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溪语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开口:“耿枝枝会死吗?”

    钟凝霜看出她脸上浮现的不安,看了眼一旁的冷杉,笑道:“未必,毕竟你我都没真出事,依照刑律属于谋杀未遂,按理说不至于死刑。”

    钟溪语闻言松了口气。

    结果几人刚到大理寺,却就被告知耿枝枝已经被人提走了。

    钟凝霜见钟溪语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询问:“可知是被提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名官吏摇摇头,“如今判决已下,其他就不归大理寺管了。”

    钟溪语连忙追问:“判决结果是什么?”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剕刑。”

    钟溪语闻言侧过头看向钟凝霜:“剕刑是什么?”

    “总之不是死刑。”钟凝霜对上她的视线朝她安抚一笑,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她下手时可没有顾念你我的死活,如此也算便宜她了。既然人不在了,我们走吧。”

    “可是,我还想……”

    没等钟溪语说完,钟凝霜已经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外走了。

    “大理寺公务繁忙,我们就别留下来添乱了。”

    此行本来就是她随口提起的一个借口,如今耿枝枝不在反而更好,免得生出什么事端,要是让小语撞见耿枝枝行刑的画面,说不准还会受到惊吓,到时候带她出来的自己难免也沾一身腥。

    钟溪语被她拉着出了大理寺,看见外头多了一辆马车还有些奇怪,就听见钟凝霜松开拉着她的手,朝她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一趟书斋,就不同你们一起了。”

    眼见马车走远,钟溪语回头重新望向大理寺,心中蠢蠢欲动。

    大理寺这么多人,总有人知道耿枝枝的去向吧……

    “冷杉……”她期期艾艾地看向身侧的人。

    “嗯?”

    钟溪语对上她漠然的目光,到嘴的话瞬间打了个滚:“回、回去之前,我们能去别处逛逛吗?”

    “嗯。”

    一炷香后,冷杉同钟溪语站在一座玉楼金阁前,闻着空气弥漫的甜丝丝的脂膏味,原本无甚表情的面瘫脸上闪过一瞬自我怀疑的凝滞。

    这么驻足的功夫,两人就被一群施朱傅粉,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倌团团围住。

    “今夜月色正好,小可不才,愿以琴瑟和鸣,伴您共度良宵。”

    “在下习得一剑舞,若女公子不嫌弃,在下愿献一舞,以娱芳时。”

    “去去去,女公子都站在我们轩月楼前了,定然是为连竺公子而来,我们家连竺公子仙姿玉质,才情出众,哪是尔等俗人能比拟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众怒。

    “懂不懂什么叫雅俗共赏,没有我等俗人,你们连竺公子风骨得起来吗?”

    “就是,都是秦楼楚馆,看不起谁呢!你拿清高当饭吃啊!”

    “忍你们很久了,扰乱行业秩序,恶意竞争,兄弟们,干他!”

    附近花楼的一些姑娘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见此情形不嫌事大地起哄。

    小倌们顿时更来劲儿了,一时间将揽客的目的抛之脑后,隐约有从口舌之争向手脚之争转化的趋势,冷杉见状眼疾手快地将钟溪语从人群中提溜出来。

    钟溪语看着前一秒还温声细语的小倌此刻不顾形象,面容狰狞地扭打在一起,不由目瞪口呆。

    “郡主是想找那位救了您的小倌?”冷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钟溪语第一次听她主动开口,还是这么长一段话,一时间有些稀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用力点了点头,一脸希冀道:“可以吗?”

    “走吧。”

    钟溪语登时没心思看群架了,迫不及待地跨进眼前的楼阁。

    不远处三楼,陆湛走近时发现二皇子站在窗边,视线一错不错地望着某个方向,神情专注,似乎都没察觉他的靠近,不由好奇:“殿下在看什么呢?”

    说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见不远处一群衣着艳丽的男子当街扭打在一起。

    陆湛顿时面色古怪地看了二皇子一眼。

    没想到殿下还有这种癖好。

    二皇子回过头正巧对上他古怪的目光,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此时一心想着方才一闪而过的面容,便没放在心上。

    他蹙着眉,语气有些迟疑地说:“方才,我好像看见小语了。”

    陆湛愣了下,随即不以为意:“小郡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说着将刚得到的账本拿出:“这是三个月内……诶,殿下!”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余光就瞥见二皇子已经动身朝楼梯口走去,陆湛连忙将账本往怀中一揣,大步跟上。

    一直来到轩月楼前,陆湛频频侧头去看二皇子。

    二皇子感受到身旁不可忽视的视线,转头对他道:“你在这等我。”

    说完没等他反应直接迈步进去。

    陆湛:“??”

    在他愣神之际,身旁陆续有人经过,其中还有一道奇奇怪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陆湛脸色一黑,压住想杀人的冲动直直瞪回去。

    那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嘴里却找补地“切”了声。

    陆湛扫了眼楼内的情形,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无数道视线落在二皇子身上,顿时心头火起,一时间顾不上命令,带着满满煞气走到二皇子身边,恶狠狠地扫过那些明目张胆的视线。

    二皇子注意到他的到来,无奈道:“你怎么跟来了?”

    到底还是少年,脸皮薄,陆湛瞪完人后后知后觉感受到楼内的暧昧氛围,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往哪放,一时间大不自在,更别提身边还有个熟人,。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两名男子耳鬓厮磨,不由瞳孔一震。

    直到二皇子又重复了遍,这才回过神来,故作镇定道:“我怎么能让殿下你一个人涉险。”

    二皇子见他仿佛炸毛的狼崽,就差冲旁人哈气的模样,没忍住轻笑一声:“行吧,那你跟紧点。”

    -

    钟溪语一进轩月楼便同里边的小倌打听。

    “这里真没有叫凛之的人吗?”钟溪语不信邪地拉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倌不放,“那位哥哥长得可好了。”

    “什么灵芝雪莲的,女公子何必吊在一棵树上,难道我们这儿这么多人还得不到您的青眼吗?不如您瞧瞧小可?”青衣小倌惑人一笑,伸手就要往钟溪语身上搭。

    下一秒,一道冷光自眼前闪过。

    小倌看见冷杉推开一截的剑鞘瞬间站直身,一改方才暧昧不清的姿态,一脸正色道:“皇城内有些名气的小倌在下都一清二楚,确实没有叫这名的,若是女公子实在在意,在下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钟溪语顿时一脸沮丧。

    青衣小倌见状没忍住补充一句:“要论样貌,连竺公子才是其中之最,今日正是连竺公子露面的日子,女公子不放留下来欣赏一二。”

    钟溪语眼中燃起几分希冀:“你说那连竺公子是皇城最好看的小倌?”

    青衣小倌眼见有戏,连忙详述:“那可不,那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您不知道,这皇城内外不知道多少公子小姐等着见我们连竺公子一面,前头还有太师府家的小公子一掷千金,就为了买一个与他相处的时辰,但我们连竺公子哪是将这等俗物放在眼里的人,愣是依照他自己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才出来露一面。”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边的话钟溪语一个字也没听见去,自顾自开始推敲。

    已知凛之哥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而连竺公子又是皇城内最好看的小倌。

    那会不会,连竺公子就是凛之哥哥?

    钟溪语眼中燃起希望:“怎样能见到连竺公子?”

    “约莫再等一炷香的功夫。届时连竺公子会在上边的高台上抚琴,女公子若是想要近距离一睹连竺公子的风采,可以上二楼的雅间,还不会有人打扰。”

    钟溪语闻言点了点头,让他带路。

    刚要进屋,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诶?你是……那个长乐郡主?!”

    那人的声音委实不小,引得周围好几人侧目。

    冷杉眉眼微不可察地下压了几分。

    来人似乎根本没觉得在这种地方报别人名讳有什么不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看钟溪语的眼神中还透着几分稀奇。

    钟溪语转过身,看着来者瞧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对方有几分面善。

    “是我呀,当时在画舫上给你扔绳子的人。”段嘉容扬了扬下巴,脸上还带点小骄傲。

    钟溪语恍然大悟,想着三哥哥之前教她的人情世故,大手一挥:“还没来得及谢你,这样,你今日的消费全都算我账上。”

    段嘉容眼睛一亮。

    同道中人啊!

    这一掷千金的风姿,颇有他往日的风采。

    他来皇城好几日了,至今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玩伴,此刻看着钟溪语顿时生起相见恨晚的感觉。

    钟溪语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番人情世故完自觉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进雅间,注意到段嘉容也跟了进来,不由奇怪:“你怎么还不走?”

    段嘉容愣了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临到门口时还冲她挥了挥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下次见。”

    旁边的小倌还没忘给自己揽客:“在下对音律也略通一二,要不要留下……”

    冷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者识趣噤声,正气凛然地往外退。

    “等等。”听到那位漂亮好说话的女公子发话,小倌眼睛一亮,正想着果然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就听见对方补上后半句话,“你们这有吃的吗?”

    小倌悬着的心还是死了,声音中透着莫名的无力:“一会儿让人给您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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