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苔藓覆满树干,蜿蜒曲折的小道绵延不知去往何处,几位穿着富丽的子弟沿途奔跑,夜被惊扰,几声鸟鸣声幽幽传来。

    直到一位弱不禁风的姑娘家被数根绊了脚,狠狠地摔在地上后,众人才停下脚步。

    姜云炳急欲扶她,“霜儿,你还好吧,可有摔疼?”

    周元霜累得气喘吁吁,她的身上只一件薄纱浸润在这月色下,玉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若瞧得仔细些,还可以明显瞧见她手臂上深红的伤痕。

    她瞪着姜云炳,迟迟不愿意回话。

    被这样瞧着,姜云炳心里不是滋味。又因周元霜许久未答应他,他心中急的似有一团火在灼烧,下一刻便甩了周元霜一个巴掌。

    “这样瞧着老子做什么,问你话呢,可有哪里摔着了!”

    周元霜冷冷地笑了两声,口中有一股锈味。她看着姜云炳这张自己极为不愿意看见的脸,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滚!”

    一口唾沫落在脸上,姜云炳更为气恼,他方想再给周元霜点教训,就有人催促,“趁他们还没追上来,快走吧!”

    姜云炳被唤回些许理智,他将周元霜扶起来,好声好气道:“跟我回府,做我的小娘,我一定好好待你。”

    “做你的小娘?”周元霜语气冷冷,“你父亲害得我全家丧命,咱们隔着灭门之仇,我每次见着你都恨不得杀了你!”

    “那是我父亲的事,与我何干?”姜云炳略显不耐烦,“霜儿,我真的心悦与你!你要是不愿意见到我父亲,不妨我们寻个村子,隐姓埋名做对小夫妻,好吗?”

    “只要你流着姜家的血,你就脱不了干系,”周元霜的眼睛若是能射出箭来,姜云炳此时早已千疮百孔。

    “你囚禁了我两年,这两年我过得生不如死,你如今一句轻飘飘的心悦与我,就想换我真心?”

    看着油盐不进的周元霜,姜云炳心中顿觉厌烦。他从袖间取出一段弓绳,不怀好意地看着周元霜,“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趁小爷我如今还对你有几丝意思,乖乖服个软,我还能饶你一命。”

    “我周元霜,即便是死,也绝不做他人的玩物!”

    姜云炳明显被这句话给激恼了,他双手将弓绳拉得紧绷,一步一步朝周元霜走去。

    周元霜如今早已不畏生死,她最后悔的,就是没能亲手杀了姜云炳和姜松,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你说的,这都是你说的!我姜云炳得不到的东西,那我就毁了,也不能让你落于他人之手。”

    那根弓绳慢慢缠绕在周元霜的脖子上,姜云炳一双眼睛泛着红血丝,他看着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周元霜,心中早已没了先前的柔情。

    可他方要用力拉紧绳子,一击飞刀就落在他的手腕之上。

    他明显地看见自己的手腕断裂,独留一层皮还和小臂勾连在一起。

    而后,疼痛感瞬间席卷姜云炳的全身,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起来,惨叫声响彻黑夜,惊起几只藏匿于树叶之中的飞鸟。

    红绡于树干之上飞身下来,落在周元霜身旁,她小心翼翼地将弓绳从周元霜脖子上取下。

    有人想上前营救姜云炳,却被红绡一记眼刀给吓退。

    姜云炳身靠知府如今都断了一只手,若是他们被抓,不知会被如何处置。几人也就顾不得其他,疾跑消失于夜间。

    ·

    姜府内。

    胡氏房中红灯高悬,她正卧在榻上小憩。

    身边的叶妈妈阿谀奉承,“大人和公子真是用心,知道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想着是冲撞了什么,便连夜去庙中为夫人您祈福。”

    胡氏听了这话,喜上眉梢,“算他们二人有心,也不枉我们夫妻和母子一场。”

    话音方落,府门外就传来哄闹声。

    叶妈妈笑道:“想来是老爷和公子回来了。”

    胡氏浅笑一声,她拉了拉衣袖,露出香肩,“去,把老爷叫来。他的一片好心,我今夜自得好好报答他。”

    叶妈妈唇角止不住地上扬,“是!”

    可胡氏等了许久,也未曾见姜松进屋子,直到外头哄闹声愈来愈强烈,她才疑惑地支起身子。

    不多时,叶妈妈又跑了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

    胡氏忙问:“慌里慌张地做什么,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在备行囊,说是要逃!”

    “逃?”胡氏面露疑惑,她细细思量一会,知这其中定有猫腻,便急忙起身寻找姜松。

    姜松如今已顾不得其他,只疯了似的将府内值钱的东西装箱,等胡氏找过来的时候,他已满头大汗。

    就是不知,这汗到底是累得,还是吓得。

    胡氏看着乱哄哄的屋子和手忙脚乱的姜松,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老爷,这是怎么了!”

    姜松手上的动作不断,他从各个细小的柜子隔层中取出银两,“别问这么多!今夜,今夜咱们就走!”他虽和胡氏说话,却从未看她一眼。

    胡氏站到姜松面前问,“你们不是去寺庙之中祈福,怎么突然就要逃了?况且,为何要逃,又要逃到哪去?”

    姜松一把将胡氏推开,“问这么多作甚,再不逃,你我都得死!”

    “这到底是怎么了!”胡氏夺过姜松手上的盒子,将其狠狠地摔在地上,霎时间金银珠宝散了一地。

    姜松怒火攻心,无意识地给了胡氏一巴掌,“还不是因为你那儿子!”

    儿子?

    胡氏心中隐隐不安,“炳哥儿呢,我的炳哥儿呢?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他人呢?”

    姜松道:“他要死了!”

    胡氏给了姜松一个巴掌,“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姜松又将胡氏甩开,他没好气道:“你要是想活命,那就跟我逃!你要是不想活了,那你就在这里等你的儿子!”

    说罢,他将胡氏摔落在地上的宝贝又捡了几件回来,随后便夺门而去。

    胡氏忙站起身子追了上去,她想拉住姜松,可一个一心想要出逃活命的男子,又岂是她一个妇人能拉得动的?

    二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走到姜府大门,姜松刚想登上马车,就见一群官兵将马车死死围住。

    他看着乌压压的人群,一时间心死,护在手中的匣子落在地上,方才刚拾起的珠宝又落在了地上。

    ·

    莳花楼中,朱华庭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几枚幽影针已从他身中取出,几番折磨之下他嘴唇发紫,气若游丝。

    顾静娴将自己本为朱华庭身毒准备的药喂其吞下,又在身上几处穴位施以银针。

    可这毒她并不清楚是何物所制,因此如今所做只能缓解毒素散发,不可完全医治。

    剑来心中惴惴不安,他双眼泛红问顾静娴,“殷娘子,我家王爷他……严重吗?”

    “吉人自有天相,”顾静娴道,“你家王爷会没事的。”

    说完,她静静地看着朱华庭,心中冒出二字。

    “一定”。

    琼林如今被缚住双手双脚,她看着面前二人焦头烂额的样子,喜笑颜开起来,“恐怕 ,不能如你们所愿。”

    剑来闻言,气恼极了。他上前抓住琼林的衣袖,将她整个人腾空拽起,“交出解药,我留你一条小命!”

    “解药?”琼林笑笑,“恐怕这药,你们得去地府找。”

    剑来将琼林扔回地上,随后拔出剑,抵着琼林的胸口,“那我先送你入阴司!”

    “剑来!”顾静娴出声何止。

    剑来这才止住杀了面前之人的冲动,他扭头看向顾静娴,眉眼之中露出深深疲惫之意。

    此时,红绡带着周元霜走了进来,她似拎小鸡般拎着姜云炳,随后重重地将其往琼林面前扔去。

    琼林见了姜云炳,又见他那只骇人的断手,面露担忧道:“主子……”

    顾静娴缓缓走向琼林,她紧紧地盯着琼林的眼睛,随后缓缓道:“你要是愿意交出解药,我就能替这贱人保住他的手。”

    熟悉的声音闯入耳中,姜云炳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惊恐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顾静娴居高临下地看着姜云炳狼狈的样子,冷冷道:“大仇未报,我又怎能死在你们前头。”

    “是你和她里应外合?”姜云炳说着,指了指红绡。

    顾静娴哼笑道:“楼中佛像是你关周姑娘的地方,也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出逃暗道,是吧?”

    看着姜云炳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顾静娴解释道:“你准备的很好,可却忽略了一点,这佛像年久失修有了裂缝,里头的声音就从这裂缝之中飘出来。”

    琼林道:“你早就知道了?”

    “我翻遍了整座莳花楼,都未曾找到哭声的源点,所以我大胆猜测,周姑娘被你们藏在这佛像之中。”顾静娴看着姜云炳道,“我和青央以及红绡联合,只要你在这楼中没了踪迹,青央便做出闹事的样子来,让你以为东窗事发想要出逃。你却不知自己早如夜间田中的鼠类,被红绡这只老鹰盯上。”

    顾静娴手中藏匿了一根幽影针,待她将一切说完,就将其快准狠地扎进姜云炳的身中。

    “主子!”

    顾静娴看向琼林,“所以,解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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