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天崔泽慕都早出晚归,宋宜偶尔会去马厩饲喂马匹。

    望着崔泽慕紧闭的房门,她还是动了心思。

    宋宜先在硕大的院子里绕了几圈,确认周围无人后,她悄悄推开房门,躲进崔泽慕的房间。

    作为将军府的主房,崔泽慕的房间并没有比她房间大多少,也无甚多华丽的装饰品,木桌椅和书柜同宋宜房间里的一样,只多了些许题诗和瓷器。

    房间和人一样古板无趣,宋宜心想。

    看得出来,崔泽慕在朝廷至少身居高位。因为那些题诗和瓷器都是著名诗人或瓷匠的手艺,许多已经绝版了。

    宋宜在门口环视一圈后,生怕磕碰出声,蹑手蹑脚走到木桌前,轻轻翻动桌上的竹简,却一无所获。

    之后她又打开柜子,也没见到她的簪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宜心里略感煎熬,紧张得额头冒出一滴滴黄豆大的汗。

    她正准备挪身去搜床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男人的说话声。

    糟糕!

    宋宜一骨碌爬进床底,刚将露在外面的脚收紧,门就被嘎吱一声推开。

    “徐玉你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就可以搬出去自立府邸了。”是崔泽慕的声音,口吻深沉。

    “我不要,泽哥,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是你收留了我和爷爷奶奶……”徐玉的语气有些小孩子气。

    崔泽慕叹了口气,接着是凳子拉开的声音,“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得二皇子赏识,应当把握时间。”

    “我知道……但,我不想离开这里。”

    连宋宜都听得出来徐玉语气里的不舍。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想的,二皇子欲拉拢你,你不想被收入麾下吗?”崔泽慕语气陡转,严肃道。

    “太子虽表面和善,却心狠手辣,手下无情,我虽有意于二皇子,但毕竟二皇子势力单薄……”

    “太子如今势力强大,与之抗衡的只有二皇子。前几月,燕国宋大将军被灭的事情你知道吧?”崔泽慕语气冰冷道。

    “在下略知一二。”徐玉沉声道。

    宋宜一听此事,心突然沉入湖底,下意识一抬头,不小心磕到了头,痛得她禁声哀嚎。

    崔泽慕耳朵灵敏,自然察觉到异样,冷声道:“出来吧。”

    完蛋了!

    宋宜本来还想继续躲,没想到就这样被发现了,正当她犹豫要不要从床底钻出来时,崔泽慕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再不出来我就亲自过去揪你出来了。”

    闻言,宋宜手脚麻利地从床底钻出,徐玉立马目瞪口呆。

    他惊讶地指着她,道:“你……你怎么躲在这里,你居然敢私闯将军住宅!”

    宋宜见状,瘪嘴狡辩道:“我是来帮将军打扫房屋的,没想到你们突然进来,我下意识就躲了起来……”

    虽然这个借口很烂,但已经别无他法。

    “那你也不能私自进将军的卧室!”徐玉根本不相信宋宜的狡辩。

    只见崔泽慕从袖口里掏出来那支簪子,看向宋宜,平静道:“你是在找这个吧?”

    “不是!我就是来替你打扫房屋的。”宋宜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卫生有徐嬷嬷打扫,你出去吧,下不为例。”崔泽慕将簪子又收了起来。

    簪子居然被崔泽慕随身带在身上,宋宜心里不悦,苦恼不已,但只好离开房间。

    已经被抓到小辫子一次,之后宋宜没再偷偷潜入崔泽慕的房间,而且当时他们还谈论到了他父亲的事情,这让她一下子又紧张焦虑起来。

    看样子崔泽慕应该是知道些她父亲被杀的隐情,但她本计划拿到簪子就偷偷离开,现在又要改变策略了。

    她规规矩矩地待了几天后,将军府突然来了很多人,他们带来很多礼品,主厅外的空地都放满了。

    主厅的陈置则华丽而内敛,所有桌椅都是工匠精心雕刻的红木,主座上挂着一幅万马奔腾图。

    宋宜是被崔泽慕叫去服侍他们的。她端着茶具走进大厅,座椅上坐了几位看起来就位高权重的官员。

    她挨个倒茶后,端正地站在崔泽慕身旁。

    官员们本丝毫不在意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直到一人开口问道:“诶,泽兄,你什么时候带回家的美女,以前可从未见你带女子在身边过啊!”黑衣国字脸粗犷男人道。

    “就是,我都没发现,长得确实标致啊。”青衣男道。

    “你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这家里缺个女主人就是清冷啊。”红衣男道。

    “泽兄你别不是不行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自己都长得够好看了,难怪看不上别的女子,天天照照镜子就行了是吧。”

    他们打趣崔泽慕,崔泽慕也不恼,笑道:“你们别再胡说八道了,我今天正想给你们介绍,她是新来的厩医,医马术一绝,要是有需要可以找她。”

    目光都聚集在宋宜身上,她行礼道:“将军谬赞了,奴婢班门弄斧罢了。”

    “哈哈哈哈,长那么漂亮,什么都不会都可以。”

    其他人正欲接着开玩笑,崔泽慕打断道:“别说废话了,正事要紧。”

    见状,他们都收起笑脸,语气正经起来。

    宋宜进本无心他们说什么,但她有预感之后他们说的事会很重要,则低头,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泽兄,你如今是身在高处不胜寒啊,还是无意投身于太子吗?”黑衣男神色担忧道。

    “是啊,泽兄,虽然咱们表面上站中立,但皇上年事已高,太子看似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泽弟,你难道有意于二皇子?”红衣男试探道。

    崔泽慕神情镇定,端起瓷杯抿了一口,沉吟道:“太子如今风头正盛,但你们都看得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难道皇上看不出来吗?欲速则不达。”

    宋宜环绕一圈替他们都沏茶后,黑衣男子开口道:“我看太子不仅仅是想登位了,他居然还和燕国的势力搅和在一起,怕是野心不小。”

    青衣男子啧啧道:“他野心小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事了,我看他怕是准备登帝后一举攻下燕国。”

    “哈哈哈哈,哪有那么容易,虽说他勾结燕国势力害死了宋维,但燕国大将又不是死绝了。”红衣男语气内涵道。

    他们口中的宋维正是宋宜的父亲!

    宋宜虎躯一震,脸颊不自觉抽动起来,手一抖茶也不小心洒了出来。

    她陡然反应过来,立马低头道:“对不起,奴婢知错!”

    “你怎么了?”崔泽慕神色犀利道。

    “无事,请将军赎罪。”

    “不舒服你就先下去吧。”崔泽慕冷声道。

    但宋宜才刚听到关键信息,怎么能就此作罢,低声道:“奴婢知错了,请将军恕罪。”

    但崔泽慕却无视她,语气不容争议道:“下去。”

    尽管宋宜再不情愿,也只能默默退下。

    她回到自己房间,猛地关上门,身体像是抽了线的木偶,顺着门滑下。

    宋宜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家族,居然是因为燕国太子而死……

    她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纱帘,脑子里又浮现出母亲死命推开她,逼她走的场景。

    心里的不甘,愤怒,委屈,和愧疚顺着脸颊滑落。

    她不仅是她,还是母亲,父亲,哥哥,姐姐,还有那年仅七岁的妹妹。她从独自逃出府邸的那一刻就注定她将背负着整个家族的使命。

    她必须替他们报仇……

    宋宜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她醒来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徐奶奶还没叫她吃饭,说明还没特别晚。她推开门,一阵冷风吹入,擦掉脸颊上的泪痕,走到餐室,却不见人影。

    她自己煮了碗面吃后回到房间,又开始思考新对策。

    当下情况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本想拿到簪子就走,当务之急是查清事件背后真正的凶手。

    为了达到这些目的,她还需要一直待在崔泽慕身边,因为崔泽慕就是她接触燕国官员最好的媒介,刚好崔泽慕将她介绍给了那些官员,她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长处发展更多人脉和资源。

    桌上的蜡烛越烧越矮,宋宜本欲睡了,却不料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敲门声明显不是徐奶奶,她有些慌张,开口问道:“谁?!”

    “是我。”崔泽慕磁性低沉的声音传进门。

    宋宜眉头微皱,不知道崔泽慕突然来找她有什么事。但她还是急忙整理好心情,打开门。

    崔泽慕身着黑色绣金常服,伫立在门口。宋宜抬头正与崔泽慕深不见底的眸子对视。

    不得不说,每次见到崔泽慕端庄雅正的模样,宋宜心里都会泛起涟漪,毕竟对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将军找奴婢所为何事?”

    崔泽慕从缝隙中挤进房间,坐在桌上,看着宋宜,冷冷开口道:“你应该自称臣女才对吧?”

    冷风从门缝吹得宋宜一抖,她差点没稳住,笑道:“将军说笑了,奴婢是您从军营里带来的,您忘记了吗?”

    崔泽慕却没理她,自顾自从袖口里又掏出来那簪子,莞尔道:“这个簪子就是你的吧?”

    宋宜不知如何作答,沉默地看着崔泽慕手里拿着的金簪子。

    “我已经确认过了,这就是燕国工匠做的,而且还是地位不低的人才用得起。”

    宋宜感觉自己的脚底已经开始逐渐发软,眼前开始眩晕。

    “宋宜?难怪名字那么耳熟,你就是燕国大名鼎鼎宋维将军的二女儿对吧?”

    宋宜不敢看崔泽慕的眼睛,她感觉内心已经有什么东西开始渐渐坍塌,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是我的,簪子不是我的,什么宋维将军,我也不认识!”宋宜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反驳道。

    崔泽慕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神玩味道:“你是怎么逃了出来?说吧,说不一定我还会饶你一命。”

    宋宜浑身不自觉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再辩解也无济于事,但怎么办?她身份暴露就完蛋了。

    她强装镇定却依旧颤抖着身子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宋宜的脑子里一团糨糊,已经彻底乱了阵脚。

    崔泽慕却好似得逞,引诱道:“我不杀你,你对我也没什么价值,只要你将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交代与我,我今后就不再追究。”

    闻言,宋宜眼底想遮住的惊讶都掩饰不住,她泄气道:“真的?”

    “我说话当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你说的都是真话。”

    不知不觉间,宋宜已经彻底被诱惑,她瞬间似泄了气的气球,瘫坐着,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宋维将军的女儿……”

    “我记得你们宋家是被株连九族了吧?你是怎么从中逃了出来?”崔泽慕语气冰冷,神色探究道。

    一说起自己当时如何逃了出来,宋宜就感觉眼睛蒙起一层雾。

    她自穿越以来,就坐吃等死,每天就玩,斗蛐蛐,不务正业,也从未想过灭顶之灾来得如此之快。

    但灾难确实在短短几周内就完成了,她父亲从下狱到身死狱中不过仅仅数周,随后株连九族的噩耗在一夜之间传开。

    母亲当时本欲将哥哥和姐姐一起送走,但哥哥不愿,姐姐身在别处,妹妹年幼,只将体力好的宋宜成功送出府邸,连夜逃出城后又躲躲藏藏。

    最后送宋宜出府的侍卫也死了,只剩宋宜一人在燕国流亡。

    宋宜不想流泪,但忍不住抽泣。

    听故事的崔泽慕很认真,但表情却没变化,也没说一句关心的话。

    宋宜心里难受,她觉得崔泽慕就是一个无情的木头,她从未见过如此冷血无情之人。

    “我知道了,从此你忘记以前身份,你就是我从边境带来的厩医,有时候也需要你扮演我的情人,你记住这两点就好。”崔泽慕抿了一口茶。

    宋宜很惊讶,她没想到崔泽慕居然要她扮演情人,正欲开口问,崔泽慕冷声道:“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记住这两点,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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