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孤月独悬,偶有几帘浓雾。

    阿篱落后扉间几步,悄悄打了个哈欠。

    他们为了绑架村长而未做休息,现在又在寻找出口的路途上,彻夜未眠。阿篱揉了揉发困的眼睛,强打精神。她也想早些离开这,这里的一切都会让她想起阿姐,让她心头涩涩的,难过得很。

    桃花源之所以能隐于世,是因为被下了幻术,即便这式术在近百年的时光中被消磨殆尽,仍旧有着强大而令人难以应付的能力。

    而这式术在夜色这层黑暗的保护膜下更是错综复杂,稍不留神便会绕了圈圈。

    这当然是对她而言。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相信这里的式术对扉间不成任何问题,之所以还没有出去,是因为要照顾到身为累赘的她。

    她紧紧地跟着扉间,不敢出声诉苦。

    在扉间有意无意放慢了速度的路途中,她不能再娇气地长吁短叹惹人心烦。

    他们没走多久,扉间便察觉到身后的阿篱有些疲惫。她的步伐变得沉重,抬起迈下都需要一段缓冲时间,呼吸变得急促,即使刻意隐藏还是能听见的喘气声……

    他身边也有女性生存,除去能单枪匹马上战场厮杀的女忍者,就是那些后勤人员也能手擒千手柱间,脚踢飞禽走兽,拿起苦无和医疗包就是奔波千里。

    可像阿篱这样柔弱的,他还真没有接触过。

    体能差,优柔寡断,打不得,像根杂草样坚强又弱小。

    即便是整晚马不停蹄地赶路也走不出这儿,阿篱的体力又无法长久坚持。扉间想了想,觉得等阿篱开口休息是不可能的。

    “休息吧,我们天亮再出发。”

    “好。”

    阿篱松了口气,她已经发困到随时能晃神过去。这样的状态是很危险的,因为随时都有可能掉队。而一旦掉队,就会迷失在这片森林中。

    他们所在地有个小山洞。洞内不大,刚好将两人容下。洞口有条小溪,阿篱就着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凉水唤起她几分清醒,她抖了个哆嗦,就钻进山洞内等待天明。她刚把自己团成球,还没找着舒服的姿势,就听见一旁的扉间问: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

    阿篱听到扉间的问话,缩成一团的身躯突然僵硬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考虑过。哪怕是出村后做什么,住哪里,怎么活下来都没有想过半分。

    已经习惯下意识去依赖扉间,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怕,难题都会被他解决的。

    可是这样不行,她不能成为扉间的附庸。况且,扉间也不会愿意一直照顾她吧?

    在那些物是人非的景色里,欺诈、捉弄、愚蠢的肮脏事物,像一把锐利的刀子,一点点剜着她的肉,放着她的血。独留有愤怒、猜忌、恶言相向,伴随着她的成长。

    所有人都对她抱有粘稠腥臭的恶意,假惺惺的对她好又对她露着刀子。

    因为在所有被祭祀的孩子中,只有她是逃过一劫的,唯一的获救人。

    可阿姐希望她活下来,那她就必须要活着。

    她靠着仅有的期望支撑着,她一直盼着能够得到解救,将她从恶臭的沼泽里捞出来。

    当这愿望真的实现了,她却又失去了生存的目的。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活下来的?她可以为了什么而活?

    扉间和她说,所有你以为的事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那些发生过的灾难苦海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真正该下黄泉的是逍遥法外的加害者,你也只是其中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你的阿姐是为了让你能幸福的过下去,才会选择那条路。

    所以不要有负担。

    她头一次被迫正视这个问题。

    但是她想不到答案。

    “我……不知道。”

    她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是吗。”扉间并不意外。空间窄小,他俩几乎是挨着一起,没有多少活动手脚的余地,“那慢慢想吧,时间还很长。”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都已经计划好了。

    带她回族地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就是她的身份也很难向大哥解释——这么突然冒出的女孩子,指不定大哥会怎么臆测,若是被他知道这事断然会变得很麻烦。他可不愿意开口解释些什么。

    那只能安排在离他近点又安全的地方。只要是他看的见的地方,他必然会抽出余裕去照顾她,等到她生活稳定后再抽身离开也不迟。

    俩人一旦沉默了,环境就显得格外僻静,只有月亮清楚他俩心中的小九九。

    小河流水叮咚作响,夜幕低垂,以往吃人的黑夜在旁人的陪伴下倒也没有多难熬,黎明终会来临。

    如扉间计划那样,阿篱住进了他们庇护的某个村子里。

    和阿篱出生的部落不一样,这里的村民善于自给自足,大片大片望不见边际的田野毫无荒废之色,种满秋收之谷。房屋都是用着现成的树木搭建而成,屋顶盖着厚厚茅草用来取暖。房子虽简陋,但遮风挡雨足以。

    扉间给她找了一处空房。屋内毫无生活气息,地面积着厚厚一层灰尘,死角结满了蜘蛛网,没有家具,连床都是用屋顶剩下的茅草料堆成的。阿篱倒不介意这些,有个能临时落脚的地方她便已经感激不尽。

    房子看起来小,打扫起来也需要不少功夫。

    阿篱折下一小截粗细正好的树枝,将枝叶茂盛的那头向下充当扫把。落叶并不因为扫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曾经的同胞而乖乖聚在一起,依旧东一片西一片的四处飘舞。

    “你这样要扫到什么时候?”千手扉间嘲笑阿篱的效率低下,他让阿篱站到他身侧,双手迅速掐了几个结印,猛吸一口气——“水遁!”

    阿篱是第一次直面接触忍术,她看见扉间微鼓脸颊,源源不断的水流从空中喷涌而出。水势湍急有力,轻而易举冲刷掉所有垃圾和污渍,连屋顶晒干巴的茅草也被这条水龙卷的不翼而飞。

    阿篱愣在原地。这场洪水可谓来之迅猛,用来打扫卫生的确方便又省事,全程没出三分钟便将一贫如洗的茅草屋洗的什么都不剩。

    等扉间收起水遁,除了地面残留的水渍,被水淹后得到的露天房子,和半空中的彩虹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扉间,我的屋顶呢?”

    “……”

    扉间还是那副冷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

    再看一眼光秃秃的房子,阿篱只觉得头大。大扫除这件事超出预期大大的完成了,房屋修缮的事情立马拔上了头筹。

    原先的茅草也不知道盖了多久,都有些蛀虫的痕迹。反正要重新建,索性把屋顶改个木头的。

    房子后方有座森林,里面有着取之不尽的木头桩子。阿篱在森林浅口处摘着御果子,扉间则去了更深的里头,好久没见他人影。

    日头高照,快到正午。这块区域零散住着几间同样配置的茅草屋。她想去混个脸熟,顺便再讨些中午的吃食。她可以靠路边的果子充饥,但扉间这个大男人可不行,人高马大的光吃果子不出三天就能饿得比她还苗条。

    阿篱正擦着额头的汗。森林里突然响起几道沉重的响声,大群鸟类受惊地扑翅逃离,乌压压遮住了半个天的太阳。阿篱心下一惊,怕是扉间惊扰了这座森林的保护神,后者正在讨伐着扉间。

    阿篱立马警觉地爬上离自己较近的树上,紧紧贴着树干屏住气息不敢动弹。陆续有不同动物从她刚才站立的地方跑出来,惊慌失措地头也不回的逃,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它们。

    簌簌——

    阿篱只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风流从里头袭来,吹的她眯起眼睛,头发四下飞舞,她不得不俯下身子抱住粗壮的树枝。强风只吹了一小会,等阿篱察觉四周恢复宁静后,树下一道声音传来。

    “你在这上面做什么?”扉间问。

    像八爪鱼一样依附在树干上的阿篱陷入沉默,原来引起兽群涌动的罪魁祸首就是扉间。

    “我怕你在里面被报复会牵扯到我。”阿篱小声嘟囔,也不敢太大声让扉间听见。

    她利落的爬回地面,刚落地她就眼尖的发现她的房子门口凭空出现了半人高的木材堆,几只五花大绑的野味丢在一起,鱼也串好成一串插在泥土里,她震惊的指着那堆东西问,“你就去那么一会你就把保护神的家给端啦?”

    “什么保护神?”扉间微抬下巴,抱起双臂,训斥阿篱不长记性,“愚蠢。这个世上不存在神明,不要封建迷信。”

    阿篱低眉顺眼的听着扉间唠叨,她早就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哪怕有也不会对她再造成任何威胁了。

    听扉间说,森林中心好像有一潭湖水,里面养着不少肥鱼,他就顺手叉了几条鱼回来。其他的野味也是,他担心阿篱不想吃鱼,索性每样种类都带一点回来。

    这也说得通为什么刚才森林里居住的土著动物们跟世界末日了一样四处逃窜。

    阿篱拿着扉间的苦无给鱼去鳞,剖开鱼的腹腔,从里头取出内脏后催促扉间使用水遁给鱼清洗。她叮嘱这次控制住力度,只需要比尿分叉的男人多点劲道就可以了。

    扉间:……

    阿篱浑然不知扉间此刻难以言述的心情,兴致勃勃的跑回林中捡来几株可以用来调味的草药。扉间已经生好了火,清洗好后把鱼和肉放上烤架。

    肉在火的炙热烤制下发出滋滋的声音,香味不停地钻进阿篱的鼻子里。

    她托起腮把注意力从烤鱼上分出来一点。

    “这么多东西你都是用飞雷神之术带回来的吗?”她数了数树桩,足足有三十多根,粗细都有,最粗的阿篱连张开双臂都抱不全。

    "嗯。"千手扉间给鱼翻着面,时而撒点阿篱捣制成的调料粉末,"除了屋顶,我还想做点别的东西。"

    阿篱接过扉间递过来的烤鱼,鱼还在不停冒着热气,表面烤的金黄酥脆,咬开脆皮,极嫩的鱼肉碰触到舌尖的瞬间就炸开霸道的鲜味。阿篱烫的不停抽气,又按捺不住这股馋欲。

    扉间抽出一张清洗过的巴掌大的树叶,将烤好的东西放在上面,他皱起眉:“烫就慢点吃。”

    阿篱敷衍点点头,连着吃了好几串才打着饱嗝停下。她好久没有如此痛快的吃饱餍足过。

    篝火偶尔响起火星炸裂的声音。千手扉间站起来,掐了个决,一团水球精准的掉落在篝火上。哧啦一声冒起白烟,火焰很快就被浇灭。

    阿篱学着扉间的手势原班照抄,她的查克拉量不大,即便记下了结印手势也发挥不出扉间万分之一的效果,练习几遍后总算记住了结印手势,空中凝结出指头大小的水珠,阿篱一卸力就落入泥土里不见痕迹。

    “真方便啊。”她托腮,“什么时候我也能随心使用呢?”

    “忍术可不是让你用来过家家的。”扉间说,“它在战场上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我的族人们要是看到你学我的水遁只是用来清洗肉类可要干瞪眼了。”

    “那又如何,凡事都有双面刃,它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是好是坏得看使用它的人,”阿篱说的一板一眼的,“况且你都没怎么样,我管别人怎么想。”

    “嗯,说的不错。”

    扉间朝她伸出手,阿篱搭上他的手借力站起来,她看见扉间的胳膊布满大大小小的粉白色的豁口,有结疤的,有愈合的,也有贯穿半个胳膊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伤痕。即便没有亲眼目睹也能猜测到战场上的风起云涌。

    “你这些伤……?”

    “无伤大雅的伤,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弄的了。”扉间一脸淡漠,他压根没把身上的伤口放心上,身为忍者身上多少都会带着新鲜的或者沉年的疤痕,也只有阿篱看到这些才会大惊小怪。

    阿篱抓住扉间想要缩回去的手腕,仔细看才发现不仅只有手臂、脖子、脸上,只要是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没有一寸是完好的。特别是脸上,相当对称的,还泛着鲜嫩的痕迹的两道疤,几乎贯彻他的半张脸。

    她突然意识到这短暂的和平是千手扉间和无数不知道名字的人用鲜血换来的。而千手扉间和她的阿姐一样,都是用自身血肉之躯在为大家的和平铺路,哪怕会粉身碎骨。

    千手扉间根本不敢用劲挣脱她的束缚,女人的皮肤比他娇嫩的多,轻轻一握都能留下红痕,他只得任由阿篱的目光肆意扫射,甚至隐隐有往他衣服里探去的趋势。

    “怎么了?”千手扉间问。

    阿篱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连忙松开手:“抱歉。”

    千手和宇智波之间的战争维系了千年,这件事还是从扉间口中得知的。从他们初次相遇那会,扉间就已经随着哥哥奔赴了数次战场,杀退了不少敌人。扉间的弟弟们也逐个在战争中失去性命。这两个家族之间燃烧的仇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膨胀,最后到了如今除非你死我活否则无法罢休的程度。

    风轻轻拂过,吹起阿篱心尖淡淡的忧愁。阿篱问:“战争会结束吗?”

    千手扉间看向天空,那里有两只麻雀在空中盘旋,偶尔停栖在树梢枝头相互给对方梳毛,自由惬意不为凡间琐事纷扰。

    “会的。”扉间笃定的说。

    宇智波泉奈的死讯被情报探子带回。自那场战役后,宇智波一族士气大伤,之后数次战争中宇智波逐渐走了下坡路,节节败退,千手一族势不可挡。眼见能把宇智波一锅端掉,可他那天真的大哥却总想着息兵罢战,接二连三的向宇智波斑递出求和信。

    想必用不了多久不是邪恶的宇智波一族被消灭,就是大哥所期望的未来达成,无论是哪种可能性,这场得之不易的和平总算是要来临了。

章节目录

[火影]她的献祭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栖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栖锦并收藏[火影]她的献祭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