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冷冷地看着臣雅,片刻后,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冬青,口中却是一字一句地问曾经的好友:“而且,你真的觉得天涯哥哥该死吗?”

    “天涯”是当年莫尧臣在苍云山时的化名。

    “天涯哥哥”这个称呼,曾经是苍云山的正统代表施桐、臣雅,还有企图取她们而代之的洛英、嫣然,她们四人对莫尧臣的共同称呼。

    想到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哥哥,臣雅艰难地回道:“若为苍生,人人皆可死。”

    嫣然闻言,面露嘲讽地看向臣雅,目光在她脸上打量良久,才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大步往亭外走去。

    她边走边说:“圭制人也好,玄圭也罢,我们各凭本事。”

    一直到嫣然走了很远,才有声音从臣雅的口中传出:“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声音随风飘散,走远的人早已听不到了。

    ***

    随着定国公世子夫人上门的消息传开,有的人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守株待兔的嫣然,在晚上果然截住了不打招呼就上门的白发黑衣人。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几个回合。

    白发黑衣人掩不住阵阵心惊:早就听说这个小丫头武资惊人,今天一见,果然很厉害!这算是武力界的天花板了吧?

    自己日夜苦练,年纪比这个小丫头长了一大把,还是打不过她,天份真的就这么重要吗?太不公平了,不行,还得加练!

    嫣然同样震惊:不是说白发女是个病秧子吗?这算哪门子病秧子??

    “丫头,我和你是一伙的啊,你把玄圭交给我,总比落到苍云山那群老顽固手中的好,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黑衣人压低了声音说。

    “啥玄圭?公子不是已经还给你们了吗?怎么还来要?”嫣然装傻。

    “哎呀,你不知道吗?要不先停手,我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说话间,两人丝毫没有停手。

    远处一队巡逻的人马正在靠近,白发黑衣人只得趁着嫣然被她击退的瞬间,转过身溜了。

    看着人离开,嫣然淡定回到自己房间,关门,睡觉!

    ***

    入了春,天气越来越暖和。

    流霜阁的院子很大,院子里不少花花草草,若凝看着这些心情舒畅。于是把靠窗的书桌挪开,放置了软塌,几乎天天靠着枕头坐在窗边看书。

    除了书好看,景好看,戏也好看。身边有史明晓和嫣然在,若凝对宫里的各种密辛都很清楚。

    奥,忘了说,史明晓和嫣然现在已经完全沆瀣一气了,被她称之为皇宫秘史二人组。

    除了各宫说不尽的“据说”“传说”“好像说”之外,最近后宫最被人关注的对象,莫过于凤星悦了。

    凤星悦有一次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句“岩昌驿馆的景色美如仙境”,翌日,皇帝竟然让御庭画师去岩昌驿馆采风。

    待到端午节时,简画师一众画师及时赶回来,带了几十张在岩昌驿馆的画卷。

    皇帝让凤星悦挑了好的画像,让画师们又临摹了两份份,一份送到了翰林图画院,装裱后送入国库。一份送到了尚功局,让比照制成屏风,令尚宫局全力辅助。

    屏风做成之日,皇帝命人直接送进了凤星悦的重华宫猗兰殿。

    当那精美的屏风摆在重华宫,供后宫嫔妃观看时,后宫嫔妃几乎都去了,除了贵妃。

    画中正是春天,万花盛开的季节。

    画中岩昌驿馆的景色,比之前若凝见的更胜一筹。

    众人看的移不开眼。

    彼时,凤星悦满面春风地坐在主座,和大家言笑晏晏,风头隐隐盖过了庄妃。

    当然,后宫的众人私下里几乎都嫉妒地红了眼,但表面上都和和气气地恭喜凤星悦。可是,总有那么几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修仪谢映秋以往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一个连给太后请安,也几乎不会出现的人,若凝曾经一度戏称她为“铁头”。

    而铁头谢修仪为数不多出现的时候,据若凝观察,也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没想到今天,谢修仪竟然到了。

    她眼睛发亮地看了会屏风,又阴测测地盯着凤星悦看。

    那眼神,若凝看着心底就发凉。

    谢修仪把目光从凤星悦脸上挪到庄妃的脸上,忽然笑了。

    “狄佳宜,纵使你再漂亮,宠冠后宫多年,现在还不是被人比下去了?陛下眼中可还有你?凤才人眼中可还有你?后宫众人眼中可还有你?看看这屏风,嫉妒吗?”

    庄妃被她点名,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怼她:“感情你闭门思过这么多年,是研究菜谱去了!心眼没长大,厨艺倒是进步不少!”

    现场一滞。

    众人:啥意思,怎么听不懂?

    身后嫣然拉拉若凝的袖子,若凝心领神会,她低头侧身,用手轻掩嘴,对嫣然说:“是说她添油加醋的本事不错!”

    若凝的声音极低,奈何周围太安静,众人都听到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

    谢修仪之前也没明白,此刻听到若凝的解说,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庄妃自然也听到了,很是赞赏地看着若凝:“不错!记住了,她的话,连断句都不能信!”

    若凝:……

    众人:……

    回去后,嫣然又问:“刚刚在路上,文妃娘娘问庄妃‘你真的不难受吗?’庄妃娘娘回‘难受什么?难受有个人分锅吗?’啥意思?”

    一脸懵逼的若凝:这个,我真不懂!

    ***

    后宫中,随着凤星悦的得宠,王玓迅速失宠。于是,王玓在上了段贵姬的整治名单之后,再次升级,成为不用顾忌的整治对象。

    王少使备受段贵姬责难,终于在某一次被段贵姬罚了后,她病了一场,那之后,几乎闭门不出。

    同一时间,凤星悦却一时风头无两,甚至几度有传言:含章宫庄妃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奥,对了,中元节过后不久,凤沁就“查证无罪”被放了出来。

    不过嫣然在若凝问起来的时候,就说了这么一句。若凝看她神色有异,多问了一句,就被她顶了一句“和你没关系”,最终详细情况也不得而知。

    后宫中,后来又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王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每每看到王玓望向凤星悦的眼神,若凝都有种感觉:她在暴走的边缘。

    果然,凤星悦怀孕之后,王玓终于也将自己送上了断头路。

    若凝是在凤星悦出事后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原本当时众人在给皇后请安之后小坐聊天,突然就有宫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后脸色瞬间大变,遣散了众人。

    午膳之前,事情就传到了若凝耳中。

    “你说什么?凤星悦失了孩子?是王长使故意绊倒了她?”若凝大吃一惊。

    自九皇子诞生,任何人,包括刚入宫的新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对子嗣的看重,就这样,王玓还敢下手?而且还是亲自出手?她疯了不成?

    而且,凤星悦怀孕的事情,若凝她们都不知道的事情,王玓又是如何得知的?

    有疑问的,不止若凝,还有后宫众人,当然也有皇帝。

    ***

    重华宫!

    “三天前朕才知道星悦有了身孕,今天她就被人下了手,皇后,你就是这么当家的?”

    皇帝坐在上首,面色难看地质问跪着的皇后。

    皇后听着皇帝的质问,却不敢说话,只是匍匐在地。

    凤星悦怀孕的事情,她也是三天前才知道的,诊出喜脉的御医把事情报到自己这里,自己就立刻上禀了陛下。

    因未满三个月,知道这件事的宫中主子,除了自己和陛下,就只有西宫太后了。

    陛下和太后自然不可能害皇嗣,那么,就只剩下自己这个皇后脱不了干系。

    皇后想到这里一阵头疼,自己没有做过,问题肯定出在宫人身上。

    可是无论消息是从自己宫中传出,还是从重华宫传出,自己这个做皇后的都脱不了关系。

    就在这时,又有宫人来报。

    “启禀陛下,栖云轩王长使畏罪自尽了。”

    皇后听闻此言,先一愣,接着心中更恨。这个王玓太不中用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却不敢多活一会?至少要等到事情查清楚再死。

    现在死了,哪怕查出事情的结果,陛下又会信几分?再加上,之前她有意结交王玓的事,根本就没瞒着陛下,现如今,却成了王玓是她的人的“佐证”。

    她知道,现在陛下最怀疑的就是她了。

    毕竟,陛下的多疑,她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皇帝听了宫人的回禀,心中一滞,毕竟是宠幸过一段时间的女子,就算对她没有感情,此刻听闻王玓身亡,心中的怒火却也逐渐平息了。

    皇帝看着始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皇后,缓和了神色。

    “三天之内,查清真相,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这句话,不等皇后起身,便大踏步而去。

    皇帝离开后,良久皇后都没有起身,身旁的女官芜君赶紧上前搀扶皇后。

    皇后深吸一口气才站起身,不知道是否因为跪伏太久,手脚竟然有些僵硬。

    “把栖云轩的人全部看管起来!”

    皇后面沉如水!

    大秦后宫一场风雨正在酝酿,不知多少人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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