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阿玥

    男主猜叔

    【你造的口业,终是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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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道场要做几天呢?”阿玥问。

    还是上次路过的金顶庙,一样的热闹非凡。

    “说不了。”州槟回答,“上一次是大禅师一年一次的法会。通常没有这么快又办一次的。”

    这次阿玥谨慎了。她和州槟,细狗,在车里随便眯了一会儿,天刚亮,就来到金顶庙前,不可能这么早就人满了,阿玥想,于是自信满满地往里走。

    可是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扛着孩子的冒失鬼撞了一下,孩子手中捧着的椰子水,完完整整扣到了阿玥身上,湿淋淋,黏唧唧。

    阿玥干脆去市场买了一身勃磨女子的行头来,头巾像印度女子的纱丽。她用头巾把脸遮住,和州槟并排站在门口,观察着人群,琢磨着进去的时机。

    细狗屁颠屁颠地跑回来:“阿玥,阿玥!我找到办法啦!”

    细狗满面通红,喜上眉梢地说:“他们说了,大禅师今天开义诊,灌顶祈福,尤其是家里有脑子得了病的病人!来了就给看噻!”

    州槟和阿玥对视一眼,又齐齐看着细狗。

    细狗说:“阿玥,你就扮我妹妹,不要说话,我就说你从小脑子不灵光,让大禅师给看看。然后你就求他,让他给你灌顶,让他保你夫妻平安撒。”

    阿玥和细狗安静跪坐在走廊里的蒲团上,前后都排满了人。可是阿玥的安静显得她太正常了些,周围有抖手流涎的孩子,有大喊大闹按也按不住的青壮年,还有被抬着来的。

    阿玥坐在一群人中,心惊胆战,只有细狗在不断帮她挡着一些无意识的身体撞击。那些最吵闹的人,被先唤了进去,他们离开时应该是从另一扇门,因为阿玥渐渐地,再也听不到任何喊叫了。

    “他们不会是被人道主义消灭了吧?”阿玥拉了拉细狗,小声问。

    细狗低声斥责她:“阿玥,你说啥呢!这可是大禅师。”

    “哦。”阿玥小声答,耸了耸肩。

    “阿玥,人道主义消灭是啥意思?”细狗问。

    直到太阳西垂,门外只剩下细狗和阿玥两人,细狗已经倚在墙根昏昏欲睡,才走出一个十几岁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冲着阿玥和细狗招手:“进来吧。”

    阿玥走进去,一个不大的佛堂模样的屋子,正中供着三尊佛祖,有个穿了整套袈裟的和尚正在背对门口拈香。

    应该就是大禅师了,阿玥想。

    大禅师上完香,回头看了看阿玥和细狗,在两人面上打量了一下,似乎是不确定哪位是病人。

    细狗连忙指着阿玥:“她,是她!”

    大禅师笑了笑,对细狗说:“你先出去吧。”

    细狗像是没想到,根本也不用他陈述病情。他看了看阿玥,对阿玥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跟着小和尚的指引退回门外。

    大禅师给阿玥指了个座位:“坐吧。”

    阿玥毕恭毕敬施礼,虔诚地坐下来。

    她这才敢正眼去看大禅师。

    面前的和尚四十来岁年纪,在勃磨比丘的装扮之外,还穿了做法事时的正式僧衣。他的中国话也很流利,却一定不是中国人。他慢慢地喝着茶水,像是在等待自己先开口,可是面对三边坡的最高精神领袖,自己要怎么说第一句话才最合适呢?

    阿玥犹豫着。有许多冲动的话,婉转的话,质问的话,祈求的话,一个个,一条条,在舌头间统统过了一遍,可又挨个被自己压了下去。佛堂轻烟,门外夕阳,坐下来才刚不过片刻,好像自己就不得不冷静下来了。

    大禅师终于放下茶碗,看着坐在对面的阿玥,第一个开了口:“我一直在等你。”

    阿玥不说话,想了半天,才摇摇头问:“大禅师,我们以前见过吗?”

    大禅师笑了:“何止见过。”

    他起身向阿玥走来,撩起僧衣的袖口给阿玥看。他的左侧小臂靠近手腕的位置,有一副深色牙印的痕迹。

    “当年你才八九岁,却十分怨毒,我把你从世尊身上拉开,你却把我也咬伤了。”

    阿玥笑起来。

    现在她想起来了。

    大禅师好像刚想起来为阿玥让茶。他提着小小茶壶过来,阿玥起身,自然地将身边案几上的茶碗双手拿起,捧在身前,恭敬前举。

    大禅师为阿玥倒茶,说:“世尊说,你吃雪山上的雪,自小喜爱寒凉入口。我这茶已经凉了,也许反倒合你的胃口。”

    奇怪,自打走进这屋子,阿玥躁动又焦急的心奇异般地安静了下来,此刻,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一边饮着冷下来的茶,一边感觉脸颊上流下滚烫的热泪。

    “我们还有第二次见面,你记得吗?” 大禅师见阿玥将第一杯茶饮尽,又为她斟上第二杯。

    “我想起来了。” 阿玥说,“去年我回去世尊院,你也在。”

    大禅师笑着说:“世尊说,他欠你的因果,已经一笔勾销,你们这一世,本不会再相见了。可他终是躲不过你的不甘心。”

    阿玥将杯中茶饮尽,把茶碗还给大禅师。

    大禅师把阿玥还回的茶碗收起,茶壶放起,问:“你走进这个屋子里来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我想的是,我要救我的丈夫。他被人设计陷害,有可能上极刑,我不愿意抱任何侥幸,等到事情无可挽回再后悔。我想求大禅师,只有你,才能赦免一个人的罪过。”

    大禅师又问:“那你现在知道了你和我的因果,你还这样想吗?”

    阿玥说:“当然了。你不会想说,因为我小时候咬过你,你就不愿意帮我吧?这算是哪门子因果?不要因为我喝了你两杯冷茶,你就可以告诉我人走茶凉,把我赶走。”

    大禅师笑了:“你造的口业,终是要还。”

    阿玥说:“还,你说怎么还都可以。但是大禅师,我想求你救人。”

    大禅师起身走到门外,夕阳已经开始在廊下拉出立柱的长长影子来,细狗远远地在院子口向这里张望。阿玥紧跟着走到大禅师身边。

    大禅师看着斜阳说:“有人要造下很重的杀业,我当然要救人。可有一个人,我救不了。”

    阿玥的脑袋像是被一击大锤狠狠砸了一下,赶紧问:“大禅师,看在咱们都是熟人的面子上,你就不能开开后门吗?我的丈夫是达班的吴猜,你知道的,他曾拜托张先生求见你,为我们的婚礼灌顶,可是被你拒绝了。你需要貘吗?我知道貘在哪里,我能捡到貘,一捡就是一对,我都抱来给你。”

    大禅师说:“你说的这人,我不知道他想要见我。”

    阿玥又口无遮拦起来:“那你是时候好好整顿一下你身边的秘书们了。如果你知道,他们背着你都做了什么事情,你会很吃惊的。不过也许你……”

    阿玥没说完的半句话,被大禅师的眼神打断,大禅师收起笑容。

    阿玥恭敬地低下眼,说:“大禅师,除了求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世尊说过,我一生有三场命定的劫数逃不过,他说他是我应了父母劫的因,所以他要破了我己身劫的果,把我送回中国,让我活下来。他还说,他此生再也不会和我见面了。可是我不甘心,一个人如果下定了决心要见另一个人,怎么可能再也见不到呢?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再见到他一面,要他知道,他说的都是假的,从来没有什么劫数,夫妻劫也是假的。”

    阿玥胡乱抹了抹脸上肆意横流的泪,倔强地说:“好在我起了这个念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排除万难办好了签证,见到了他最后一面。不然,他真的要得逞了。”

    大禅师叹了口气,看着阿玥,满目慈悲:“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起了念,才导致了最后的果?世尊坐化的两个月前,身体突然开始每况愈下,直到见到你后,他对我说,都是他未尽的因果。”

    阿玥哭着说:“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我都认。你不肯救我的丈夫,那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夫妻劫?我要怎么样,才能破了这个劫?是不是离婚就可以?”

    阿玥一边哭,一边擦泪,要自己能心平气和地表达出来:“我们只做了宗教仪式,不是世俗仪式,只有佛祖那里备了案。你是大禅师,你能给人灌顶,也能给人把祝福撤回来对不对?你帮我跟吴猜离婚吧,这样行不行?”

    大禅师默默看着阿玥把话说完,把泪擦干净,直到不再气喘,终于能平静面对他时,才对着阿玥开口:“你口业太重,我帮不了你。你在金顶庙持戒三天,三天后你再来问我。”

    说罢,走出门外。

    阿玥不再哭泣,看着大禅师消失在佛堂转角,擦了擦脸上的泪,走过去门口找细狗。

    “细狗,大禅师让我在这里等三天。这是寺庙,管吃管住的,你和槟子哥不用担心,你每天早上来找我,跟我说一说报纸上的消息,电视上的消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阿玥,你眼睛都哭肿了。”细狗默默听阿玥把话说完,有些心疼地回答,“阿玥,要我说,事情都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你咋这么害怕,这么着急呢。你要相信猜叔呀!”

    阿玥看了看细狗,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口业太重,要持戒,要诚心,不能再随心所欲了,只对细狗笑了笑道:“嗯,我吃斋念佛三天,就不会着急害怕了,说不定,那时候猜叔自己就走出来了。”

    细狗笑起来:“说的就是呀!阿玥,你放心,我天天给你带椰子,带班兰糕来。”

    第一天,细狗趴在墙头上给阿玥递吃的,嘴里一边啃着火龙果,一边给阿玥讲新闻:勃邦大曲林的治安官跳了出来,他应该是艾梭背后的人。两家报纸控制在两个财阀手里,他们也跳出来指责素蓬总统,一个勾连着反对党,一个与国防部长过从甚密。

    阿玥默默听完,说:“反对素蓬总统的人都浮出水面了。”

    可是好多名字阿玥没听说过,听不懂也记不住,又问:“猜叔呢?”

    细狗说:“报上没有猜叔的消息。”

    佛堂里,阿玥跟着上百人一起念经,听大禅师讲经。他讲勃磨语的时候阿玥听不懂,但关键的时候,他会用梵文再讲解一边,好像是特意给阿玥听似的。

    第二天,细狗出现在墙头,阿玥问:“你怎么不走门口呢!”

    细狗嘻嘻笑着:“墙上趴着舒服噻!”

    细狗用芭蕉叶递给阿玥一份班兰糕,告诉她报纸上吵起来了,这些反对素蓬总统的人要来磨德勒开会。

    “猜叔呢?”阿玥问。

    细狗摇摇头:“还是没有猜叔的消息。”

    第三天,阿玥做完早课往外走,被大禅师叫住。阿玥跟着他来到三日前会面的佛堂,大禅师指了指案上的三尊佛说:“上柱香吧。”

    阿玥恭敬拈香,叩拜。

    大禅师问:“世尊断言你的因果,你是不是仍然不信?”

    阿玥坚定地回答:“我不信。”

    大禅师这才叹了口气:“世尊终一世渡一人,他渡了你,你助他成了佛。可他断言你的因果,你却不肯信。世尊坐化前,请求我助他断了未尽的因果。”

    阿玥转头,一脸惊喜地看着大禅师。

    大禅师却摇摇头:“我愿终一生渡世人,有的人却是我救不了的。你的命,你既然不信,你的劫破与不破,也都不在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用算在我头上。我和你的因果,就当作在金顶庙了了。但是你造的口业,将来有一天,你需要还。”

    说完,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跟阿玥说:“今天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阿玥再也没说一句话,独自在金顶庙三尊佛像前坐到午后,细狗跑进来激动地拉她:“阿玥,阿玥!走吧,咱们走吧!”

    阿玥按耐不住砰砰直跳的心,跟着细狗走出门外,见到等在车边的州槟,州槟说:“阿玥,猜叔打来电话辽,他出来辽。他说从早上就在总统府,本来总统安排好了士兵,要把那些造反的人一起抓起来,可是大禅师突然来辽,要求赦免他们。猜叔说,他现在就过来。”

    “哦阿玥,还有还有!”细狗在旁着急地补充:“艾梭死了。”

    阿玥终于又见到猜叔了。

    他戴着钟爱的那顶草帽,和他离去时一样。那日深夜小楼中柔软的他,脆弱的他仿佛只是梦中的昙花一现,猜叔从总统府赶来,脸上仿佛还有未褪去的杀气。

    光天化日,阿玥有点不敢拥抱他。

    猜叔深深看了阿玥一眼,眼中像是有道不尽的话,可又碍于细狗一直在旁傻笑,州槟又兴奋地问东问西,猜叔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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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达班的路上,车辆的颠簸中,阿玥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二楼的露台,还是他们走时的样子,阿玥默默饮着酒,听猜叔断断续续说着,她问:“所以,这一切都是素蓬和你策划好的,为了引出所有政敌,再一网打尽?如果不是大禅师及时出现,你们真的会杀掉这些人?”

    阿玥问得直白,猜叔也不再迂回,默认了。

    “艾梭的死也在你的计划里?”阿玥问。

    猜叔点头。

    阿玥恍然大悟:“难怪,大禅师要说,有人要造下很重的杀业,可是有一个人他救不了。我还以为,他说他救不了的是你。”

    猜叔终于不再能忍受阿玥和自己隔着一人多的距离,他走来把阿玥手中的酒杯拿走,将阿玥揽入怀中。

    阿玥吸了口气,紧紧地抱上猜叔,闭上眼睛喃喃道:“猜叔啊!你的计划,你本可以告诉我的。”

    猜叔揉着阿玥的头发,满是心疼地沉声答:“阿玥,我年轻时跟随帕沃将军打仗,太信任他,被他害。今次我虽与素蓬联手,但我不敢将所有赌注压在他身上。阿玥,我不想你入局,我想你离开的,咁,若我赌错,至少你可以抽身。”

    阿玥睁开眼,看着天上的月亮。

    “快到中秋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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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一世渡一人,和终一生渡世人:来自综艺《喜人奇妙夜》刘旸,松天硕,李治良,王建华几位老师的作品《八十一难》,台词是松天硕写的。推荐大家都去看这个喜剧作品,特别搞笑太好看了。

    大禅师身份揭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来自第35集伤亲

    本集有彩蛋:达班兄弟和阿玥猜叔一起看电视看新闻,复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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