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皓被追得慌不择路,又跑回了庄子,却还是被喻顾清带人围堵在院子里,他哭丧着脸:“阿顾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营地,你们王爷还没回府吗?”

    遇上他,柳如皓真是遇上了克星,用毒毒不死,要跑跑不过。

    喻顾清凛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你入我新州军营有何目的?”

    “我?”挠了挠耳朵,“自然是刺杀辰王啦。”

    喻顾清眸色一变,利刃一般戳在柳如皓身上:“说谎。”

    柳如皓冷汗涔涔,是了,他既惊讶于阿顾还在军营没有跟着王爷回府,说明他根本没有调查今日辰王是否在营地,刚才他发出“王爷还未回府”的疑问,也说明他志不在王爷。

    一门之隔,小九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阿顾怎么会来营地,难道他知道自己找柳如皓的事情?他那么聪明武功又高,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怎么会不被发现呢?

    小九低垂眼睫,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要将这一切合理化,倒也不是没法子。

    一阵夜风将虚掩的门吹开一条缝隙,喻顾清越过柳如皓的身影看见了门后黑色斗篷的一角。

    她深夜来军营是为了见使团的人。

    柳如皓趁着他目光凝滞的一瞬,一个后翻滚入身后的屋子,屋里几个丫鬟惊叫着后退,他看见小九后不带一丝犹豫,抱着人从屋后破窗而逃。

    身旁的人看了看歹人逃走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家王爷难看的脸色,头顶冷汗问道:“顾……大人,追不追?”

    “你们继续守好庄子。”喻顾清吩咐完,纵身跃上屋顶,朝着柳如皓跑的方向追去。

    柳如皓跑了一阵见身后无人追来,终于将人放下,伸出手:“尾款。”

    小九毫不客气地打开眼前的手:“尾款你个头啊,说好的一炷香,时间还没到呢。”

    “你没见刚才的凶险啊!要不是我机灵,你就被抓了,不,我们就被抓了你知不知道!我没让你加钱已经很良心了。”

    小九无语地瞧了他一眼:“那不是你技不如人么,你要是能打得过阿顾,哪里会被他追回庄子?”

    “你……”柳如皓深吸一口压下满腔愤怒,他要是打得过阿顾,他就去刺杀辰王了,怎么可能来接这个区区四片金叶子的任务!

    柳如皓神色一变,突然阴鸷狠辣起来,他掏出一把短刀拿在手里:“你要是不将钱交出来,我就杀了你。”

    小九抬眼看着他,澄澈的眸光冷淡平静:“我若给了你钱,你便不会杀我了么。”

    柳如皓舔了舔刀口,那原本闪着银光的刀面突然变成黑色,仿佛淬了剧毒:“嘿,那就得看小爷心情了。”

    小九面不改色,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令牌:“罗刹门柳如皓接令。”

    柳如皓目瞪口呆,两人攻守之势瞬间逆转:“你你你你……你哪里来的生死令!?”

    自然是黑市来的,要跟如此危险之人合作,小九怎能不提前准备好应对之策,她嘴角微微翘起,眸中带着笑意:“生死令出,任务必接,我的要求是,你从今日起保护我的安全。”

    “可拉倒吧,我们罗刹门是杀手组织,杀手组织你知道吗?我们没这业务!”

    小九歪着头疑惑道:“没有吗?你们这令牌可是叫生死令诶,有死就有生,有杀就有活,‘生’还排在‘死’的前头,我觉得你们的祖师爷应当是更愿意救人的吧。”

    柳如皓冷汗都下来了,咬咬牙终究没再说什么,她说的对,罗刹门创立之时,确实不仅仅是为杀人,只是这些年,江湖戾气重,杀人的单子连绵不断,罗刹门坐实第一杀手组织的名头,导致许多人,甚至门内的人都忘记了,他们也是可以保护人的。

    “那你这任务我也接不了,没有时限没有次数,我不成你的护卫了。”

    “一年为限,以煜国为界,若是我离开了煜国,你不必再跟着我。”他不愿跟,小九还不想带着他呢,他这一身的毒,说实话说也挺危险的,只不过如今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等她回了烁国,也就没有这般危险了。

    “那行,价钱得另算,你这单子,起码得要一千两。”

    “我如今只能先给你定金,一百两。”小九将一张银票递给他。

    柳如皓看着银票挑了挑眉:“烁国的银票?”

    “如今煜烁国两国互通商贸,你在煜国也能将它兑成银两。”

    “行吧。”柳如皓将银票收起来,又将小九扛在肩头,“走了。”

    不远处一棵粗壮树干后走出一人,冷淡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胆子倒是挺大,竟然连罗刹门也敢招惹,她宁愿冒着风险找柳如皓,也不愿将她要做的事告诉自己,是害怕自己不会站在她那边吗?她与烁国使团又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她本就是烁国使团的一员?

    *

    第二日,喻顾清反应如常,小九一直在等着他质问自己,可是直到吃晚饭,他都毫无异样,甚至他见小九吃得有些少,还主动夹菜到她碗里。

    小九被他突然伸手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整个上半身往后一退。

    喻顾清仍不觉有异,反而关切道:“怎么了?今日饭菜不合胃口?”

    “没……没有。”小九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在哀嚎:大哥,你怎么还不问我呢,我故事都编好了,你不问我,我怎么开展呢?

    “阿顾,我……”小九准备主动招供。

    喻顾清打断她的话头:“对了,过两日旸京城有灯会,你想看看吗?”

    “想啊想啊。”小九连连点头,听说灯会很热闹呢,但是不知山下的镇子太小了,举办不了这样大型的活动,所以小九从来没参加过,话本里不少才子佳人都是在灯会上相遇,很是浪漫,“不是元宵节,也有灯会吗?”

    “嗯,旸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举办一次,这一日夜无宵禁,男女皆可戴上面具上街游玩,因此不必担心被人认出,许多闺阁小姐会趁此机会出门,无须担忧他人目光。”

    说到底还是因为世人皆认为女子抛头露面不合时宜,明明对男子而言是寻常事,在女子身上却是千难万难。

    “对了,你方才想说什么?”喻顾清看似沉静的目光下掩着一分不安。

    “没什么,我忘了。”还不知说了阿顾会怎么反应呢,还是灯会过了再说吧。

    喻顾清稍稍安心下来,心里悄然升起一丝侥幸,保持住现在这样便挺好的,他抗拒去揭露真相,无论她是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是出不了乱子的。

    小九放下筷子:“我明日要告假一日。”

    “去做什么?”

    “师兄要带我去玩。”小九托着腮,歪头看着喻顾清,“说起来,为何我没有假,也没有工钱呢?你们辰王府对下人也太苛刻了吧。”

    喻顾清被她问着了,管家之事他向来不插手,在新州时有卫英看着,旸京嘛本来也不常住,都是王管家在料理。

    他只对掌兵有经验,寻常时日,将士们是有假的,但若是遇到战事,就要全凭将军指挥了。

    喻顾清将王管家叫来问了一番:“府上下人们工钱是多少?每月可有假?”

    王忠义面对这突如其来问话有些紧张,神情严肃而认真:“府上下人们根据入府年月、所做事情、长工短工不同而有不同,假也不同……”

    喻顾清打断他详细解说的话头:“像小九这般的,在旸京城里工钱怎样算。”

    “像小九姑娘这样刚入府,又无经验的,三到五两不等,不过若是卖身的,给过卖身钱后工钱就全看主家的意思给了。”

    “你去账上支一千两来,往后每月月钱算十两给她。”

    王忠义惊讶得合不上嘴,连表情管理都顾不上了。

    喻顾清瞧他这表情问道:“怎么?给少了?我还怕给的多了她起疑心,那你定个数吧。”

    “没有没有。”王忠义忙不迭地摇头,这哪里是给少了,这若是传出去,那妥妥的是破坏市价啊,哪有好人家花一千两买丫鬟的啊,可是就小九姑娘跟王爷这关系,他哪儿敢说价给高了。

    喻顾清将银子拿了回来,又告诉小九往后她每月有两日假和十两银子工钱。

    王忠义从账房支取的银子分为九张银票和一百两碎银,既方便日常花销又便于长途携带。

    小九眼睛都看直了,一枚铜钱就可以买一根糖葫芦,这可是一千两,她都能买下白云镇几家最好的酒楼和宅子了,师兄曾经跟她说过,他小时候为了生计,曾经去码头帮人扛过货,因着年岁小力气小,每日才挣三十文,一个月也挣不下一两银子,那活儿又累又费身体,根本做不长,否则挣的钱还不够买药看大夫的。

    小九看喻顾清的表情瞬间不一样了,你们王爷还真是……人傻钱多啊。

    正好她带的那些钱这些日子也快花光了,黑市里买的几样东西都不便宜,否则昨日她也不会只拿得出一百两给柳如皓了。

    突然有一点想在王府多待些日子,攒攒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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