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的课（一）
卫姨妈来京了，明兰十分欣喜，可卫姨妈举动却十分反常，她带着银针试毒，又在夜间仆妇都退下后推醒明兰。
“姨妈，你这是怎么了？”明兰迷迷糊糊。
“我在琼花观给你娘做法事的时候，遇见小蝶了……”
明兰听着听着，眼睛逐渐张大，她万万想不到，多年前的那桩秘事竟还有后续！而且最恐怖的是，她心中竟已有头绪。
联系到娘亲身后，林小娘被逐出盛府，至今杳无音讯……
府里虽然没有明说，但一个正得宠的小娘被赶出府，主君还无动于衷，甚至于墨兰长枫每次提及生母都被重罚，不得不让她多想，林小娘究竟犯下过多大的过错？
除了卫小娘之死，还有什么样的罪责能让宠冠盛家的林小娘就此消失？
不能细想，明兰背上透出冷汗，“姨妈，这件事你谁都不要告诉，我自己心里有数。”
“好，你早些睡吧，明早还要上孔嬷嬷的课。”
明兰应承下来，可终究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真相越来越清楚，林小娘先借偷碳驱逐阿娘身边最亲近的小蝶，再然后布置出稳婆、厨房嬷嬷等一系列局，这才算死了阿娘！
次日清早，卫姨妈还没起，明兰就已经梳洗好准备去上课了。
小桃憨憨的，没看出明兰的不同，但是丹橘注意到姑娘眼下的黑眼圈，“姑娘，昨晚卫家姨妈对你说了什么？”
明兰忧心忡忡，没有答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欸？四姑娘也这么早，”小桃突然道。
刚进花园，假山石旁的小径上果然有一个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身影。
“住口！不要多嘴！”明兰严厉地斥责小桃。
她素日待小桃如姐妹，还从无如此疾言厉色，这下连小桃也觉出不对了。
墨兰和明兰虽不是同母所出，但因为同样养在盛老太太膝下，有时墨兰会辅导辅导明兰的功课，偶尔替她罚抄两页书，明兰则会适时地送一些绣品作为回礼。姐妹俩虽然性情不同，喜好也迥异，但多少有些情分，见面也能说说笑笑，比与如兰的关系要亲密得多。
便是长枫，对明兰也算不错，有什么给墨兰带的吃的玩的新鲜玩意儿，往往也会给明兰捎一份儿。
故而明兰虽觉得墨兰过刚易折、木秀于林，也不太讨厌她，甚至隐隐有一份欣赏与羡慕，羡慕她的明艳恣意，张扬舒展。
可自从昨夜听了姨妈的话，她现在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墨兰和长枫了。
“喂，小六，你怎么不理我？”明兰右肩被人拍了一下，原来是如兰。
“我没听见，”明兰淡淡道，眼底的暗色似乎化不开了。
小桃在旁边怯生生地缩了缩脖子，“姑娘，该上课了。”
原来她走神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上课的时候，想到孔嬷嬷的严格，明兰赶快收拾心神。
孔嬷嬷在宫里头活了大半辈子，人情练达，见识广博，非一般盛京贵妇能及，若不是因盛家老太太与她有渊源，像盛纮这等五品小官是绝请不到她来家里教导姑娘们的。
因此，三个兰都很珍惜孔嬷嬷的课，恨不得孔嬷嬷住个一年半载，可惜只三个月孔嬷嬷便要家去了。所以哪怕是一向喜爱诗书的墨兰，也主动向盛纮提出先停了庄学究的课，专心跟随孔嬷嬷学习。
孔嬷嬷也确实教授她们良多从前不懂的东西，无论是礼仪、点茶、插花、焚香还是高门大户乃至宫里的规矩，偶尔运气好还能隐晦听到些宫中的秘闻……
这堂课是对前面所学内容的一次小结，先是点茶。
“阿娘，这些是什么？”
“是‘十二先生’，”林噙霜抱过墨兰，为她指认，“你看啊，这是韦鸿胪，这是木待制，金法曹、石转运、胡员外……”
“姑娘小心！”茶瓶倒了，如兰那儿一阵兵荒马乱。
墨兰回头看了一眼，手却没停，击拂既力，珠玑磊落，最后第七道注水过后，轻云渐生，茶色尽显，乳面胜过雪。
“成了，”墨兰云淡风轻，这样的点茶，她已做过几万次。
她在母亲留下的书里见到《茶经》、《茶录》、《大观茶论》，并很快将它们背得滚瓜烂熟，只要是上面记载的，她都学习揣摩，几年的苦功下来，才能像今日这般驾轻就熟，便是偶一走神也不会被人看出。
“早就听闻四姑娘精通茶道，”孔嬷嬷赏色、闻香、浅尝，“美酒千杯难成知己，清茶一盏却能醉人，于茶道上，我恐怕还要请教四姑娘。”
“嬷嬷过誉了。”
孔嬷嬷笑着摇头，“姑娘善作茶百戏，瞧瞧这山水点染，意境超凡，便是在宫里也少见……”
如兰扯着湿漉漉的裙子，向孔嬷嬷告假回去换衣裳。行礼规矩什么的王若弗教过，她尚能勉强，可点茶却怎么也咬盏不了，又见死对头被孔嬷嬷大加赞赏，怎一个郁闷了得？
她刚一进屋，就听见母亲骂道，“这该死的袁家，作践我华儿！明明一个武将出身，还挑上咱们探花之后的礼了！不知所谓，不成体统！”
桌上有封打开的信，如兰不用看也知道又是大姐姐在袁家的妯娌惹得母亲生气。
“衣裳怎湿掉这一大片，刘妈妈快给如儿取干衣裳来~”
一切停当，如兰终于坐下来，“要我说，学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有什么用，是能吃还是能穿，再说我也不想嫁什么高门，看大姐姐就知道了，那袁文纯总让人欺负她，还不如当初嫁个门当户对的，哪怕官职低些，也比如今舒坦。”
“胡说！嫡女不高嫁让庶女高嫁？你个没出息的，”王大娘子重重点如兰额头。
如兰吃痛，捂着额头。
王若弗瞪她一眼，“你姐姐只吃亏在没有子嗣，有了孩子就会好起来的，你没听过那句俗语‘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去谁家做媳妇都要难过几年的！”
“那干嘛还嫁人啊？”如兰小声嘀咕，趴在桌上补觉。
“你说什么？”
“女儿是说，那大姐姐何时才能遇喜啊？”
说起这个，王若弗脸上有了很明显的笑意，“快了！白石谭御医院正贺家要来京，他家庄老太太是你祖母的闺中好友，长于妇人内症，到时候你祖母做主，叫你姐姐回家小住，调养调养身子。”
“那可太好啦！”到时候她就陪大姐姐调养身体！
没说几句话如兰又被轰回课堂。
“姨妈，你这是怎么了？”明兰迷迷糊糊。
“我在琼花观给你娘做法事的时候，遇见小蝶了……”
明兰听着听着，眼睛逐渐张大，她万万想不到，多年前的那桩秘事竟还有后续！而且最恐怖的是，她心中竟已有头绪。
联系到娘亲身后，林小娘被逐出盛府，至今杳无音讯……
府里虽然没有明说，但一个正得宠的小娘被赶出府，主君还无动于衷，甚至于墨兰长枫每次提及生母都被重罚，不得不让她多想，林小娘究竟犯下过多大的过错？
除了卫小娘之死，还有什么样的罪责能让宠冠盛家的林小娘就此消失？
不能细想，明兰背上透出冷汗，“姨妈，这件事你谁都不要告诉，我自己心里有数。”
“好，你早些睡吧，明早还要上孔嬷嬷的课。”
明兰应承下来，可终究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真相越来越清楚，林小娘先借偷碳驱逐阿娘身边最亲近的小蝶，再然后布置出稳婆、厨房嬷嬷等一系列局，这才算死了阿娘！
次日清早，卫姨妈还没起，明兰就已经梳洗好准备去上课了。
小桃憨憨的，没看出明兰的不同，但是丹橘注意到姑娘眼下的黑眼圈，“姑娘，昨晚卫家姨妈对你说了什么？”
明兰忧心忡忡，没有答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欸？四姑娘也这么早，”小桃突然道。
刚进花园，假山石旁的小径上果然有一个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身影。
“住口！不要多嘴！”明兰严厉地斥责小桃。
她素日待小桃如姐妹，还从无如此疾言厉色，这下连小桃也觉出不对了。
墨兰和明兰虽不是同母所出，但因为同样养在盛老太太膝下，有时墨兰会辅导辅导明兰的功课，偶尔替她罚抄两页书，明兰则会适时地送一些绣品作为回礼。姐妹俩虽然性情不同，喜好也迥异，但多少有些情分，见面也能说说笑笑，比与如兰的关系要亲密得多。
便是长枫，对明兰也算不错，有什么给墨兰带的吃的玩的新鲜玩意儿，往往也会给明兰捎一份儿。
故而明兰虽觉得墨兰过刚易折、木秀于林，也不太讨厌她，甚至隐隐有一份欣赏与羡慕，羡慕她的明艳恣意，张扬舒展。
可自从昨夜听了姨妈的话，她现在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墨兰和长枫了。
“喂，小六，你怎么不理我？”明兰右肩被人拍了一下，原来是如兰。
“我没听见，”明兰淡淡道，眼底的暗色似乎化不开了。
小桃在旁边怯生生地缩了缩脖子，“姑娘，该上课了。”
原来她走神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上课的时候，想到孔嬷嬷的严格，明兰赶快收拾心神。
孔嬷嬷在宫里头活了大半辈子，人情练达，见识广博，非一般盛京贵妇能及，若不是因盛家老太太与她有渊源，像盛纮这等五品小官是绝请不到她来家里教导姑娘们的。
因此，三个兰都很珍惜孔嬷嬷的课，恨不得孔嬷嬷住个一年半载，可惜只三个月孔嬷嬷便要家去了。所以哪怕是一向喜爱诗书的墨兰，也主动向盛纮提出先停了庄学究的课，专心跟随孔嬷嬷学习。
孔嬷嬷也确实教授她们良多从前不懂的东西，无论是礼仪、点茶、插花、焚香还是高门大户乃至宫里的规矩，偶尔运气好还能隐晦听到些宫中的秘闻……
这堂课是对前面所学内容的一次小结，先是点茶。
“阿娘，这些是什么？”
“是‘十二先生’，”林噙霜抱过墨兰，为她指认，“你看啊，这是韦鸿胪，这是木待制，金法曹、石转运、胡员外……”
“姑娘小心！”茶瓶倒了，如兰那儿一阵兵荒马乱。
墨兰回头看了一眼，手却没停，击拂既力，珠玑磊落，最后第七道注水过后，轻云渐生，茶色尽显，乳面胜过雪。
“成了，”墨兰云淡风轻，这样的点茶，她已做过几万次。
她在母亲留下的书里见到《茶经》、《茶录》、《大观茶论》，并很快将它们背得滚瓜烂熟，只要是上面记载的，她都学习揣摩，几年的苦功下来，才能像今日这般驾轻就熟，便是偶一走神也不会被人看出。
“早就听闻四姑娘精通茶道，”孔嬷嬷赏色、闻香、浅尝，“美酒千杯难成知己，清茶一盏却能醉人，于茶道上，我恐怕还要请教四姑娘。”
“嬷嬷过誉了。”
孔嬷嬷笑着摇头，“姑娘善作茶百戏，瞧瞧这山水点染，意境超凡，便是在宫里也少见……”
如兰扯着湿漉漉的裙子，向孔嬷嬷告假回去换衣裳。行礼规矩什么的王若弗教过，她尚能勉强，可点茶却怎么也咬盏不了，又见死对头被孔嬷嬷大加赞赏，怎一个郁闷了得？
她刚一进屋，就听见母亲骂道，“这该死的袁家，作践我华儿！明明一个武将出身，还挑上咱们探花之后的礼了！不知所谓，不成体统！”
桌上有封打开的信，如兰不用看也知道又是大姐姐在袁家的妯娌惹得母亲生气。
“衣裳怎湿掉这一大片，刘妈妈快给如儿取干衣裳来~”
一切停当，如兰终于坐下来，“要我说，学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有什么用，是能吃还是能穿，再说我也不想嫁什么高门，看大姐姐就知道了，那袁文纯总让人欺负她，还不如当初嫁个门当户对的，哪怕官职低些，也比如今舒坦。”
“胡说！嫡女不高嫁让庶女高嫁？你个没出息的，”王大娘子重重点如兰额头。
如兰吃痛，捂着额头。
王若弗瞪她一眼，“你姐姐只吃亏在没有子嗣，有了孩子就会好起来的，你没听过那句俗语‘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去谁家做媳妇都要难过几年的！”
“那干嘛还嫁人啊？”如兰小声嘀咕，趴在桌上补觉。
“你说什么？”
“女儿是说，那大姐姐何时才能遇喜啊？”
说起这个，王若弗脸上有了很明显的笑意，“快了！白石谭御医院正贺家要来京，他家庄老太太是你祖母的闺中好友，长于妇人内症，到时候你祖母做主，叫你姐姐回家小住，调养调养身子。”
“那可太好啦！”到时候她就陪大姐姐调养身体！
没说几句话如兰又被轰回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