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装扮隐有让人不敢窥其容的神秘威压之感,但卫老太太什么没见识过又兼长了岁数,自是比旁人多了份从容,她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凭空而降的姑娘的面容。卫老太不得不承认这是副极好的相貌,纵使她这个曾为名流宴会座上宾的人,早早被浮华养刁了一双眼睛的人也为之惊艳。一张鹅蛋脸脸颊饱满,线条流畅于下颌处收紧,稍显下巴尖尖,精致若瓷雕,眉若远山含黛勾划入鬓角,一双睡凤眼,眼尾向上扬起与眉齐长。眼睑半敛似是菩萨低眉,悲悯众生,完全睁开时立刻鲜活了起来,猫眼般清澈纯真。鼻梁秀挺,鼻尖微翘,平添了丝少女的娇艳明丽,樱唇紧闭嘴角向上翘起,仿佛天生带笑,昭示着神对世人的包容与施舍。

    卫老太太见她依旧一副疑惑的样子,忙开口解释道:“刚从月亮中冒出一束刺眼白光,冲下界而来,我还寻思着这是哪路神仙出游,不想就落到了咱这院子,原是个顶顶漂亮的仙子,乖乖嘞,以前常听戏文天仙配,哪逞想活到一把岁数真就见了神仙。”越予兮听完她的话明白过来,感情老人家把自己当仙女了,她初来乍到,不知是什么境况,不好辩解遂就默认了老人家的猜测,省得她解释不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顺便也可以为自己的来历作证。越予兮到底心虚,便主动岔开了这个话,装作头痛的样子问道:“老人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束光把我带到了这里,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这是什么地方?”

    “不记得了,那莫不是天上下来历劫的,戏文里常说神仙下凡是需要洗去记忆的,怕坏了人间的规矩”,卫老太太如是想着,忙安抚道:“仙子莫要忧心,这地是城关公社陈家堡生产大队,你若是没有落脚处尽可歇在我这里。家里只有我和孙子住,他在县里上班,平时不回来,队里也只我家里房间多,仙子尽管住。”卫老太心道神仙竟落在了自家里,这定是祖上积了大福报的。虽说现在国家提倡打倒牛鬼蛇神,反对封建迷信,可活到这个岁数见到的怪事多了去了,不是上天恩泽哪能亲眼所见,只管尽心照顾好下凡的仙子,这可是福泽后代的大机缘大造化哩!

    越予兮听了什么公社大队之类的字眼,心想这不是那些看过的年代剧里的时代背景么,难不成她回到了过去。她赶忙问道:“老人家,现在是几几年啊?”卫老太想着天上的时间肯定与凡间不一样,忙答道:“62年呐,仙子,你是不知道这□□刚过去,人间惨境啊,就我们村里都饿死了不少。”看老人家的打扮,再看这周围的环境,越予兮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穿了,还回到了六十年代,缺衣少食的年代,将来还有一场浩劫,老天这是跟她有仇啊。她原本的日子好好的,潇洒自在,享受着现代生活的科技与便利,这......这无异于把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扔到了战场,找死啊,她不如先自我了解吧!

    可越予兮到底还是怕疼,死了没准也回不去,先苟着吧。她打量了一下周围,只见这是座小小的四合院,自己所站的位置正好是一颗桂花树下——院子的正中,旁边是口水井,枝冠粗大,遮住了大半个院子。院子通向主屋的路径铺以青砖,正堂是敞开式的,放了张圆桌,正墙挂着毛主席像,下面是张条几用来摆放贡品,其前放着两把太师椅并一张方几。正堂左右是东西主卧,其院子左右两侧是东西厢房,听卫老太介绍其西厢为两间一间洗浴用的,一间厨房兼做柴房,东厢房不住人挂着锁。大门方向有座影壁,很好地保护院子的私密性,这个年代农村的大门白天都是敞开的。越予兮回想一下以前看过的年代剧,那时的农村基本都是土房子,这样的青砖瓦房是很少见的,可见自己所在的这家条件应是富裕的。

    越予兮想着为今之计只得先暂住在这里,再作打算,然后向卫老太祈求道:“奶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也不知道怎么来得这里?我现在没什么地方能,奶奶你看我可以先住在你家里几天吗?我不白住的,”说着便把手镯退下要塞到卫老太手里,这是她目前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兜里的人民币已然成了废纸。

    卫老太见她如此却虎了脸,忙制止道:“仙子,你这是做什么,莫要再羞辱我这个老人家,快快拿走。”当即便把手镯又戴回到越予兮的手腕上,顺便宽慰道:“我还怕家里条件差委屈了仙子,你就放心地住在这里,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住在这里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这可是神仙显灵呢。”听了之话,越予兮不免觉得自己像个骗子,自己以前可是好好学生,顿觉羞愧难当,支吾道:“奶奶,我......不是什么仙子,就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您也不要叫我仙子了,我的名字是越予兮,奶奶你可以叫我兮兮的。”

    卫老太知道仙子刚来此地或是不安,或是有什么忌讳不愿承认,但自己是亲眼所见错不了,便认准了她是天上来的,为了顺承她便应道:“好好好,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就叫你兮兮。”见卫老太愿意改口,越予兮不觉松了一口气。卫老太见天色已晚,将她带到了东屋里,解释道:“这是我那孙子住的屋子,他不咋回来住,今晚你先住这里,东厢不住人尽是灰尘,等打扫干净了你往后就住在东厢,兮兮你看,行吗?”越予兮原本以为自己要跟卫老太挤在一间里,她还是对这个年代有简单了解的,基建还未发展住房是及其紧张的,有那猎奇的传闻还说家里兄弟多的,娶了媳妇还都在一张炕上,两对夫妻用一张帘子隔开,晚上夫妻行事的时候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见卫老太如此安排,她开心极了:“奶奶,太谢谢你了,我太满意了,就是给您添麻烦了。”

    卫老太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兮兮,怎么还这么客气,你既落在我家里,唤我声奶奶,我便把你当成我亲孙女处,你再这样可就是瞧不上我这老太太了。”越予兮赶忙解释:“不是的,奶奶,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特亲切,合该是我的奶奶。”

    越予兮从小跟妈妈生活在一起,妈妈没有家人,所以她就从来没感受过隔辈的疼爱,她看到卫老太第一眼就觉得很慈祥,很想同她亲近,:“奶奶,你就是我的亲奶奶,你拿我当你亲孙女使唤就好,我何其有幸,不光有了住的地方如今还多个疼爱自己的奶奶。”卫老太慈爱般看向她,拍了拍她的手:“你这样想就对了,不要跟奶奶客气,有个仙子般的孙女也是奶奶求之不得的,你啊就放心地住在这里,往后有奶奶替你担着呢。”

    越予兮见奶奶如此疼爱,不由地想起了妈妈,也不知她知道自己消失会怎样,瞬间红了眼眶,忙扑到奶奶的怀里。卫老太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她的背,温和的声音安慰着:“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有什么难处你告诉奶奶,可千万别憋在心里。漂亮的人儿眼睛哭瞎了可就不好了。”越予兮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喏喏道:“没事的,就是觉得奶奶你对我太好了。”卫老太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傻孩子,差点吓坏奶奶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先休息吧,啥事明早再说。”越予兮忙点头道:“嗯,奶奶你也早点睡吧。”

    越予兮关上房门,开始打量起整间屋子,屋子里只一张床一张桌子外加一架衣橱,进门靠墙的地方是盆架用来洗漱。由于是夏季,床上并没有被子什么的,只一张草席铺着,有个藤编的方枕。可以窥见房屋主人是个生活简单,不失整洁的人。因为这是别人的房间,自己不好动用什么东西,越予兮打算就先不洗漱了,便和衣躺在了床上,睡下之际她隐隐约约地闻到如寒春冬雪般的凛冽气息,若有若无,清凉沁人,她并不排斥。由于之前陪闺蜜喝了很多酒,再加诸多波折,越予兮很快进入了梦乡。直至,清晨阳光初洒,门被从外面推开,响起吱呀的声音,突兀刺耳,也未惊动她分毫。

    由于厂里出现了废钢盗窃案,顾灼权这几日便歇在保卫科,宿舍也没回去,昨夜好不容易蹲守到了小偷,将其送到了公安局后已经天快亮了。他想着今日不用去厂里,便直接回家去看一下奶奶,从县城回家骑了大半个小时的车。天已大亮,往常奶奶是该在院子里吃饭。当他进到院里并没有发现奶奶的身影猜测着大概有事去串门了,便径直走向东屋打算拿套换洗衣服洗漱一下。部队多年训练养成的警觉使得他还没推开屋门,便察觉到屋子里有轻微地呼吸声。顿时戒备起来,顾灼权左手缓缓推开门一侧,右手习惯性地伸向后腰,那里别着一把手枪,掩在衬衣底下,如果对方是敌人需要他能在三秒之内击毙他。然而当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到他床上的那个人时,他的目光仿佛被冻住了般,再也移不开,按在枪上的那只手不由地垂了下去,任谁看到眼前的画面也生不出丝毫警惕和防备,不忍惊扰。

    只见床上的女子醉酒酣然,她的乌发和裙摆铺洒开来,将他的床改头换面变成了锦缎堆。雪肤红唇冲击着人的视觉感官,简单直接,美得惊心动魄。皓腕霜雪,玉肌冰骨,繁复华丽的裙子也挡不住她秾纤有度的身姿,眉目舒展,望去像是梦中落入凡间的仙子,不知方外之境已然改天换地。等他悄然走出房外,才发现自己的心叫嚣不停同周围安谧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顾灼权怔愣了片刻,他意识到他已经沦陷了,不然多年形成的警觉也不会让他放任一个来历不明女子睡在他的房中,尤其这女子说她美如洛神,艳动山河,也不为过。他什么也没做,不,他反常地退到房外静静地站着,恐怕狂烈的心跳声惊扰了她。

    他活了23年,因父母早早看透局势,将家财悉数捐出,顺便把他扔进部队历练。为了洗去资本家的狗崽子的身份,为了保护家人,他不顾性命屡立奇功,表面退伍转业实则秘密蛰伏到钢铁厂保卫科,数次化险为夷靠的就是他多年的警惕。如今,所有的猜测和防备在看到她那一刻都化为乌有,他明白了为何战友同事都对相亲娶妻这事趋之若鹜。他不乏追求者,他当然能看出女同志们羞于其口的倾慕,但他从未明确拒绝过她们的亲近尽管他并不动心,因为这于他没有什么损失也没有什么好处,他想自己总会结婚的不如找个相处舒服能互相帮扶的,毕竟夫妻是同盟亦是战友,他在筛选她们,同样她们选择他也该承担流言蜚语的诋毁,毕竟他风流名声在外,谈过几次的对象都无一而终,不了了之。

    此时,卫老太手里拿了把青菜从外面回来,看到孙子站在房门外,忙招手将他唤到院中:“兮兮正在你房中睡觉,你不要吵醒了她。”“兮兮?”顾灼权微皱了下眉,她的名字么?

    随后听完奶奶说了昨晚发生的事,他有些怀疑是不是敌特分子另辟蹊径,想的新法子潜伏到家里来,毕竟他的工作注定常与这些人打交道。但顾知远依然选择了相信奶奶的判断,虽然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他的奶奶出生于医药世家,嫁人后因爷爷过逝早早成了寡妇,一边将父亲抚养长大一边打理家族生意。父亲因革命相识于母亲后又共同投身于革命事业,他就被托付给奶奶照料,接受着封建传统的私塾教育,但也为留学做足准备。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父亲看清了未来的形势,于他16岁那年回家将他带走扔进部队,奶奶则在父亲劝说下将家产全部捐给公家后,只身搬到了这个小四合院居住,这原是重祖父发家前的祖产,相比于后来修建的老宅并不显眼。那之后父母在一次革命斗争中双双牺牲被评为烈士,一波又一波的政治运动验证了父亲对局势的判断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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