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妥的!毕越向来秉公行事,又得民心,没人会说什么!就这样定了!”

    而后,唱奏事毕,参王退朝,林欣儿随着人流退出大殿。

    刚出宫门,便看见李家的马车在外面停着,言郎官阴着脸走到马车旁,脚下一顿,等李启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恶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在车轮上。

    那李启不明所以,愣了几秒,又将头缩了回去。

    林欣儿心里暗笑:这两个小心眼的,离间他们,简单的很。

    暗士领头李启与钟郎官合作,李启出钱向钟郎官买官职,这几年便如此安插商国暗士。

    但钟郎官并不是暗士,又是个小肚鸡肠的,自然不允许那些卖了官的暗士官位比自己高,便将他们收作自己的下属,一直打压。

    因此,暗士这几年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纯作摆设。林欣儿来参,便是要扳倒几个大臣

    ,将商国暗士提几个官位。

    还今日一闹,大概是李启借方毅家安插的暗士向郎官钟正传了假消息,要将林欣儿拖下官位,却不曾想自己家里先出了“叛徒”,不仅自己阴谋没得逞,还莫名其妙因为“欺瞒盟友”和钟郎官闹掰了。

    没了高管加持,这李启,日后就好处理啦,而郎中令钟正,找个机会把他参与卖官一事捅出来,便能将他端了。

    现在麻烦的,是廷尉毕越。

    此时已是太阳高挂于天空,周围鸟树花草也都醒了过来。下朝的官员已经纷纷去了各自的部门办事。

    林欣儿环顾一周,没看到毕越的身影。

    这廷尉,果然是个任劳任怨的。据说参王子伏刚登基时,朝堂事物繁杂,毕越身兼数职,吃睡都在宫里。

    现在他刚一复任,又马不停蹄处理事务去了。

    林欣儿脚步一停,轻轻叹一口气。

    毕越是参王心腹,又得民心军心,来日若是参商交战,他再作将军,商国不知要有多大损失。看来早晚要除了他!

    林欣儿在被审查期间,被革职。此刻也不能去廷尉司,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府第。

    京都中,一条曲江自东城分流为二,一条自北向南而下;一条横贯京都,将其分为南北两部分,林欣儿的府第便在北岸边上。

    府第内种松树若干,每逢风起,松涛涌动,甚是壮观,便起名叫“风入松慢”。

    府内仆从少,冷清的很。

    今日却不同,林欣儿刚到府门口,便听到里面闹闹嚷嚷的声音了:

    “你给我出去!出去!”一灵利声音穿破府门。

    林欣儿闻声一顿,看来府里来了个轰不走的不速之客。

    便整理好表情,板着脸,猛地推开门,厉声道:“什么人!”

    门内三个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林欣儿。

    只见一男一女站立两旁,中间一个穿浅绯色衣服的小姑娘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束花,圆嘟嘟的脸上写满无辜,眼睛慢慢泛了泪花,呜咽两声,接着哭喊道:

    “呜……状元姐姐骂我……呜呜。”

    旁边两人,男单手捂脸叹息,女捂着耳朵,急的跺脚。

    林欣儿措不及防听到哭声,直接定到原地,左看看右看看,抬抬手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迟疑地走上前去,招呼另外两个人一起把这小姑娘哄好了,带进了府内。

    这圆脸姑娘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正顶着太阳,在内院里跑来跳去,追追蝴蝶,戳戳松针,这院子里难得起了悦耳的笑声。

    她怀里抱的那束花,已经被月青,也就是那个刚刚急的跺脚的女暗士摆好插到了白瓷花瓶里。

    林欣儿坐在内院松树树荫中,手上拿着一把挂着墨绿流苏的团扇,悠悠扇着。眼睛随着那个在松树丛中忽隐忽现的身影,才觉得,院子里真真切切地春意盎然了。

    那个叫江凌的男暗士皱着眉,看了眼那圆脸姑娘,慢慢走了过来,低声道:“这女子叫安圆圆,是江南边那个商人安氏的独女。刚刚她……”

    江凌一脸无奈,微微摇头叹息,似是不想回忆刚刚的噩梦。

    重新吸了口气,又道:“刚刚她敲了半天的门,喊了半天,我和月青实在受不住,就……真就开了一小道门缝,她自己就钻进来了,非说什么‘状元家这几日允许参观’,死赖在这里不走。哭了又喊喊了又哭……”

    说罢,江凌又撇嘴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林欣儿听罢,扇着扇子轻轻一笑,看着那圆脸姑娘笼着了一只蝴蝶,蹦跶几下,朝自己跑过来了。

    身边那江凌一看,大事不妙!目光闪动几下,木头似的转身“逃走”了。

    安圆圆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又笑着跑向林欣儿了。

    “状元姐姐!你看!”

    说罢,缓缓打开手,一只黄黑相间的凤尾碟,煽动几下翅膀,慢慢飞起,点了点林欣儿团扇上画的紫丁香,又飞到草丛中去了。

    林欣儿唇角扬着,刚想张口说话,却被安圆圆抢了先:“状元姐姐,我能不能叫你欣儿姐姐?”

    林欣儿欣然笑道:“当然。”

    那安圆圆喜上眉梢,张牙舞爪原地跳几下,转头又道:“我们家后面的小山上有一片小林子,能看到曲江的流水和城南的市井,欣儿姐姐!我带你去吧!”

    林欣儿笑着嗯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安圆圆的呦吼笑声堵了回去:“走吧走吧!”

    说罢,拉着林欣儿的手朝院门跑过去。

    林欣儿来不及反应,眼睛朝旁边一看,随后将团扇扔去。

    廊柱后面,月青伸出一只胳膊稳稳接住,看着被拽着跑的欣儿,惊讶的张了张嘴,小声道:“她……竟然没被闹疯?”

    江凌抱着胳膊,挑挑眉毛:“早晚的事儿……”

    两人见安圆圆蹦蹦哒哒拽着林欣儿跑过去,对视一眼,扭头躲进了屋里。

    *

    走过一段满是碎石的陡峭山路,林欣儿和圆圆两人来到山脚一片密林,从陡坡处俯瞰。

    此刻正值午时,虽闷热,但浓荫匝地,清凉蔽体,山上又有风徐徐吹来,也算是舒适。

    欣儿圆圆在坡上找了一棵根系盘绕的老树,各自找好了位置,坐稳瞭望。

    安圆圆指着一处,回头笑着对欣儿说:“种了一片桃花的,是我们家的院子。旁边的,是李家大院,就是那个盐商李启的。”

    林欣儿点点头,眼睛直直盯着李家大院,那院里,大小黑点时隐时现。

    想不到毕越行事如此高效,这就已经带了人马查起来了。

    圆圆眯细眼睛,傻张着嘴巴,疑惑道:“唉?李家大院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说着,顺着粗枝往前挪了几下,惹得枝头绿叶窸窸窣窣一阵响,她却依旧专心眯细眼睛望着:“嗯?毕越将军怎么也在里面?”

    欣儿回望一怔:“这么远,你怎么分辨出来的?”

    “毕越将军好认,衣服最艳的绝对是他。”安圆圆道。

    林欣儿目光一直落在李家院里,只见又有不少黑点一个个进了院门,林欣儿眉头微微一皱:

    若只是查账本,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李家院里按说没有什么机密的,这是出了什么岔子?

    随后转身跳下树枝,肃然道:“我们回去吧。”

    圆圆呆呆地眨眨眼,不明所以哦一声,也跳下树枝。

    两人这一活动,又弄的枝叶一阵沙沙乱响,惊得原本稳站枝头的鸟儿怨声连连。

    由于来时的山路坎坷陡峭,圆圆总觉得从那里下去会出事,便拉着欣儿走了另一条路。

    此路杂草灌木丛生也不好走,林欣儿前几日腰伤复发,走一会儿就要扶腰歇一会。

    而安圆圆却是活力十足的,蹦蹦跳跳一会都不停,也不回头。林欣儿歇了几次之后,就看不到安圆圆的人影了。

    好在林欣儿并不是对这条路一无所知,扶着树喘息几下就准备接着走。

    刚抬脚轻轻迈出一步,却踏出一声巨响!

    “啊!!!”

    霎时间,群鸟乱飞,还有什么不知名的动物狂吠不休。

    随声音方向看去,林欣儿已然被猎网笼着,吊到了树上。

    网转着圈摇晃,眼前景象化作朦朦胧胧的簌簌绿影,随大地快速旋转。

    林欣儿被吊在空中,无处抓无处靠,只能任着这网转,闭上眼睛,又用手捂住,以减轻眩晕感。

    猎网慢慢停下,林欣儿往下一瞧,默默叹一口气,这个距离摔下去,腰伤怕是要更厉害了……

    但也没有办法,四下无人,林欣儿便摸摸索索掏出身上带着的匕首,将那麻绳割断,随着“次啦”一声,林欣儿身下一空,手一缩,猛的落下去。

    林欣儿不受控制的闭上眼睛,只觉得光影变幻,恍惚又听见树叶沙沙一阵响,脚和手迟迟没有碰到地面。

    嗯?

    这一落,却没感觉到疼,反而是有点儿……舒服。

    林欣儿自是觉得不对劲,只是还没睁开眼睛,便听到一个明朗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担忧:

    “你没事吧!”

    “天呐!”林欣儿猛的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深蓝的眼睛,正是毕越的。此刻,林欣儿正被他托着背和腿,稳稳抱在臂弯里。

    林欣儿吓了一跳,身体一抖腿一伸,便要挣扎着从毕越怀里离开。

    毕越是突然的一惊,搂得更紧了,慌张道:“哎!等等!要掉下去了!”

    林欣儿闻言身体一僵,抿抿嘴,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毕越看她消停了,便稳稳将她放到地上。

    林欣儿脚尖刚碰到地面,立马往后退一步,恭恭敬敬俯身行礼,正色道:“下官见过廷尉。”

    毕越换上了绣着白色、浅蓝还有些金丝纹样的藏蓝色衣裳,腰间配的各色挂饰还叮铛响着。

    他站在林欣儿面前,抬头看看挂在树枝上破了洞的网,又看看林欣儿,扑哧一下,笑弯了腰。

    林欣儿交着行礼的手还举着,听到笑声一怔,抬眼偷偷一瞥,又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颤,眼睛瞥到一旁去。

    毕越满面春风的样子,明朗笑道:“此山多有野兔出没,猎人布满了猎网,今天可是大丰收了!”

    说着,将林欣儿举着的胳膊推下去,走近一步,看着林欣儿的眼睛,又问:“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林欣儿微微低头,肃然答道:“陪一个朋友来看风景的,只是我走的慢,不小心跟丢了。”

    毕越闻言,微微皱了眉,声音里闪过一丝不满:“是谁把状元一个人丢在这里,这样的人不陪也罢!”

    林欣儿默默不语,依然低着头,眼神空空目光落到一空虚处。

    毕越见她不抬头,便慢慢蹲下,直到让欣儿的目光与自己的重合。

    视线相交的瞬间,毕越唇角扬起,眼睛也弯了起来。

    林欣儿愣一下,还以为有什么危险,也蹲下,警惕到:“什么?”

    四周没什么异象,不过是树叶沙沙的响。

    欣儿本是一脸严肃,又对上毕越的眼睛,眼神柔软下来。

    束束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正好洒在他的眼睛上,睫毛上。

    似阳光透过大海。

    这样“被迫”看着他那双蓝色眼睛,不自觉想起那个死去的月儿,心里又是一颤。

    又听面前蹲着的人抱怨:

    “终于肯看我一眼了!我就那么可怕,你都不敢多看看我?”

    闻言,林欣儿诧异道:“你这......忽然蹲下,就是想让我看你?”

    “不然呢?”毕越挑一下眉毛,托起下巴。

    林欣儿无奈,吸了一口气,佯笑:“毕越将军这么好看,怎么会可怕呢。”

    “你都不想多看我几眼,看来是还不够好看!”毕越佯怒般别过头。

    听了毕越这句,林欣儿终于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毕越见林欣儿笑了,“偷偷”看她一眼,得意一笑,道:

    “北城有家桃花酥的铺子,桥头常有集市,江边又有游船。等你复职,我们一起,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人。”

    林欣儿手撑一下地,随毕越站起,道:

    “总是听说毕越将军是个威风凛凛,做事雷厉风行的,想不到私下那么平易近人。”

    看欣儿终于不是恭谨地板着一张脸,毕越喜上眉梢:“我保证,你我共事,我绝对也是并易近人的!”

    闻言,林欣儿一挑眉,语气里带了一丝狐疑,道:“毕大人还没查到下官府第,怎么就那么肯定下官没有舞弊,还能复职?”

    毕越眼神微微一颤,表情严肃了些,道:“我们已经将李启和方毅问完了,账本确是真的,你也是清白的。”

    他语气一顿,微微皱了眉:“但是,我们在李启院中发现一个密室,里面有来路不明的盐。”

    “密室?!”林欣儿心里一揪。

    李启这个呆子!又搞了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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