实在太熟悉,太特殊了。

    他都多久没听见别人这么叫自己了。

    这个名字让他有点发怔。

    于是苏牧听话地把衣服套上,眼睛盯着她、围着她转,那副殷勤的样子,活像条灰扑扑的黑色小狗。

    偏偏他还不停地说,“哎呀姐姐你别嫌弃我呀,大不了回去之后,我还像小时候一样给你洗衣服呀!我又不嫌弃你。”

    刘婵傲娇说不要,自顾自的在前面走路,不知道在想什么。苏牧就开着三轮车在后面追,走了几百米,刘婵就后悔了。

    刘家村是一个藏在山里的村庄,通往村里的路只有一条。

    村民们看见陌生人的出现,纷纷都警惕起来,眼睛里的余光锐利地扫视着她,似乎要从她身上硬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嗨!刘叔今天来田里放水呢!”

    “是啊!”

    “诶?你旁边站着的是谁呢!”田间修有水沟,大叔拎着锄头邦邦敲上面的泥块,眯着眼睛笑,露出一口焦黄的蛀牙。

    危险系数值76,刘婵不由得心慌。

    苏牧在后面咯咯地笑,跟他们解释说,“我发小,刚从城里回来,你们可得认得她,到时候迷路了把她送回来。”

    “行!”

    。

    这条村很怪。

    刘婵走了一路,没见到一位女的村民。

    苏牧介绍道,“那个拎着大锤的是刘田叔,小时候我们总去的那片荔枝园就是他种的,别怕,他只是看起来很凶呢。”

    “大、大锤叔。”刘婵镇定自若地喊了一声。

    苏牧轻轻笑出声音,提醒她,“是刘叔。”

    中年男人没回她,手里挥舞着铁锤,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什么,“还是城里好呀,城里没有老鼠吃庄稼,嘿咻嘿咻嘿咻打死打死打死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刘婵不说话了,任由苏牧牵她上了三轮车。

    两人折腾了半小时才回到家。

    刘婵老家就在苏牧隔壁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

    姥姥过世后房子很多年没住人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刘婵暂时住进了苏牧家。

    苏牧家不算富裕,换句话说,刘家村里很穷。刘婵的姥姥家算是村里最有钱的了,虽然房子还没装修,但起码有两层。

    苏牧帮她铺好床,难得露出歉意,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今天晚上就先委屈你了,我就睡在沙发,有事你找我。”

    “好。”刘婵应下来。

    苏牧和奶奶相依为命,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外出打工,逢年过节很少回来。

    这间只有两房一厅的平房,和旁边的鸡舍就是他家的所有财产。

    “恩?”刘婵接过他递来的粉色拖鞋,吊牌都没拆,愣了一下问他,“新买的?”

    “对啊,总不能让你穿我的吧?”

    苏牧看了看脚下磨损严重的黑色拖鞋,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催促道,“快洗洗睡吧,村里等下就断电了。”

    “好。”

    苏牧打了个哈欠,“那我先睡了。”

    刘婵道了声谢谢,看了眼钟才九点,心想你们NPC都是按程序走的吗?又想还是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吧,走一步算一步。

    院子外寂静无声,借着洒下来的月光,刘婵抱着个发白的洗脸盆走到院子。

    院子里的洗手间,外面是裸露的红砖,里面只有一个简陋的洗手台,一条白色的劣质水管,银色水桶,一个蹲坑。

    刘婵叹了口气,把门关好,正想脱衣服时,却感觉到头顶有什么在盯着自己。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头顶。而且非常非常的近。

    快穿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刘婵的身体抖的很厉害,但她尽量保持静止状态,喉咙想发出求救声,但脖子似乎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不敢抬起头看。

    不可能有那么离奇的事情,人不可能趴在天花板。如果是背后有人,那也许是偷窥淫贼,可是那道目光是在头顶……

    头顶怎么可能会有人?

    除非头顶那个东西根本就是怪物!

    她的额角出了不少汗,头顶发麻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利爪撕咬,她被吓得半死。

    哧哧哧

    声音不断提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头顶灯光扑闪扑闪,最后无力回天地熄灭。

    周围一片黑暗,声音变得明显起来,撕咬啃食的声还有利爪摩擦地面的声音!

    头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东西的距离似乎近到几乎贴着自己的头皮在舔!

    系统提示:危险系数为23,危险程度较低。请宿主保持冷静,不要慌张。

    刘婵心跳如鼓,在黑暗环境下听觉传达的冲击力很强,她咽了咽口水,门外月光照耀,她透过门缝的间隙去看外面。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好死不死地正正好对上了一双发白流脓的死鱼眼!

    她直接跟外面的怪物来了个深情对视!

    咚咚咚!

    “新……”声音断断续续的。

    “泥昂……”

    周围没了亮光,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周围的景象一览无余。她所看到的一切,让裸露皮肤上的汗毛如数竖起!

    刘婵退后一步,拿起洗手间的唯一武器颠了颠,一根一米长的木棍,想来应该有点用。她举起木棍正对着门口,随时准备着给门外怪物狠狠一击。

    敌不动我不动。

    似乎门外的怪物也是这样想的,只传来低低的嘶吼声,并没有闯进来。

    刘婵心里默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外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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