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旧”的意思就是,孟凡还是可以和外面互通消息的。

    而后半句话的意思就更明确了,孟凡和陛下的近臣都明白,陛下是先失踪再出事的。失踪发生在佳清苑被围之前,出事是发生在这之后。

    外面的人,包括巡抚萧不念在内,都有可能是凶手,唯独被围的众人可以摘清。

    也就是说,包括江都行省众臣在内的所有江淮地区的本地官员中,他才是最有可能全身而退的那个。

    至于亲卫“营啸”,他猜测应该是陛下埋在他身边的人被起用了,目的就是留下自己,不给现在的局势添乱。

    而对他威胁最大的两件事情无非就是“粮仓案”和“郭家灭门案”,可是……只要郭家的那个孩子一死,两件事情就是一件事,都是无头公案。

    更何况,陛下如果真的驾崩了,太子登基,江淮的诸多麻烦一定会被暂时搁置。

    所以,只要陛下死了,这事就盘活了!而青州,有人比自己更怕皇帝活着!

    想到这里,他内心暂时安定下来,对柳邵江抱拳:“多谢大人提醒,之前孟某孟浪了!”

    ***

    随着管辖权落入禁军之手,青州城内再次开始大规模的筛查。

    禁军在青州城排查了一日,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还是郝明远身边的小太监跟随禁军检查各大珠宝商行新收的宝贝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块眼熟的玉牌。

    青州城巡抚府衙。

    此时的巡抚萧不念早已被控制住,所有的家仆也被关在一处。

    当东西递到兰白毅手中时,兰白毅热泪盈眶。

    这是闺女的东西,虽然有了一些变化。

    郝明远看兰白毅拿着东西,一直默不作声,焦急地问:“兰大人,已经派人去查玉牌的来源了,只是…能确定是娘娘的东西吗?”

    兰白毅没有回答,看着玉牌背面多出来的东西,说:“公公,我觉得陛下应该没事!”

    他将玉牌背面的图案给郝明远看:“你看,这是多出来的东西,一个‘日’字外面有个框。日者,人君也!阿凝的意思应该是陛下被困了!”

    郝明远声音微颤:“是这样的吗?”

    兰白毅点头:“肯定是这样!”

    郝明远看着这样的图案,突然福至心灵,他紧张地一下子抓住了兰白毅拿着玉牌的手臂。

    “兰大人,会不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青州城的抚军都尉是陛下派来的,他叫阳浩。陛下有事最有可能会去找的就是他,您说有没有可能,娘娘的意思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兰白毅人已经跳了起来,快速往外走去,边走边喊:“段统领,赶紧派人拿下青州抚军都尉阳浩!”

    可是阳浩已经跑了,城内阳府无人。

    一天前,以萧不念为首的官府人员和以阳浩为首的驻军将领,将禁军迎进城,然后在禁军接管青州城以后,阳浩再也没有露面。

    虽然人跑了,但是做事留下的痕迹还在,参与的人也还在。

    随着关键人物阳浩身份的败露,他身边的人很快招了供,然后以此为突破口,禁军在几个时辰之内找到了乞丐堆里重伤昏迷的姜华、小君姑侄,还有之前冒险入城的十人中仅剩的五人。

    当然,后来又找到武易和卫青州,这都是后话了。

    可惜的是,当他们查清玉牌的来龙去脉,追到典当玉牌的人住所时,那位典当玉牌的姑娘已经被人灭了口。

    青州城封着,现在只能进不能出。所以城内的消息暂时传不出去。

    也幸亏如此,否则,城内不到两千禁军,城外五千驻军。双方要是打起来,禁军绝对讨不了好。

    子时,伴随着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大队人马带着难掩的肃杀之气向巡抚府衙疾驰而去。

    一整晚,整个府衙灯火通明。

    天亮之前,不断有大队人马离开。

    天亮之后,几个惊破天的消息传开。

    第一,青州抚军都尉阳浩,意欲图谋不轨,现已叛逃!

    第二,江都驻军指挥官孟凡亲卫军发生“营啸”,现孟凡已被看管起来。

    第三,青州乃至包含江都行省在内的整个江淮地区的驻军,全部就地“静默”,违者一律按违抗军令处理!

    第四,巳时前,整个江都所有军册有名者,必须全部归队!

    第五,大元帅秦靖池摔两千先行军已抵达浔州,另两万将士两日后抵达江都!

    此外还有一纸告示:

    青州戒严期间,

    言语喧哗者,斩!

    蔑视禁约者,斩!

    谣言诡语者,斩!

    兵士到时未归者,斩!

    军民聚众议事者,斩!

    五个斩字,让子时入城的那股肃杀之气,迅速席卷了整个青州,乃至江都。

    由于江都驻军的最高指挥官孟凡在看管当中,他的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随着巳时过后,大批在外行事的士兵根本就没回来。禁军的人稍加清点,就知道哪些军队有可能有问题。

    缺人越多,问题越大!

    这样一来,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问题大了。于是,感觉大事不妙,还不肯认命的几人,暗中集结自己属下行事。可是临时起事,到底干不过早有防范!

    青州这边,闹事的人才刚刚集结起来,一支军队就犹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然后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击他们的“心脏”。

    尚未结成防御阵型,就被对方冲乱了阵脚。那位跟随孟凡多年、长久以来一直压制阳浩的将领,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寒森森的枪尖,划破空气,精准无误地穿透了他的喉咙。

    临死之前,他想到的是今早传出来的几个消息之一:“大元帅秦靖池摔两千先行军已抵达浔州”。

    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不是到了浔州,而是已经到了青州。

    之所以如此说,正是为了让他们这些人跳出来,正大光明地除掉他们!

    于是,刚刚集结起来的人马,直接被打散了,很快丢盔弃甲。除了为首的几人被杀,没有几个人丢掉性命。

    那位将人一枪穿喉的将领,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随意地收起了兵器,表情和眼神都没有丝毫的波澜。

    这一日,整个江都境内,有很多地方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不过,阳浩又跑了,同时跟着一起失踪的还有一支百人的完整建制队伍。

    另一边,浔州。

    等青州的“五斩”令传到孟凡耳中时,已经是又一日之后,他顿觉自己处境不妙。

    如果大军真的来了江都,那他…

    他再次向外传递消息,可是信鸽刚飞起就被人一箭射下!

    此时的佳清苑是真的水泄不通了。

    在江都做了多年人上人的指挥使,整个军队大权在握,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孟凡,成了瓮中之鳖。

    这一次,是真的插翅难逃了。

    ***

    两日之后,河边,残阳如血。

    抢来的马儿站在岸边悠闲地吃草,面色惨白的李瑾咬着牙处理伤口!

    正在烤鱼的若凝也好不到哪去,疲惫至极不说,她身上也受了伤。

    那天两人一合计,觉得继续在青州附近会更危险,所以休息了一晚上后,从第二天开始,两人是哪里偏僻去哪里,最后在荒山树林里辗转了两天。

    这样一来,遇到的人比之前少很多了,但是原先的三人小组也变成了五人,最后一次遇到人,他们杀了人,抢了马。

    简单打理伤口,对付了一下晚饭,李瑾抬头看了看天,皱着眉说:“要变天了!”

    经他一提醒,若凝这才注意到西边太阳下山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被厚重的云层遮挡。

    要下雨了。

    下雨天不能在丛林中,甚至不能在野外。

    “来的路上有家颓败的农舍,我们去那里吧!”

    良久,李瑾点头。

    可是,被追杀的路上最忌讳走回头路了。

    农舍是三间土房,中间是堂屋。把左边的比较完整的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做卧室,仅仅只是让床上能躺人而已,屋外屋内的一切都尽量保持原样!

    若凝收拾完的时候,李瑾也刚好把之前收的刀具用布稍微包裹了一下,挂在了门后。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十一月底了,纵使南边天气偏暖,可是下了雨的十一月,仍然让穿的不怎么多的若凝冷得发抖。

    昏暗的环境里,若凝听着外面的雨声,努力忽略膝盖传来的刺痛,在又一次听到李瑾压抑的咳嗽声时,暗暗祈求,让这一切尽早结束。

    亥时三刻,若凝和李瑾是被一声马的嘶鸣之声惊醒。

    黑暗中,两人迅速起身。

    他们之前抢来的马在回来之前就被他们放走了,所以发出声音的马不可能是他们的马。

    两人走到窗台处,轻轻支起窗扇,一边查看外面的情况,一边做好随时跳出去的准备。

    之所以现在不出去,是因为若凝他们睡的这间屋子只有一间在前面的窗户,如果外面有人,他们现在出去会被看到。

    果然,没一会的功夫,有几个人穿着蓑衣,骑着马,停到了农舍外面。

    当先一人率先下马,一脚踢开堂屋的门,拿出了火折子,一吹,屋里亮起昏暗的灯光。看清屋里的情况,他也没再仔细看,就转身朝外喊话。

    “大人,还是老样子,没人来过,进来避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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