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玄月睁开眼,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合不拢嘴。

    一个身上狂放金光的道士正站在法坛上做法事。

    而“超度”的对象。

    正是她自己。

    许玄月试图挣扎,身上的封印却有万斤重,压得她动弹不得。

    许玄月扭头看向身边被五花大绑的邵幸司,他的脸贴着地,头发也散下来几缕。

    遮在额头,侧脸好看的不像话。

    许玄月刚晃了晃眼,就见邵幸司对她呲牙一笑:

    “别怕,一会我师父来救我俩。”

    “……”

    这家伙看着就不靠谱啊。

    再往上望去,只见几丈外的高台上,坐着一个穿得黄灿灿的少年,他头束金冠,一脸帝王相。

    旁边的帘子后面,坐了个雍容华贵的少妇,满头珠翠。

    许玄月结结巴巴:“这这是皇……皇帝和太后?”

    邵幸司点头,然后扭头看了眼法坛,双眸猛然瞪大。

    许玄月朝法坛一看,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那头冒金光的道士执一把长剑,就朝自己刺来!

    许玄月心提到了嗓子眼。

    “师父救命!!”

    耳边听见邵幸司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

    眼前白光乍现,“当”的一声将那柄剑打歪了。

    “师父!”

    邵幸司当场在地上扭了几扭,示意师父替他解开绳子。

    许玄月看了看邵幸司,不是,你真有后台啊。

    她将目光落在那御剑而来的玄衣老道身上,奇怪的是,他身上气息内敛,头顶一丝金光也无。

    没打中许玄月的道士见到这人,蹭的收了剑,几步跨上前向老道行礼:

    “晚辈见过云天师!”

    “国师。”

    云天师朝着他点了点头。

    邵幸司对着许玄月挤眉弄眼:“我师父,厉害吧。”

    许玄月点了点头,厉害啊,她的小命保住了。

    “师父……”

    邵幸司小声呼唤云天师。

    云天师没理。

    高台上,一道妇人的声音传来:

    “天师。”

    许玄月循声望去,那帘后的太后走了出来,面色温和问:“天师贵临,所为何事?”

    云天师连个眼神也没给邵幸司,径直走向高台,和太后寒暄。

    邵幸司顿时一脸哀戚的把目光移向高台。

    可当他看见太后的瞬间,就吓了一大跳,眼神直直的在太后和许玄月之间来回打量。

    许玄月也愣住了。

    高台上的太后,活脱脱就是许玄月的翻版。

    尤其那一对勾魂摄魄,眼尾上提的双眼。

    可只是形状像,太后眼里是千般妩媚万种姿态。

    许玄月眼里此刻只有震惊。

    幸好在场只有绍幸司一个阴阳眼,就算国师道法高深,也只能断形,就是看见一个轮廓,最多通过望气辨认男女。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若知道是云天师的弟子,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抓啊。”

    太后说着,给了底下太监一个放人的眼神。

    太后见绍幸司目光避也不避盯着自己,脸色微沉了沉。

    绍幸司猛地回神。

    待身上的绳索解开后,他朝太后行礼道:“启禀太后,还有我的这位朋友——”

    他指向许玄月。

    许玄月真有点感动了。

    小道士只是脑袋不太好,但心地还是非常善良的啊。

    萍水相逢,竟然还跟太后开口救自己。

    太后迟疑了一下,朝着绍幸司指的空气看了看,点了点头。

    国师的脸扭曲了一下。

    当今鬼类猖獗,这一人一鬼更是擅闯兵部尚书府邸。

    他专门抓来祭坛,当做典型杀鸡儆猴。

    这下全放了,他的颜面何在啊。

    可不甘归不甘,太后的话还是要听的。

    许玄月只觉得身上一轻,然后离地三尺。

    刚才被那封印压得她都飘不起来了。

    因为云天师的到来,国师的法事省略了杀鸡环节,匆匆结束了。

    宫内夜宴特地邀请云天师和绍幸司留宴。

    云天师本想拒绝,可耐不住绍幸司满眼期待的盯他看。

    皇宫夜宴!

    见绍幸司满脸高兴的模样,云天师和许玄月都满脸无奈。

    皇宫内的浩然正气压得许玄月喘不过气,她瑟瑟发抖正准备告辞。

    绍幸司却上来要揽她的肩,挤眉弄眼跟她说话。

    肩肯定是搂不到,绍幸司的手臂穿过许玄月落下,他也不在意:

    “皇宫夜宴,没见过吧,哥带你去!”

    “……”

    刚受了人的好处,这会要走也不合适。

    许玄月硬着头皮留下了。

    她跟着云天师和绍幸司,大摇大摆的从层层禁卫包裹中,走出了钦天监。

    夜宴还早,得等天黑才开始。

    一个公公走在前面,引他们往暂歇的大殿而去。

    忽然,许玄月耳边多出了一道声音。

    她转头朝两边张望,忽然反应过来,是云天师给自己耳内传音:

    “你接近我徒儿有何目的?”

    是你徒儿接近我吧大师……

    你那徒儿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啊。

    许玄月心里吐槽:

    还有我不会传音,你问我这会也回答不了你啊。

    云天师继续道:

    “你阳寿未尽,身上沾染因果无数,我将你的身世告知于你,你清了业力,速速回去投胎,不要再见他。”

    话音落下,许玄月脑海里只剩下大大一个问号。

    她阳寿未尽?

    那她现在飘在这算怎么回事?

    太调皮了在肉身呆不住出来遛弯?

    “你生前之事尽数遗忘,乃被封印所致,你生前姓名叫做许玄月。”

    生前的所有事情许玄月确实都不记得。

    可她以为所有鬼死后都是忘得一干二净啊。

    难道其他鬼都有前生的记忆?

    怪不得别鬼都有名字,她还以为是他们自己瞎起的呢!

    许玄月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云天师在她脑袋里继续说着许玄月的身世。

    许玄月的许,是皇姓。

    她是先皇最小的公主,乃当今太后所生。

    刚出生先皇就薨了,太后谎称她是男儿身,借着自己母族的势力,捧许玄月上位。

    出生五十二天,许玄月登上了皇位。

    成为有史以来最小的皇帝。

    太后垂帘第三年,许玄月生辰日,太后收到一封密信,威胁她要将许玄月女儿身的事情告知天下。

    太后一不做二不休,让人在自己亲女儿生辰宴上刺杀了她,转手换了个宗室继续做皇帝。

    而许玄月的尸身,此刻正躺在冷宫一处深井内。

    当今国师亲自落下封印,灵魂被镇在井内,不能投胎。

    太后亲手封了许玄月生路,又断了她的死路。

    至于许玄月的灵魂,被囚禁在宫内幽井十五年,肉身腐烂在井内。

    因为灵魂和□□的链接没有断开,灵魂容貌便生长至十五岁。

    直到一年月食,国师在祈福时被同门师弟暗害重伤。

    那口井的封印松了,许玄月的灵魂才飘飘荡荡,到了阴阳界。

    就这样。

    许玄月既无记忆,也无怨气,像一张白纸一样,做了孤魂野鬼。

    云天师说她不信的话可以去冷宫找找那口井。

    许玄月想起自己和太后八分相似的脸,不得不信了。

    可她还是没有任何记忆,就跟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不管她乐不乐意,这老道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世,也算是有恩于她了。

    她朝云天师拱了拱手,也不在乎他是否能看见。

    趁着绍幸司不注意,许玄月一个转身消失在他视线里。

    她没有和绍幸司辞别。

    许玄月去找井了。

    上弦月,冷月凌空,寒透深宫。

    许玄月独自在冷宫深处飘荡。

    她穿梭在一条条黑漆漆的小径中,探过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想找到自己的身体。

    她清晰的感受到。

    心头,仿佛有一根线,或是一根血管,牵动着、拉伸着,一下一下,幽微暗痛。

    许玄月知道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这时,许玄月忽然发现自己头顶正在发亮。

    抬头看去,只见头顶开始狂冒金光。

    她的功德,莫名其妙的涨了!

    不只是功德!

    许玄月摸了摸胸口,鼓鼓囊囊厚厚一沓,拿出来一看!

    好家伙!

    是冥王币,足足几千张!

    这得吓多少个人才挣得来啊。

    许玄月被突如其来的横财给砸的晕晕乎乎。

    随着金光乍现,许玄月心头的感应也一下子变强了。

    她随着感应,穿过宫内层层高墙,找到了那口井。

    那井在一颗老槐树下。

    槐为木旁鬼,那颗槐树也在黑暗中沉默着,阴森森的。

    老槐树下,蹲着个老太监。

    火光把老太监的脸映得通红,飘飞的纸钱碎屑也随风而飞。

    几缕火星穿过了许玄月的身体,许玄月似乎感受到了那灼热的温度。

    可她是鬼啊,只是幻觉罢了。

    老太监边给许玄月烧纸钱,边念叨着些什么。

    许玄月侧耳去听。

    原来老太监是许玄月父皇的身边人,唤作景公公。

    他正回忆着多年前的事情。

    说老皇帝子嗣凋零,大概率都是太后造的孽。

    折腾到最后,连个即位的儿子都凑不出来。

    今日是许玄月的忌日。

    老太监还说他每年都会来这里烧纸。

    拿最好的贡品和国寺的一等香来烧。

    纸钱更是一大车。

    许玄月缓缓走近,沉默的看着老太监,和那火堆。

    景公公身边的板车上,还有大半车的纸钱堆放在那。

    若要全部烧完,恐怕得烧到下半夜去了。

    盯着景公公苍老瘦削的背影,许玄月心头涌起酸涩。

    老太监余光一瞥,忽然转头朝许玄月看来。

    先是一惊,又盯着许玄月看了许久,落下泪来:“吾皇!!”

    许玄月也是一惊,没想到老太监竟然是阴阳眼。

    还能认出长大后的她。

    景公公恍惚着,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盯着许玄月的头顶,眉头忽然皱起:

    “老奴给您烧了这么多年的香火,皇上您的功德怎么……”

    微薄至此。

    许玄月被他的话给问的一愣:“我也不知道啊。”

    这么一笔巨款,拿着最好的贡品最好的香,烧了十几年。

    她生生没有加一点功德。

    许玄月想想都心疼的要死。

    景公公想了想,恍然道:

    “恐怕是因为封印的缘故,吾皇又离得太远断了链接。

    天道判定您的灵魂已经消弭,老奴烧的纸钱没人收,恐怕就散做虚无了。

    也正是因此,今日国师才感应不到吾皇的气息,没有认出您来。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许玄月了然,可心里还是疼的滴血。

    景公公一瞬不瞬的盯着许玄月,半晌红了眼睛,颤巍巍的抬手,在空中描摹着许玄月透明的脸庞轮廓。

    许玄月对景公公并没有印象,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慈祥的不像话。

    许玄月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盯着看,心里不由一酸,落下泪来。

    “像,五官像太后,但神态却和先皇七分相似。”

    景公公近乎自语道。

    两人又沉默对视了许久,景公公忽然开口说:

    “老奴在此等候吾皇十余年,今日终于可以瞑目了。”

    什么意思?

    许玄月正准备说话。

    景公公忽然起身到了她的面前,动作快的不可思议,旋即抬手,扣住了她的脑袋。

    许玄月头皮一麻。

    他手上也没戴槐木物件啊,怎么忽然能触到她了?

    还没等许玄月反应过来,景公公苍老枯瘦的手一紧。

    一股极其磅礴,震慑的周遭虚空都“嗡嗡”震动的力量便传了过来。

    许玄月心头慌乱,动弹不得。

    景公公的掌心覆盖在她颅顶,将内力尽数传入了许玄月体内。

    不要!

    许玄月心中哀求着。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景公公的脸色愈发苍白,生气也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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