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汐心怀怒气,晚膳也没用,只说自己不舒服,独自坐在自己屋里,生气伤心。

    音泰在她门口敲了敲门,见他不应声,玩笑着好声哄她道:“澜汐,快开门,我可是特意端了你最爱吃的胖馄饨来。你不心疼馄饨被寒风吹凉,难道不心疼你哥被寒风吹病吗?难道你厚此薄彼,只在乎胤祯,不在乎你哥?”

    “你就会揶揄我,我即便厚此薄彼,也是在乎你,谁在乎他了!”澜汐赌气道,遂起身开了门,又坐回到椅子上,没精打采地抬起勺子,吃了一口,但却食之无味。

    她想起在天桥和胤祯一同浓情蜜意的吃馄饨,那般滋味,甚是美味。他亲昵的笑称她的吃相像花栗鼠,两人欢声笑语,好生幸福。想至此处,她嘴角一扬,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眼里闪烁着明光。然而,画面一转,她又想起他在马车上疾言厉色吼骂她的场景,不由得心里又悲伤委屈起来。嘴角一撇,脸上随即黯然失色,眼中泪光点点。

    音泰虽不知详情,但方才听她赌气之语,此时看她神伤之态,自然明白她与胤祯闹了不小矛盾。他轻声暖笑道:“你瞧瞧,又笑又哭的。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我的好妹妹?”

    “还能是谁!那个火药筒!” 澜汐蹙眉愤愤道。说话间,她用勺子狠狠地搅动翻打着碗里可怜的几粒胖馄饨。

    见状,音泰抬手止住了她,为馄饨说情道:“是火药筒惹了你,又不是胖馄饨。你应该去打火药筒,拿人家胖馄饨撒气做甚?它们都快被你搅散架了,多可怜。”

    澜汐只管挣脱音泰的手,继续搅动翻打着胖馄饨,只不过力度温柔了些。她低头盯着那几个已经快不成样的馄饨,撇着嘴,噙着泪,带着对胤祯的怨气,委屈道:“馄饨可怜,我就不可怜吗?我哪敢去打火药筒,易燃易爆。只怕我还没动他一下,他便把我炸了!”

    见她如此,音泰暖心一笑,认真问道:“你与胤祯到底怎么了?若是她真欺负了你,即便他是皇子,我也会将他狠揍一顿,绝对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闻言,澜汐立即抬头看着音泰,终于停止了对胖馄饨的蹂躏欺负。

    见状,音泰玩笑着调侃道:“舍不得吧?”

    澜汐急哭道:“谁舍不得了!你可知,他竟然急赤白脸的凶我、吼我、骂我!还拿我与别的女人相比!反过来数落我的不是!” 言语间,她的眼泪接二连三的从眼眶里滴滴垂落,自己又倔强地抬手狠狠抹去。她满脑子都是胤祯气吼她的一幕幕,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

    音泰眼见澜汐如此难过委屈的哭诉,心疼不已。他蹙眉捏拳板脸,毫无方才的玩笑之意,沉声道:“岂有此理,我明日一早便去找他算账!”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澜汐忙拉住音泰的手臂,急声劝道。

    “其实,本来争执的起因是我说了悖逆之言。他虽然吼了我,可也是为我好,担心我逆言获罪。但是争执之中,他要我三从四德,恪守女德。言辞间,全是他皇子身份的压制,强硬要我服从于他,因此我当然气急。于是谁也不让谁,越吵越凶。相比之下,他自然觉得那些只会柔顺服从的女人比我好了……” 她含泪将与胤祯争吵一事告知音泰。

    音泰听罢,对他们争吵之事已大致了然于心,脸色缓和了不少。他好声宽慰道:“我的好妹妹,你也不想想,若他真钟意那些只会柔顺服从的女人,那他早已嫡福晋侧福晋妾室一大堆了。怎会唯独对你铁树开花?”

    闻得此言,澜汐心中才好受安稳了不少。可音泰的话,又让她想起皇子三妻四妾一事。于是才好受安稳了片刻的心,又揪了起来,越发的烦闷忧愁。和皇室子弟牵扯上,要简单幸福安稳,太难了。她必须深思熟虑,慎之又慎。

    音泰见她默默不语,颦眉沉思,便叮嘱她道:“我可再三认真提醒你,你那些触及皇权的言论,不要再说了。你指责的那个人可是当今圣上,又是他的皇阿玛。于理于情,他怎能不生气?说到底,她不仅是为你好,更是为我们完颜家好,你心里不也明镜似的么?你那些想法,太理想了,太危险了。祸从口出,知道吗?”

    “知道了,我今后一定忍住,不会再发悖逆之言了。” 澜汐认真的点了点头,承诺道。

    见她如此允诺,音泰满意的点了点头,宽慰她道:“至于胤祯,你若是真心钟情于他,就迁就他一些。毕竟,谁让他是皇子呢,又是皇上和德妃最宠爱的小儿子,他早已习惯别人对他迎合服从。胤祯什么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脾气不好,你何苦非要明知故犯?如此一来,你能得了什么好?反倒让自己生气伤心……不过你放心,他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八成今晚会辗转难眠,想着如何向你赔礼道歉呢!”

    话已至此,澜汐终于浅笑了起来。见她如此这般在意胤祯,音泰想了想,直言道:“你是否已认定胤祯为托付终身之人?”

    澜汐没料到音泰会直言婚嫁,只觉五味杂陈,埋怨道:“你怎么都论及婚嫁了……”

    音泰微微一叹,认真道:“旁观者清,我看得明白,你嘴上不认,心里早已全是他了。胤祯对你的心意,他也早已告知于我。既然你们彼此情投意合,就应将婚事提上议程。否则你们整日出双入对,名不正言不顺,成何体统?阿玛问及我多次,我只回他切莫操之过急。毕竟是终身大事,我想着得空找你认真谈谈,才好定夺。”

    既然被问及婚事,澜汐索性问出了她最忐忑不安之事:“你说……他会三妻四妾吗?”

    听此一问,音泰收起适才轻松谈笑的神情,肃容正经道:“说不好。我虽知你心思,可也只能如此告知于你。”

    见她听后蹙眉不语,他好声解释道:“我与胤祯秉性相投,诚心相交,深知他是情深义重的正人君子。我看得出,他对你真心实意。在因你而铁树开花之前,他可从不近女色,洁身自好且眼光极高,无人能入他眼,所以九阿哥他们才给他取了个千年铁树的诨名。可他偏偏是皇子……澜汐,你要知道,他的婚姻不是他说了算的,而是皇上。他的身份,决定了他的婚姻势必要牵扯到权贵联姻和前朝风云。一旦牵涉到皇室,便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为兄只愿你嫁与一个一心一意疼爱你的人,简单幸福,白首偕老。要做到这些,对于皇子来说,太难了……你最好尽早向他问明此事,若他无法做到,若你承受不住,如今抽身而退还来得及。免得情根深种,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听罢,澜汐眉头越皱越紧,指尖掐紧掌心,心中刺痛难耐,口中道不出一字半句。

    见状,音泰轻轻拍了拍肩膀,认真耐心地语重心长道:“话已至此,为兄也不妨与你再说透些。你可要深思熟虑,一旦嫁与胤祯,你的福祸荣辱都将系于他一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太子已不复昔日荣宠,皇子们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胤祯同八爷九爷十爷他们,自然也在其列。若是来日前朝风云突变,他们身为皇子,对欲望权利的争夺在所难免。是福是祸,谁能知晓?若你真嫁与胤祯,势必要卷入其中。事关重大,你定要想清楚,知道吗?为兄不是要拆散你们姻缘,只是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

    听完音泰这一席郑重直言,澜汐认真点了点头,口中虽默默无言,心中却是波涛汹涌。音泰的意思,对于她这个知道结局的人而言,再明白不过了。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进退两难,一直以来的犹豫不决。音泰提到的这四位阿哥,无一人有好下场。胤祯和十阿哥圈禁幽闭,八阿哥和九阿哥更是暴毙狱所。在雍正无情铁碗下,何止成王败寇,更是杀人诛心。幸而雍正在位只十三年,乾隆即位后胤祯便可重见天日,否则他将被终身圈禁,生不如死。

    音泰走后,澜汐整夜都在辗转反侧,她认真思量着是否要认定了胤祯。情感上,她对他却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他的真心实意、情深义重,温厚刚正,无一不是她心中所爱。他虽傲娇霸道暴脾气,可但凡她伤心落泪,他都会帮她温柔试泪,无一例外。可理智上,她一个崇尚民主的现代人,爱上他一个会遵循皇权的古代人,分明是自讨苦吃;她一个知道历史的现代人,爱上他一个会削爵圈禁的夺嫡输家,分明是飞蛾扑火;她一个一夫一妻的现代人,爱上他一个会有三妻四妾的皇室贵胄,简直是自取灭亡……说到底,若他一心一意,她愿意与他福祸与共。可若他三妻四妾,她只能与他天涯陌路。因为一生一代一双人,是她绝不改变的原则,决不让步的底线。可她却不敢向他提及此事,她怕他的答案会令她伤心欲绝。

    胤祯整夜也在辗转难眠,不同的是,他是为今日争吵一事烦恼。若说他俩的小型战役是拌嘴斗舌的打情骂俏,以他旗开得胜而她偃旗息鼓止战。那么,今日这样的大型战役便是唇枪舌剑的兵戎相见,双方炮火连天,又将如何化干戈为玉帛呢?至少,以她的眼泪而鸣金收兵。他懊恼着白日的冲动火爆,思虑着明日如何去赔礼道歉,担忧着若是澜汐真恼了他,他岂非要后悔莫及!他既然已对她表明心迹,也知他俩情投意合,可不想因隔阂而疏离,甚至分崩离析。他须早日提出婚嫁之事,免得夜长梦多。因为,他认定了她,他要定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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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汐翻开时光之书第四页,

    作画:

    冬至之夜,音泰言及她终身大事,语重心长。

    作书:

    一旦嫁与胤祯,你的福祸荣辱都将系于他一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音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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