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流霜阁,就寝前。

    嫣然趁着景屏出去的功夫,和若凝又说起刚才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我刚刚没说!”

    若凝一愣:嫣然,今天你是属仓鼠的吗?怎么净藏着掖着了?

    她有些焦虑地问:“什么事?别又是不好的消息吧?”

    嫣然犹豫了一下,先不确定地说:“这个……应该算是好事吧!”

    “总之,就是当时太子很生气,差点把人推下去嘛?我想着,这孩子身为太子,还被人欺负成这样,挺可怜的,不如帮他掩盖一二,于是就拿了手边棋篮里的一颗棋子,弹到了他小腿上。”

    最后又添了一句:“我很有数的,肯定没鸡毛掸子打人疼,但是一定会青!”

    若凝:……

    她忍不住赞叹一句“好棋!”

    嫣然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思绪乱飞的若凝一点也没明白,她甚至夸还赞了嫣然一句:“你变聪明了!”

    嫣然听到她的话,却是满脸的怒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不回嘴。

    她愤愤不平地说:“我虽然不聪明,但是我会照葫芦画瓢。这事,不和倪凌蕊的丫鬟撞我是一回事吗?我又不傻!”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咬牙切齿。

    若凝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之前在南云皇宫里,和倪家主仆的那场交锋。

    嫣然这次算是活学活用了!

    紧张了一个晚上的若凝,闻言终于放松了下来。

    太子受伤,倒霉的只会是别人了!

    正想着心事,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便看到景屏进来。

    “少使,凤少使留宿合欢殿了。”合欢殿是皇上召幸妃子的寝殿。

    若凝微微一愣,但是很快了然,看来凤星悦的事情进展顺利。

    后宫里,可能又会多出一个像庄妃一样久宠不衰的女子了!

    “嗯,那就熄灯吧。”若凝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站在面前低头不语的景屏。

    “等等,景屏,今天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

    景屏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看着她的若凝,一下子跪倒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动了动,但是又稳稳地坐住了,给嫣然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人扶起来。

    她本想自己扶的,但是一想,以后自己还要用景屏,不能表现太过。

    “到底出了什么事?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嫣然把她扶起来,又旁边拎过来一把凳子,摆在桌前。

    可是景屏只是一个劲地哭,若凝和嫣然对视一眼,两人满眼的无奈。

    得,又多了个哭包。

    “你只是在这里哭,什么也解决不了。不如说出来,人多力量大,说不准,谁一个法子就把问题解决了。”若凝看她哭得差不多了,就温言相劝起来。

    景屏这才慢慢收了眼泪,缓缓说出了自己的事情。

    “不是奴婢,是奴婢的妹妹出了事。”

    “奴婢自幼生活贫困,家里一共我、妹妹和弟弟三个孩子,随着弟弟的出生,父母觉得我们姐妹俩是累赘,就想方设法把我们送进宫做了宫女。”

    “这些年,我们姐妹两人相依为命,几次三番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好不容易奴婢成了女官,而妹妹也成了王少使宫里的掌事女官,可是……”

    景屏说到这里,哭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

    “……前几天,她不小心,把王少使刚入宫时,陛下赏赐的玉镯给打碎了,当时吓得没敢说。今天少使梳妆时,发现玉镯不见了,就以为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拿走了。”

    “王少使询问敲打之下,看到妹妹面色紧张,便认定是妹妹拿走了玉镯,对妹妹进行了责罚,逼妹妹把玉镯拿出来。”

    “因为玉镯早就打碎了,根本就拿不出来,妹妹只能咬死口说不是她拿的,可是王少使根本就不信,于是就将妹妹送去了尚方司。”说到这里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尚方司,是宫里专门惩处犯错宫人的地方。

    “为什么不直接说打碎了,这样不就好了!”嫣然很是不能理解。

    “那是皇上赏赐的,别说是打碎了,就是稍有损坏,都是要杀头的。”

    景屏急急地回了嫣然一句,然后继续说。

    “晌午的时候,奴婢去了尚方司,使了好些银子才跟妹妹说了几句话。尚方司的高公公为人严苛,奴婢怎么求都没能让他松口宽限几日,眼看着妹妹这两天就要被以行窃论处了……”

    宫中行窃,轻除以棍刑,然后发配浣衣局,重者处死。

    像景屏妹妹这种情况,“盗取”主子的御赐之物,进了尚方司,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高公公?他叫什么?”若凝听到高公公,心念一动。

    “是高文昊公公。”

    真的是小号子啊。

    “那玉镯,可是进宫之日,司珍司送来的那对玉镯?”

    若凝想起第一天进宫时,宫人送来的赏赐中,好像是有那么一对成色很好的玉镯,说是皇上专门赏下来给新人的。

    “是。”若凝若有所思,玉镯的事她可以帮忙,但是如何帮的不露痕迹却是个问题,而且景屏妹妹呆在尚方司,时间久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她心里有了思量,但是还得好好斟酌一下细节。

    “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好好想想,尽快给你个答复。”

    若凝说到这里,看了一下景屏,劝慰道:“你也别再哭了,好好保重自己,你妹妹还指望你呢。”

    ***

    翌日一早,景屏肿着个核桃眼来给若凝梳妆。

    若凝等头发梳好了,抽出梳妆盒最下面的小抽屉,把她提前找好的那对玉镯拿了出来。

    “玉镯要想办法再送回王少使那里去,但是要在有其他宫妃在的时候被发现。她那里我说不上话,待会我跟史采女说一声,让她帮个忙。你最好找个栖云轩的宫女配合一下。”

    若凝将玉镯递到景屏面前。

    栖云轩是王玓王少使居住的院子。

    景屏看着眼前的玉镯,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若凝是要用自己的玉镯替了王少使的玉镯,她不敢相信若凝竟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若凝看到她久久不拿玉镯,以为她有其他顾虑。

    “放心吧,这玉镯跟那摔碎的玉镯应该是一样的,毕竟是刚入宫,皇上应该是统一赏赐的。而且我见过其他几位戴的玉镯,都是一样的。”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景屏双目含泪,“少使,这是皇上赏赐的东西,您这样做是死罪啊,奴婢不能接受。”

    若凝看她坚持不接玉镯,就拿起她的手,把玉镯塞到她的手里。

    “你不用管这个。什么罪不罪的,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而且谁会来查这个还在不在。更何况,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

    景屏闻言,默不作声。

    若凝看到景屏不再说话,接着说:“至于高文昊公公,你去御膳房拿一份密封好的江陵鱼子酱,送给高公公,说说好话,让他手下留情,尽量把事情拖延几天,想必应该不难!”

    “鱼子酱?这个会管用吗?”嫣然不明白怎么牵扯到鱼子酱这了。

    “听说高公公是江淮人士,那里的江陵鱼子酱可是一绝,想必他会很喜欢家乡味道的,而且我们也不是求他什么大事,只是请他宽限几日而已,他应该不会拒绝。”

    当年小号子第一天进宝溶居时,自己就让他帮忙鉴定江陵鱼子酱的真假,知道这事的人,基本上都是宝溶居的老人了。

    让人送鱼子酱,是为了让他以为是故人请他帮忙,想必他会答应的。而且小号子虽然为人死板,但是心肠不坏,以他的性格,多半会帮这个忙。

    “好了。我会和史采女说一下这事,这几天,你也别陪我去请安了,专心处理一下你妹妹的事情。”

    若凝这里暂且不表,先说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

    上元节后,休朝结束,早朝开启。

    新年第一奏,太子推人落水。

    右佥都御史范朔在朝堂上老泪纵横,哭诉自己的父亲一生为朝廷鞍前马后,哭诉自己这些年忠君之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臣之先父,弱冠之际,便入朝堂,三十载如一日,披沥肝胆。濒死之际,仍不忘百姓。”

    “臣承父志,入朝以来,晨兢夕厉,日夜不绰。虽资质愚钝,无大功于社稷,然鞠躬尽瘁,亦不失于陛下。”

    “昨日至家,闻小儿昏迷,竟是先遭太子殿下纵人殴打,后又推之入水。臣闻之,心痛如绞,是夜不能寐。既恐小儿无状,见罪于殿下,又恐社稷,祸乱于储君!”

    “臣知太子殿下身份贵重,然臣忧于国,耽于民,虽大不敬,亦不敢不言。思虑再三,特此陈情。”

    “陛下,苍生万民,皆天之子民。万望陛下,赐臣公道,以安民心啊,陛下!”

    右佥都御史范朔,以头抢地,声泪俱下。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高座之上的人良久不语,然后自嘲出声。

    “朕以往便知道,你们御史台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没想到,今天竟然欺到了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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