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白毅向若凝说起昨晚那个汉子的身份和处理结果。
“那个男子，表面上的身份是西地受难的百姓，跟着难民一起流落到此，实际上是秦国的探子。如今兰府处境尴尬，一动不如一静，所以为父暗中让他们做做样子，把人给放了。至于明家，已成气候，动他们于我们无益。”
“处境尴尬？”若凝想起之前从祖母那里得到的消息，“父亲是在说，陛下有意归顺大秦的事情吗？”
若凝以为此事离自己尚远，此刻听到父亲的言语，方惊觉自己可能想错了。
“陛下派去接大秦圣使官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想必大秦招降的诏书很快就会到了。”
若凝一听有些懵，这也……太快了吧！
“陛下，就……不再挣扎一下？”若凝略有些艰难地问。
“挣扎什么？没意义了！这些年，尤其是最近几年，归顺之声此起彼伏，边境之前的那次摩擦说是小败，但是……两千军士，全部阵亡！”
若凝吃了一惊：“不是说，百姓和将士，加上西越的人，一共就伤亡了两千……”
她口中的话语淹没在唇间。
这些……肯定是假的，用来迷惑百姓的。
“西越这几年先是涝灾，又是旱灾，国内早已民不聊生，战争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而南云的战力被多疑的陛下削弱到了最低。”
“声望和能力兼有的，只剩下了一个风烛残年的凤老元帅。西越的刀都快砍下来了，我们却连举刀格挡的人都没有。整个军队，一盘散沙！”
“西边边境，战事迫在眉睫，北边大秦亦在交界处陈师数万。朝堂之上，大秦更是频频插手南云事务，几方势力多有角逐。”
“现在南云的朝堂就像个筛子一样，乱象频生，明着支持回归的大臣竟然占了三成，还有一半的人默不作声……”
兰白毅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讥笑：“望生畏死，人之常情。如果兰家不是南云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为父也要带领兰家弃暗投明了。”
可是兰府无法改弦易辙了，因为秦帝不会用别人的心腹。
“回归大秦，是大势所趋，陛下顺势而为，是百姓之幸！”兰白毅最后下结论。
兰白毅没有告诉若凝的事情是，为了阻止这件顺应潮流的大事，为了给兰家赢得更多的时间，他早已站到了秦帝的对立面。
十几年前，明家被秦帝驱逐，明家庶子在南云崭露头角这些年，他不是没发现明家的不对，但是始终拿到没有明确的证据。
可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
他人在南云，无法插手大秦朝堂的事情，于是便将消息传递给了大秦亲王叔。
攘外必先安内。
他企图利用瑞亲王，让大秦的朝堂之乱再持续下去，这样秦帝就无暇南顾。
之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聃岭刺秦皇”一案，应该就是瑞亲王利用他给出来的明家和秦国的联络暗线，布置的一次针对秦帝的刺杀事件。
如今，瑞亲王暴毙，秦帝终于扫除了大秦朝堂上最后一颗毒瘤，接下来应该就是对外了。
而南云就是秦帝对外的第一战。
不，看现在的情形，甚至根本就用不着“战”。
若凝的思绪则飘向了远方。
她想到了远在大秦朝堂之巅，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少年郎！
她还记得他的雄心壮志，如今一切正在向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自己曾经发誓，要和他一起努力，一起实现大秦的千载盛世、长治久安。
没成想，物非人换，如今的自己，竟成为他盛世开启下的一个炮灰！
若凝也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在这次施粥时，会如此不计成本、不留余力。
这是要塑造兰府首善之名，让大秦投鼠忌器。和平归顺是顺应民心的善举，既如此，那被称为云城首善的兰家，就不能死，否则就有违民心。
这是兰白毅为兰府找的一条夹缝之路！
***
在这样纷繁复杂的日子里，若凝十五岁的生辰到来。
因为她没有定亲，所以不办及笄礼。
但是，林静姝还是坚持要为她小办一下生辰礼。
同时，也开始给她相看起来。
若凝从小身体不好，兰白毅夫妇又对她疼爱的很，所以早前就放出话来，要将若凝留到十八岁。
十五岁开始相看婆家，正合适！
生日这一日，三房一扫之前的阴霾，屋里屋外都喜庆起来。因为是小办，若凝并没有请自己相熟的小姐妹，只是自家人聚了聚。
父亲送了她几本书，上面都有他自己的批注。
母亲给她打了一副头面，定做了几身衣服。
祖母和大伯母、二伯母也都送来了礼物。
若凝外祖家，十几年前被当今陛下抄了家，已经没人了，但是大伯母和二伯母的娘家都有所表示。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吃过了午饭，宫里竟然也来人了。
皇后娘娘除了赏赐了若凝一套拳头大小的南珠头面，还发了一道懿旨。
“女子之德，柔顺为本，恭敬为先。言行举止，皆需得体。望吾妹，勿学浮华之态，勿染世俗之习。须持心以正，贞静幽闲，端庄贤淑。”
宫里的女官话语还未落下，林静姝的脸色就已经非常难看。
这不是祝词，这是在敲打自己。
等到女官读完懿旨，室内已经落针可闻。
若凝谢恩：“谨遵娘娘懿旨。”
然后，神情自若地从身边宫女的手中接过赏赐。
那边林静姝没有任何动静，若凝见状，赶紧起身，迈步上前去搀扶自己母亲。
“有劳嬷嬷了！”
林静姝缓和了神色，替若凝接过了懿旨，转身交给了身边的嬷嬷。
只不过眼中毫无喜色！
一直到晚上回到自己的院子，林静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馨月院正房外，几个丫鬟仆妇肃穆而立。
“什么仇？什么怨？先是擅自插手我女儿的婚事，在外面传那些个风言风语，现在，在我女儿的生辰礼上又发出这样的告诫，打压我女儿对她有什么好处……”
房内兰白毅也站着，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到正在拍桌子的妻子，然后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兰白毅看妻子发泄了一通，估计气出的差不多了，亲自端了一盏茶，递到妻子手中，干巴巴地道：“渴了吧，润润喉！”
林静姝拿到茶，喝了两口，然后又开始哭。
“欺人太甚，不就是当了个皇后吗？自己过得不痛快，也要让别人跟着难受！我女儿一辈子就过这么一次十五岁生辰，她还来使坏！呜呜呜呜……”
兰白毅看到妻子哭了，顿时心疼地不得了，伸手揽过妻子，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安慰她。
“夫人，别哭了，没必要和那些不相干的人计较，你看咱闺女像是在乎的人吗？没得气坏了身子，女儿还要担心，是不是？至于出气的事情……要不，把给宫里的供奉断了？”
林静姝：……
听到丈夫的话，林静姝终于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问：“这个供奉，能随便断吗？大房能愿意？”
皇后在宫里用钱的地方多，所以兰府对宫里的供奉从来没有断过。
“这不也是无可奈何吗？最近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想来大哥大嫂，还有皇后娘娘都是能理解的……”
屋里逐渐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房外守着的丫鬟婆子也都松了一口气。
“那个男子，表面上的身份是西地受难的百姓，跟着难民一起流落到此，实际上是秦国的探子。如今兰府处境尴尬，一动不如一静，所以为父暗中让他们做做样子，把人给放了。至于明家，已成气候，动他们于我们无益。”
“处境尴尬？”若凝想起之前从祖母那里得到的消息，“父亲是在说，陛下有意归顺大秦的事情吗？”
若凝以为此事离自己尚远，此刻听到父亲的言语，方惊觉自己可能想错了。
“陛下派去接大秦圣使官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想必大秦招降的诏书很快就会到了。”
若凝一听有些懵，这也……太快了吧！
“陛下，就……不再挣扎一下？”若凝略有些艰难地问。
“挣扎什么？没意义了！这些年，尤其是最近几年，归顺之声此起彼伏，边境之前的那次摩擦说是小败，但是……两千军士，全部阵亡！”
若凝吃了一惊：“不是说，百姓和将士，加上西越的人，一共就伤亡了两千……”
她口中的话语淹没在唇间。
这些……肯定是假的，用来迷惑百姓的。
“西越这几年先是涝灾，又是旱灾，国内早已民不聊生，战争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而南云的战力被多疑的陛下削弱到了最低。”
“声望和能力兼有的，只剩下了一个风烛残年的凤老元帅。西越的刀都快砍下来了，我们却连举刀格挡的人都没有。整个军队，一盘散沙！”
“西边边境，战事迫在眉睫，北边大秦亦在交界处陈师数万。朝堂之上，大秦更是频频插手南云事务，几方势力多有角逐。”
“现在南云的朝堂就像个筛子一样，乱象频生，明着支持回归的大臣竟然占了三成，还有一半的人默不作声……”
兰白毅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讥笑：“望生畏死，人之常情。如果兰家不是南云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为父也要带领兰家弃暗投明了。”
可是兰府无法改弦易辙了，因为秦帝不会用别人的心腹。
“回归大秦，是大势所趋，陛下顺势而为，是百姓之幸！”兰白毅最后下结论。
兰白毅没有告诉若凝的事情是，为了阻止这件顺应潮流的大事，为了给兰家赢得更多的时间，他早已站到了秦帝的对立面。
十几年前，明家被秦帝驱逐，明家庶子在南云崭露头角这些年，他不是没发现明家的不对，但是始终拿到没有明确的证据。
可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
他人在南云，无法插手大秦朝堂的事情，于是便将消息传递给了大秦亲王叔。
攘外必先安内。
他企图利用瑞亲王，让大秦的朝堂之乱再持续下去，这样秦帝就无暇南顾。
之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聃岭刺秦皇”一案，应该就是瑞亲王利用他给出来的明家和秦国的联络暗线，布置的一次针对秦帝的刺杀事件。
如今，瑞亲王暴毙，秦帝终于扫除了大秦朝堂上最后一颗毒瘤，接下来应该就是对外了。
而南云就是秦帝对外的第一战。
不，看现在的情形，甚至根本就用不着“战”。
若凝的思绪则飘向了远方。
她想到了远在大秦朝堂之巅，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少年郎！
她还记得他的雄心壮志，如今一切正在向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自己曾经发誓，要和他一起努力，一起实现大秦的千载盛世、长治久安。
没成想，物非人换，如今的自己，竟成为他盛世开启下的一个炮灰！
若凝也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在这次施粥时，会如此不计成本、不留余力。
这是要塑造兰府首善之名，让大秦投鼠忌器。和平归顺是顺应民心的善举，既如此，那被称为云城首善的兰家，就不能死，否则就有违民心。
这是兰白毅为兰府找的一条夹缝之路！
***
在这样纷繁复杂的日子里，若凝十五岁的生辰到来。
因为她没有定亲，所以不办及笄礼。
但是，林静姝还是坚持要为她小办一下生辰礼。
同时，也开始给她相看起来。
若凝从小身体不好，兰白毅夫妇又对她疼爱的很，所以早前就放出话来，要将若凝留到十八岁。
十五岁开始相看婆家，正合适！
生日这一日，三房一扫之前的阴霾，屋里屋外都喜庆起来。因为是小办，若凝并没有请自己相熟的小姐妹，只是自家人聚了聚。
父亲送了她几本书，上面都有他自己的批注。
母亲给她打了一副头面，定做了几身衣服。
祖母和大伯母、二伯母也都送来了礼物。
若凝外祖家，十几年前被当今陛下抄了家，已经没人了，但是大伯母和二伯母的娘家都有所表示。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吃过了午饭，宫里竟然也来人了。
皇后娘娘除了赏赐了若凝一套拳头大小的南珠头面，还发了一道懿旨。
“女子之德，柔顺为本，恭敬为先。言行举止，皆需得体。望吾妹，勿学浮华之态，勿染世俗之习。须持心以正，贞静幽闲，端庄贤淑。”
宫里的女官话语还未落下，林静姝的脸色就已经非常难看。
这不是祝词，这是在敲打自己。
等到女官读完懿旨，室内已经落针可闻。
若凝谢恩：“谨遵娘娘懿旨。”
然后，神情自若地从身边宫女的手中接过赏赐。
那边林静姝没有任何动静，若凝见状，赶紧起身，迈步上前去搀扶自己母亲。
“有劳嬷嬷了！”
林静姝缓和了神色，替若凝接过了懿旨，转身交给了身边的嬷嬷。
只不过眼中毫无喜色！
一直到晚上回到自己的院子，林静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馨月院正房外，几个丫鬟仆妇肃穆而立。
“什么仇？什么怨？先是擅自插手我女儿的婚事，在外面传那些个风言风语，现在，在我女儿的生辰礼上又发出这样的告诫，打压我女儿对她有什么好处……”
房内兰白毅也站着，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到正在拍桌子的妻子，然后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兰白毅看妻子发泄了一通，估计气出的差不多了，亲自端了一盏茶，递到妻子手中，干巴巴地道：“渴了吧，润润喉！”
林静姝拿到茶，喝了两口，然后又开始哭。
“欺人太甚，不就是当了个皇后吗？自己过得不痛快，也要让别人跟着难受！我女儿一辈子就过这么一次十五岁生辰，她还来使坏！呜呜呜呜……”
兰白毅看到妻子哭了，顿时心疼地不得了，伸手揽过妻子，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安慰她。
“夫人，别哭了，没必要和那些不相干的人计较，你看咱闺女像是在乎的人吗？没得气坏了身子，女儿还要担心，是不是？至于出气的事情……要不，把给宫里的供奉断了？”
林静姝：……
听到丈夫的话，林静姝终于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问：“这个供奉，能随便断吗？大房能愿意？”
皇后在宫里用钱的地方多，所以兰府对宫里的供奉从来没有断过。
“这不也是无可奈何吗？最近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想来大哥大嫂，还有皇后娘娘都是能理解的……”
屋里逐渐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房外守着的丫鬟婆子也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