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生日又错过了。”

    蜿蜒淌开的发丝如流水,堆积在腿边,垂下了床沿,掺和进柔和的月色涂成一副黑白色的油画。阿舍尔跪坐在萨菲罗斯的身后,她的手指从丝滑如缎子的银发间穿过,扬起的发丝泼洒在空气里,间隙似乎糅入了微粒的月光。

    明亮的像长白色的银桥拱虹,实在是一头很漂亮的头发。

    “我给哥哥带了礼物哦。”

    她笑。跪直了身体攀上宽广的肩,脸颊隔着那层银色的缎子去蹭他的颈窝,毛茸茸的黑发戳在萨菲罗斯的皮肤上,微微刺痒。

    小猫一样的撒娇。

    “有很多,因为不知道哥哥会喜欢什么,所以我见到喜欢的就全部带回来了……”

    她絮絮的在耳边说,繁琐的唠叨不停的话,颠三倒四的语序时而插进回程时的旅途感想,好像要将这独自一人返回的路程尽数报备给他听。

    她总是这样,亡羊补牢也好,祈求讨好也罢,都是掩盖隐瞒的伪装。

    抓不紧,像指缝里的沙子一样漏下。看不透,毛玻璃映出了欺骗的假面。她做得太自然,萨菲罗斯也看得太清楚。

    她以为瞒住一些事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却不知道越这样越让他想把她锁在身边。

    有太多的东西企图将他们分离,然而他绝对不允许。

    “哥哥!”她不满地叫:“你都不听我讲话。”

    “我有在听。”萨菲罗斯握住她搭在肩上的手,贴上了自己的侧脸,平静地回应。

    “撒谎。”

    身后看不见表情的少女撇嘴不高兴,绕过他的身体将自己投进他的怀里,扳下他的脸,不相信地考验他:“那哥哥,我刚刚是说了什么?”

    “说到经过了一个偏远小村庄,在那里带回来第二十三件礼物。”

    答案一丝不错,连数字都毫无错漏。萨菲罗斯确实有在听,阿舍尔的叙述杂乱无章,不成条理。从说到捡到一片好看的叶子,突然转到买了什么东西,看到了有趣的人,味道好吃的食物,林林总总,全都是琐碎的小事。

    “好吧,答对了。”她哼了一声,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哥哥再猜一下,这次是什么东西?”

    “上一个是经过一处田野时折的一支向日葵,因为很早之前就枯萎了,阿舍尔把它扔掉了。”萨菲罗斯说完顿了一下,继续如数家珍。

    “第二十一件是一条小溪里最好看的一枚鹅卵石,后来你说是路上弄丢了。”

    “最好看的鹅卵石”——来自阿舍尔的原话。

    从萨菲罗斯嘴里说出来后,就变得十分有信服力,让人觉得那可能是真的世界第一好看的鹅卵石。

    表达完上述几例论据,萨菲罗斯思考了一下,眉目轻垂,对怀里咯咯笑得开心的少女道:“所以我猜不到。”

    想带回来什么东西,全取决于阿舍尔的旅途中遇到了什么,甚至是一片好看的叶子。

    好看的叶子也有,是第十五件。

    “不为难哥哥了。这个我可带回来了喔。”阿舍尔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只小小的疑似饰品的物件,将它放到萨菲罗斯的手心。

    红线制成,精致小巧,作为礼物也能拿得出手的小东西。

    是一个环戒。

    “本来打算只买一个,又想起来哥哥平常都带着手套,不方便戴戒指。”她嘟嚷着道,伸手在萨菲罗斯的手心里捣鼓那只红线戒指,他的手很大,完全足够阿舍尔操作细致的调整。

    “所以这是另一种样式的,能拆开可以收紧……诺,这样,可以给哥哥当发绳用。”

    白皙手指捏着那件艳丽绯色的小饰品,拿在身前展示给他看,还悄悄迅速地瞟了他的头发一眼。

    大概是很早之前就惦记着这个了。

    至于发绳,萨菲罗斯确实是有的。银色的长发看起来漂亮得醉人,实际上需要非常多的打理。神罗为此提供了一切所需,洗发水、护发素、包括发绳……还有一些头饰。最后一类被萨菲罗斯拒绝使用。

    年轻的英雄渐渐留起长发的时候,尚且还不能很好的避开战斗中溅起的鲜血,发丝总会染上腥臭的血液,随即而来的是繁重的清洗工作。神罗会在这种时候派来人员,美名其曰是生活助理,实际上是为了监督英雄的外形管理。

    摆脱这种隐形辖制的办法就是更好的控制力量,控制自己,控制敌人。萨菲罗斯做到了,并且完成的很迅速。

    神罗对此很满意,这让名为萨菲罗斯的财富更有价值。但他们并不仅限于满足长久不变的模板,精于寻找商机的资本家们认为,更多可能性的赚钱时机会因此消弭。因此他们曾经试图去命令长发的英雄改变外形,被萨菲罗斯置若罔闻。

    留下长发的原因不止是他不愿意将头发交给其他人修剪,或许还有潜意识的选择向阿舍尔贴近。

    打理头发的步骤很繁琐,萨菲罗斯却做得无比熟练。在他为多年沉睡的妹妹梳洗头发的千百次中,习惯性的肌肉记忆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他和她今天晚上都洗过了头发,空气里都是湿润的芳香,顺滑的发丝刚刚吹干,触感极好。

    萨菲罗斯捏过自己身前的一缕发向后撩去,以问询的姿态低头道:“阿舍尔现在想看的话,就扎起来吧。”

    在散着一头蓬松黑发的女孩仰头看过来的时候,萨菲罗斯拿起那根红色的发绳,他勾出一点笑:“就用这个。要来帮我吗?”

    如瀑的银发很长,当萨菲罗斯完全站起来时的海拔高度,垂下的发可以有一个阿舍尔那么长。

    这么长的头发,扎起来就是一个浩大工程。按理说需要绕到背后仔仔细细的动作,但阿舍尔没有动,仍然赖在他的怀里。她伸手接过了自己送出的小礼物,倾身上去托起他脑后散发着崭新香氛的发。

    他太高了,肩又那么宽,她要完全贴近跪直才可以完整地拢住那些滑溜的银发。

    很艰难的姿势,也很像一个主动的投怀送抱。

    “为什么会选一个红色的?”

    腰身上自然地环上一只手臂,坚实稳固,似乎是为了防止摔倒。萨菲罗斯侧过头似乎就可以吻到女孩柔嫩的耳垂,他的脑袋因为疑问微微偏移,身后的发丝也随之滑动,被阿舍尔打了一下,先嗔怪着他不许动。

    男人低低的闷笑几声,从鼻腔深处呼出绵长温良的气息,打在少女的耳根处。

    “因为我喜欢红色。”她不耐烦地敷衍,脖子下意识的后缩躲避却暴露了强装冷静的模样。

    黑色的发丝掩盖下的白皙皮肤表面激起了层层叠叠的疙瘩凸起,她对他实在很敏感。

    “那今年给阿舍尔买生日礼物也挑一个红色的发饰,好吗?”

    “我以前头上的穗子,也是红色的。”她不经意地说,专注梳理手上的银发:“就是发饰嘛,长款的那种。”

    她不会拒绝回答他提出的任何问题。

    碧绿的竖瞳幽深如林,长睫掩下了慑人的锋色,萨菲罗斯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挺直的脊背。他不再说话,耐心等待着她有些生疏的服务。萨菲罗斯感觉到后脑勺上逐渐传来的束缚感,他知道已经快临近结尾了。

    “阿舍尔还喜欢什么?”他恰时地问。

    “唔……樱花?”阿舍尔歪头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之前的旅途中看到的风景:“我看见过五台那边的樱花树。”

    “都长得不怎么样。”她锐评。放下努力配合的双手,看着大功告成的漂亮马尾,忽略掉顶端直愣愣戳出来的几根碎发,欣赏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这头漂亮的银发,无论是扎起来还是柔顺地披散,都是不一样的好看。

    “其实不算喜欢,只是觉得怀念。”她一边说,一边回忆:“我好像记得以前总会有人拉着我一起,在一颗很大很漂亮的樱花树下喝酒、小食、聊天。”

    “那是个很温柔的画面。”她注视着同样温柔的月色,和月色下同样美丽的高高束起的银发。

    其实萨菲罗斯的头发并没有很难扎,甚至在平常在披散时也看得出来有被发绳拢起的痕迹,两侧内收的,又直又长的。

    她略微退后一些,将那张漂亮的脸也纳入视线范围。

    “其中好像也有一个和哥哥一样的银白头发的人。”

    “是吗?”

    漂亮的白眉轻挑,生动美丽的五官称得上活色生香。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脑子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妹妹。”萨菲罗斯用最亲密的称呼叫她,这很突然,突然到阿舍尔迅速回过神来,黑色的瞳孔恍然颤动,目光终于落到了眼前的他身上。

    “……哥哥。”她应了一声,在对视下卒然溃败,抿着唇别开了视线,又忍不住转回来看一眼他。少女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唇,不管不顾地向萨菲罗斯扑过去,勇气可嘉地咬他笑意消失唇角拉平的嘴。

    “你答应过不许生我的气的。”

    “我没有对你生气。”萨菲罗斯听见自己说。

    “我只是有点不高兴。”他低柔地补充,神情似乎还是沉静平和的。萨菲罗斯并没有欺骗于她,诚实地将心情道出。

    不过是说出来的不高兴只占了实际上的万分之一而已。

    “骗人。”

    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会共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吗?阿舍尔觉得是会的,人类的血缘联系如此奇妙,她能感受到另外一个不属于她的情绪,不悦、愤怒、妒忌。她的哥哥原来也是这样一个占有欲强烈的人啊。

    她翘起唇,有点开心,又有点得意。

    “阿舍尔……”萨菲罗斯无奈地唤,被她伸出一根食指挡住了翕动的唇。

    “嘘。”

    这样额抵着额的距离如此相近,他们彼此的唇只余几寸的距离。她委下身体,仰头看他,用他最喜欢的黏柔声音撒娇。

    “哥哥真的没生气的话,那就亲我。”

    向他索吻。无所顾忌的。

    这是被他亲手娇惯出来的脾性。萨菲罗斯的指尖触上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是绵软细腻的触感。少女水润的唇色可以用一种薄雾玫瑰来形容,柔和且带有灰调的玫瑰粉,纵向的纹理下充溢着鲜活的血肉。

    现在的她看起来身体好了很多,肤色也有了光泽,不再苍白,不再脆弱。

    但还是太细嫩、娇小、柔软,承受不了更多的索取予求,萨菲罗斯想。他的拇指顺着她的唇角,缓慢地摩挲,这只手常握的是刀,杀敌的势态锋利尖锐。此时覆在少女的唇上,微重的力道轻柔陷入,露出洁白贝齿,染上溢出的津液。

    “哥哥……”她侧开脸,眼睫颤动,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良久的注视。

    “嗯,妹妹。”萨菲罗斯声音低哑。他收回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舌尖舔去那根拇指上一点湿润的透明。

    仿佛是一种十分自然的顺手而为。

    昳丽妖异的容貌,迷诱惑人的举止。阿舍尔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看呆了。

    咕咚一声吞下一口口水,红着的耳根被黑发挡住。她挪开了身体,企图与眼前的萨菲罗斯隔开一点位置,小声咕哝着说:“算了……我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萨菲罗斯好似是真实的在疑问,他扶住少女的腰,一捞便把她带到身前。

    虎口扼住了细柔的脖颈,掌下的血管在跳动,双生子的亲缘红线会将他们永远联系在一起。

    夜色静谧,室内二人。胸腔内的心脏剧烈地鼓噪,耳道内的鼓膜在轰然震响。她眼前一黑,干净的芳香占据了嗅觉,那是萨菲罗斯新换的洗发水味道。

    唇瓣贴上了一个水蒙蒙的事物,甜、软、轻。

    他将她吃下。

    如糖、如云。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深林的蛇缠紧了妖异的碧绿色身躯,露出挟制的毒牙,他说:“不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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