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卡卡西与小樱汇报完情况后,佐助和鸣人被分到同一个房间就寝。

    也许是在为白天的事苦恼,鸣人像条毛虫蠕动,窸窸窣窣很久。佐助开始还闭目假寐,到后面忍无可忍。“啧,有话就说。”他掀开被子,一脸无奈。

    窸窣声停止,半晌寂静,就当她以为鸣人今晚不会说什么的时候,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不知道为什么,佐助,他们虽然是敌人,但我恨不起来。”

    佐助盯着天花板,表情未变。“屠族后被追杀的白可不可怜?”

    “可怜。”

    “毕业考试不得不杀掉昔日好友的再不斩可不可怜?”

    “可怜。”

    “那好,”佐助翻了个身,正脸面对鸣人,“被再不斩杀掉的那届其余的孩子们可不可怜?”

    鸣人转过脸,“诶…”

    “他们被追杀途中肯定也杀了不少雾隐忍者,他们可不可怜?达兹纳一家可不可怜?乃至我们呆的这个贫困的国家,可不可怜?如果可怜,今天偷小樱钱包的波之国男人又怎么说?如果不可怜,他也不过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奔波的可悲男人,家中也许还有妻儿等米下锅,他们可不可怜?”

    “你…”鸣人坐起身来,“你想的好多哦佐助。”

    “我只是觉着这世界糟糕腐朽,与其恻隐一人,倒不如把心收着,做一场变革。”佐助转过身,“夜谈结束,睡觉!”

    鸣人坐在榻上,久久没有躺下。佐助呼吸逐渐平静后,他挠挠脖子,蚊子般哼哼:“你大概睡了吧佐助,那就当是我就自言自语的说…伊鲁卡老师曾给我说过一个故事:退潮之后,海岸边留下许多小水洼,水洼里有很多小鱼,如果不趁水洼干涸之前回归大海,它们就只能死在原地。有一个人在岸边一条条将鱼拾起扔回海里,但水洼沿着岸边密密麻麻看不清数量。有路人劝他说:何苦呢?你救不过来所有,你做的事情根本没有意义。”

    “那个人手里没停说:你说得对,我救不过来岸边所有的鱼,但我做的事绝非没有意义。对于这条,我救了它的命,对于这条,对于这条,对于这条…”他喃喃着躺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词:

    “哪怕多救一个,都有意义。”

    朦胧间,他呼吸渐平,黑暗里,佐助睁开眼睛。

    五日后,卡卡西已经恢复正常行动,大桥在三名下忍的帮助下也顺利竣工。卡多和他的手下再没骚扰他们,有传言说他前日夜里死了,死后手下们为了争夺他的遗产展开混斗,腾不出手再管其他。

    一周时间内,鸣人不仅和达兹纳一家成为朋友,镇上的人无不被他的乐观气质感染。得知是他和佐助将再不斩赶跑后众人更是敬佩不已。“就叫【鸣佐大桥】吧!”达兹纳大叔笑意盈盈,“算是为感谢解救波之国的两位英雄而做的纪念!”

    “我当不起。”佐助连连摆手,最终大桥被命名为“鸣人大桥”告一段落。“佐助君不喜欢被当做英雄吗?”返乡路上,小樱悄悄问他。

    “我不是英雄。”佐助表情未变,“仅此而已。”

    但是泉奈知道对于“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的鸣人佐助并不讨厌。那夜鸣人睡沉后,佐助望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

    【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的。】佐助的心声忽然传来,【但我做不到啊。】他像老头子一样长长叹息。

    回村后他们又接了两个无关痛痒的任务,此外大量的时间用来修炼修行。新年前夕,佐助以一族之长的身份邀请鸣人小樱来到宇智波大宅,庆祝第七班即将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虽然提前说明什么都不用带,小樱还是拎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重的食盒前来。“佐助君,这是我、我亲手做的点心——哇!”少女对着满桌丰盛的美食低声惊呼,“都是佐助君准备的吗?这也太太…太豪华了,不愧是佐助君!”

    佐助面色不变“嗯”了一声。泉奈躲在角落不满地叉腰咂嘴,从昨夜就开始忙活的她被这个连热饭团都懒得动手的小子抢了功,真是岂有此理!

    佐助的眼神飘过,好吧,当然是大人您最有道理。泉奈吐了吐舌头,玄关外风雪卷进屋内,银发上忍泰然自若拍了拍肩上尚未融化的积雪。

    “请吃饭都不叫上老师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他把绿布包裹的小盒放到桌上,“这是羊羹,我可是带礼物来的哦。”

    带礼物来就不能被撵走,佐助明白他的意思。“不请自来又不是一两次了。”对于当年的监视,他旧账记得很清。

    “嘛,进屋还是头一回。”卡卡西略过他的意有所指,扭头对客厅墙上的字画装模作样鉴赏起来。

    “诶,卡卡西老师和小樱都没有来过佐助家吗?”鸣人得意地拍拍胸脯,“我可是来过好多次的说。”

    “要不是你对着我的午餐露出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谁会理你啊!”佐助戴着厚手套,把暖锅重重落在饭桌中央。

    “诶嘿嘿嘿——”鸣人好脾气地笑笑,熟练地从壁橱里取出碗筷。

    晚餐以梅酒的清香作为开场。“喂,你们三个都还是未成年吧?”卡卡西斜眼觑他,佐助抖抖刚刚包住瓶盖的毛巾,“只是发酵的果味饮料而已。”他理直气壮辩解。

    年关将近,对这些世俗规矩本就不甚在意的白发上忍也不再多说什么。“那么第七班,新的一年继续加油!”卡卡西举杯,就着热辣辣的年糕火锅,大半瓶梅酒瞬间消失。小樱春色满面,鸣人则全身涨红如同熟透的番茄。

    “可恶!”鸣人咬着舌头抱怨,“和我们一起吃到现在,我都没有看清卡卡西老师的脸!”

    “就是说啊。”小樱也少了些平日里的矜持,“太狡猾了!”

    “不如我们扒开看看!”边说鸣人边摇晃着上前,被卡卡西伸出的右腿绊了个趔趄。“小心点啊鸣人。”卡卡西把歪七扭八的鸣人扶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吵吵嚷嚷,泉奈不再看他们欢乐的样子。她飘出窗外,鼬的乌鸦头顶积雪,好不滑稽。

    “新年快乐。”她要了实体,轻轻拍掉乌鸦身上的雪花,白鸟重现漆黑底色。

    鼬的乌鸦占的位置非常巧妙,宇智波大宅尽收眼底。她百无聊赖坐在枝上摇晃双腿,上次她像佐助这样庆祝新年,还是上次。

    她被自己的冷笑话逗得嘎嘎直乐,乌鸦跳着脚站在离她稍远的距离。虽然是同族,鼬和佐助与她隔着一个时代,她清楚,却也偶尔感到寂寞。

    比如现在。

    长长的唳叫声传来,不是乌鸦的嘎嘎。泉奈抬头,苍鹰身影盘桓,由远及近。

    是扉间的鸟,没看清时她就如此笃定。漫长等待后果然,银灰色苍鹰落在她身侧,抬脚露出绑着的包裹。

    “新年快乐。”锋利的字迹她一见便知。“被大蛇丸发现可怎么办?傻瓜…”她摇头将信纸攥紧,却难以抑制嘴角上扬。

    “等等我。”她对忍鹰交代。悄悄潜入厨房,归来时又顺走了纸笔。

    樱花形状的和果子被她放进鹰腿上的包囊中。“新年快乐,万事顺意,我很想你。”最后一句被她写好划掉,划了一半想想又停了笔。

    就这样吧,又不是小年轻,还在意什么脸皮呢?她郑重地将字条叠好,放进包里。

    “去吧。”苍鹰呼啸离去,树枝摇晃,秋日未落尽的树叶又震掉几片。泉奈久久凝视,直到鹰凝成空中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她定了决心。

    该教的她给佐助已经教明,未来的路她没那么担心。黑影的事她也告知他们几个,剩下的…

    她只是孤魂,但扉间明明白白拥有□□,六道仙人给予她的力量或许能够在破坏符咒的同时保他性命。

    “嘎、嘎!”乌鸦的叫声唤回她的思绪。

    她蹲在枝头,尽力和乌鸦视线平齐,“你们有你们的故事,而我有我的。鼬君——”她微笑,“希望你能珍惜爱你的,和你爱的人啊。”

    房门吱呀拉开,露出粉色和黑色的脑袋。泉奈隐身飘在孩子们身侧,佐助把小樱送出族地外很久才转身回头。

    “太晚回去她父母会担心的。”佐助对她解释。这下屋里只剩下三个伶仃男人,泉奈咂嘴,暗暗和佐助提醒备用被褥的位置。

    “一起睡,一起睡!”鸣人扒拉着佐助胳膊不放,“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佐助、佐助…”瞧了眼醉的半死的金发少年,佐助无奈替他把被褥铺好,踹他躺下挺尸。

    “你呢,准备睡哪?”佐助把被褥铺盖一股脑扔给老师,卡卡西敏捷接住,一点不像喝醉的样子。

    “佐助是要收留我和鸣人啊。”他眉眼弯弯,把被褥放到一边。

    “让客人睡在房顶就太失礼了。”佐助抱着胳膊歪头。几个呼吸后卡卡西挠挠下巴,“我以前的隐蔽工作有这么差的吗…”

    佐助没再接话,只是耸耸肩膀。“佐助啊…”卡卡西唤他名字,“我的雷切已经教给了你,在你心里,我不知能不能多少算个老师。”

    “如果你能把我当做老师看,听我句劝:放弃你的理想吧。”他直直看向少年。

    佐助直起身子,“七班第一次见面那天,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是,和我一样,你说自己没什么理想。”卡卡西看他,“但你只是没说出口,而我…”

    “旗木朔茂的死你再不追究?”喝了酒,佐助的话很冲。

    “宇智波佐助。”卡卡西的死鱼眼露出认真光芒,“有些事想太多,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逝去的永远不会回来,人要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东西。你有天分,很优秀,甚至超过当年的我,所以我希望你能…”他喉头滚动,“珍惜些我不再拥有的东西。”

    “我不想你追悔莫及。”望着佐助离去的背影,他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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