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踩到水。”西塔快活的声音在中空的岩洞中回响,“这片水里全是阴尸。”

    邓布利多威严的目光在沙堤两侧昏黑的湖水中扫巡:“看来,我们需要清理一下这里。”

    斯内普一言不发,只是步伐更加谨慎。

    他们来到岩洞中央,石盆中是满满的绿色液体。

    斯内普沉声解释:“这是黑魔王让我研究的毒药,它的作用……”

    “绝望药水。”西塔轻笑,“喝下去会让人产生幻觉,并陷入最深沉的绝望,而且手伸不进去、不能使它分开、抽不干,也不能用消失咒让它消失,无法改变它的性质,只能,喝掉。”

    她的声音轻到无法产生回音。

    斯内普看她一眼:“我可以试着配置解药。”

    “但最少要花一个月,而且不一定成功。”西塔的声音大了点,“相信我,我试过。”

    她拿起那个贝壳型的舀子,朝药水探去。

    邓布利多和斯内普同时按住她的手。

    “孩子,听着,你还年轻,可以让我……”邓布利多轻声劝说,光洁的右手企图拿过那只舀子。

    西塔盯着他的手,将那只舀子捏得更紧。

    “别和我争了,邓布利多。”西塔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疲惫,“我喝过这东西,我知道它给人带来的痛苦有多深,它会让你看见所有你不想看的东西。”

    “你们都还有要做的事……我,是我们三个里最没有价值的。”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我的痛苦和死亡不会影响大局和未来。而且将隐形衣交给我的那个波特,他唯一的条件就是如果有朝一日我们站在这里,我必须替你喝下这盆药水。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邓布利多怔住。

    “……几次?孩子。几次?”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粼粼光点。

    西塔握住石盆边缘:“1次,放心,邓布利多,我得到隐形衣的时间并不长。”

    邓布利多深沉叹息,然后松开手。

    西塔轻轻挣脱斯内普的手,感受着手臂上重新冰冷下来的温度,舀起那翠色的液体。

    那贝壳凑近唇边,西塔最后看了一眼目光沉沉的斯内普,仰头喝尽那液体。

    几乎是下一秒,她撑在石盆边的左手攥紧,血管暴突,仿佛下一刻就会冲破薄薄的皮囊,在空气中凋零。

    她垂着头,颤抖着,似哭似笑地哼着断断续续的旋律。

    邓布利多轻轻拍抚她的背,不忍地安慰:“都是幻境,西塔,好孩子。”

    而斯内普看见她紧闭双眼中落下的泪珠,砸在贝壳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停顿,只是机械地再舀起一勺,又一勺,保持站姿,哼着歌,混着越来越多的眼泪大口喝下。

    直到邓布利多从石盆里捡起那条挂坠盒,她仍旧闭着眼睛重复着动作,喝下一勺勺的空气。

    邓布利多赶紧止住西塔的动作,她浑身一颤,软软瘫倒,斯内普则是抢过那只舀子,掼进石盆里。

    西塔在邓布利多的柔声安慰中睁开眼睛,目光空洞,没有聚焦。

    “她还在幻觉里。”邓布利多判断。

    斯内普凑近观察她的状态,拿出一瓶舒缓药剂,让邓布利多给她灌下去。

    没想到依旧沉浸在幻境中的西塔盯着洞穴顶部,紧紧咬住牙关,不肯张嘴。

    斯内普对她用了一个力劲松懈,邓布利多扳正她的头,试图强行喂药。

    “……提图斯,别,”她虚虚注视着邓布利多的白胡子,呜咽起来,汗水和泪水打湿那张空白的脸,“别让我喝……我不想再喝了……我、我不能……”

    邓布利多注意到她的视线落点,将药瓶递给斯内普,同时将西塔的头转向斯内普。

    西塔不哭了,眼中怔怔地倒映着漆黑的袍子。

    这回,不用任何魔咒,她顺从张开嘴,就着斯内普的手喝下了舒缓药剂。

    斯内普不愿看懂那双逐渐恢复神采的眼睛里流露的情绪,喂完药就站到一边。

    西塔用力甩头,发丝乱舞。

    等她拨开脸上的乱发,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甚至还有了说笑的心情:“邓布利多,别这么看着我,再喝几次我说不定都会产生抗药性了。”

    但看到邓布利多手中的挂坠盒后,她的神情骤然得可怖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

    “……不是这个,”她猛地抢过那条挂坠盒,挣扎着从邓布利多怀里站起来,“不是!这是个假的!”

    她咬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右臂近乎痉挛起来:“上次……上次我喝完以后……我在你办公室醒来,你跟我说挂坠盒毁了,我做得很好……”

    “但怎么会……!对了,那个家养小精灵!”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捂着脑袋:“还有什么……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它说,雷古勒斯少爷还留在那……对!雷古勒斯!”

    西塔揪住邓布利多的袖子,愤恨地大喊:“邓布利多!你……你又坑我!该死的,我不喜欢刨根问底的毛病又犯了!但你竟然不告诉我这里的挂坠盒是假的!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糖果罐里都换成鼻屎味的多味豆!”

    百岁老人被她无端的控诉一通,还被威胁一通,百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无辜:“……西塔,那不是我。”

    西塔恼怒地甩手:“我才不管!对我来说你们邓布利多都是一个样的!高深莫测的谜语人!”

    她大步朝着来时的通道走去。

    斯内普凑到邓布利多旁边哼笑:“西塔小姐说的也是我的想法,真是个贴切的形容词。”

    邓布利多摇头叹气。

    “快过来!”西塔站在洞口那片开阔地带,“我需要找到雷古勒斯,看看他到底把那个该死的挂坠盒藏哪去了!”

    邓布利多决定将功补过,但还是不解:“雷古勒斯……?哦,你是说西里斯的弟弟,雷古勒斯·布莱克?他在这里?”

    西塔纠结一会儿,还是脱下风衣,放在箱子上:“对,湖里,现在是阴尸。”

    斯内普听到某个名字,冷哼一声:“哈,雷古勒斯,黑魔王的忠实信徒,为了主人的命令付出了小命的可怜虫,自诩高贵的布莱克,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的结局是在这片湖里成为黑魔法的造物。”

    西塔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从箱子里找出一个袋子,用里面的粉末在地上划出一个圈:“你不也是食死徒吗?你们站到这个圈里,这是防阴尸的,不要出来。”

    说完她不管斯内普的瞪视,就又低下头,敲着刀柄沉思:“可我不太记得雷古勒斯长什么样了……算了,看见就能想起来。”

    她提着刀,割开手掌,大步朝湖边走去,挥手,血珠满天洒落,落入湖中。

    湖面泛起无数涟漪。

    西塔就站在水边,面朝无数狰狞的面孔,突然大笑起来。

    “来吧!都来吧!”她笑得浑身都在抖,却毫不犹豫地劈开扑咬过来的阴尸,“我恨透你们的造物主了!他毁了你们的人生,毁了我的人生!而我会终结他可笑的永生!来吧!哈哈哈哈哈哈!”

    西塔的血仿佛格外吸引阴尸,沙堤另一侧的湖水也沸腾起来,阴尸浩浩荡荡地涌向她。

    她狂笑着挥舞那把刀,

    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大,稳稳地站在那,劈、砍、戳、刺;那刀仿佛带有魔法,被她劈开的阴尸纷纷化作满天飞灰,在她愈发尖利的笑声中,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硬生生在周围清出一片空地。

    斯内普难以置信地问邓布利多:“一个哑炮?用刀,劈开了阴尸?!这合理吗??”

    邓布利多沉痛点头:“我想你没看错,西弗勒斯。”

    这场单方面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后,西塔的笑声停止。她揪住一只阴尸的头发,阴沉着脸快速后撤,回到包围圈里。

    那只阴尸不断挣扎,想要在她身上狠狠咬上几口,却被西塔狠狠头朝下地掼在地上。

    邓布利多赶紧变出绳索捆住阴尸,西塔把它翻了个面,露出那张青白的脸。

    第一眼,斯内普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该死的布莱克,第二眼,才从那狰狞的面容中找出些微不同。

    雷古勒斯·布莱克。

    西塔盯着那张脸,端详好一阵才开口:“是他吧?”

    邓布利多肯定了她的话:“确实是他。但我们无法提取阴尸的记忆。”

    西塔疑惑:“为什么?摄魂取念也不行吗?”

    “我不知道你对摄魂取念抱有什么错误的认知,但是阴尸已经死了,没人能看见死人的记忆,除非你是死神。”斯内普的表情在说西塔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而西塔只是蹲在那,喝掉玛丽给她的那瓶魔药,腾出瓶子挤了一瓶血递给邓布利多,指了指外面失去目标的阴尸群:“你们先处理掉这些东西吧,我……我想想办法。”

    她死死握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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