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里心下松口气,旋即拿过两个色盅,放了一个在方逸面前。

    他夹下嘴里叼着的烟,放烟灰缸里摁灭,问:“会玩吗?”

    方逸糟心地瞧瞧色盅,又望望陆谦里,他面无表情,但态度不容拒绝,这游戏她是非玩不可了。

    方逸微微点了点头,这是之前陆谦里教过她的游戏。

    几轮游戏下来,大家都喝嗨了,陆谦里还只是微醺,方逸也觉得晕乎乎的,但还坚持玩下去。

    又是几轮游戏后,陆谦里发现方逸有些语无伦次,没输也要喝。

    就在她的嘴巴即将碰触酒杯时,陆谦里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转身背对着她,将酒倒进自己刚刚喝完的玻璃杯里。

    陆谦里回身,把杯子放回原处。

    方逸迷迷糊糊地望着他,质问:“为什么抢我杯子?”

    陆谦里对着她的酒杯昂了昂下巴,事不关己地说:“我没抢,你的杯子还在这里。”

    方逸斜眼,木讷地望着自己的酒杯。

    男玩咖抵着桌子,手指对面的酒杯,吐字不清,“不对啊,我刚刚看她杯子里还有的啊?”

    陆谦里反驳,“早没有了。”

    他们一个个都醉得不省人事,游戏没玩头了。

    陆谦里起身要走,又回头望了眼不知何时趴桌上睡着的方逸,他于心不忍,去推了推她。

    “起来了,别睡。”

    陆谦里推了好几下,都没把方逸推醒,她彻底睡着了。

    没办法了,陆谦里弯腰把她的膀子放在他的后颈上,另一只手扶住她另一边的臂膀,一个起身把她架走。

    临走前,他和赵总报备,“赵总,她喝多了,我先把她送回家,你们玩。”

    赵总谐谑地允许,“去吧去吧,你小子。”

    陆谦里带着她走出包厢,经过一楼时,卡座里的两个小姐妹已经和五号桌的人玩成一片,完全没有闲心顾及方逸,方逸被架过去时,她们也没注意到。

    地下停车场,陆谦里把方逸放进副驾,拉长安全带,之后一手抓着她的椅背,一手去系安全带,整个过程可谓艰难。

    因为他既要扣上安全带,又要保证不碰到她。

    系完安全带,他刚要从副驾出来,就听见耳边的呢喃。

    “陆谦里……你明知我唱歌难听,为什么还总是要我唱?为什么?为什么……”

    方逸的声音愈来愈小,慢慢地就没声了。

    顷刻间,陆谦里产生一种强烈的错觉,他和她应该早就认识了,但他就是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他凝眉,端详着副驾的人的睡颜,目光缓缓扫过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

    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像那个人,但就是莫名地相像。

    他感觉自己疯了,方逸如今已经苏醒,并且白天刚见过面,现在他竟然还觉得其他女生像方逸,真是有问题了。

    他猛地直起身,单手不断地揉抓头发,将发型抓了个乱,而后又向下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他不断否定自己,给自己心里暗示。

    片刻后,他凝视着车里的女生,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他冷静下来了。

    陆谦里长舒口气,阔步绕过车头坐进主驾,启动汽车,目视前方,良久,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转头看着方逸问:“你家在哪?”

    方逸睡得正香,头歪在另一边,没有回应他。

    陆谦里啧了一声,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头,“蠢啊。”

    他放弃继续问询,不管问多少遍都得不到答案。

    陆谦里又望向方逸说:“那就随便我送哪了啊。”

    他系好安全带,随后熟练地磨动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不知路上开了多久才到酒店,陆谦里把车停进车位,解开安全带,又想起副驾的安全带也要解,他不假思索地按下插板,安全带立即缩回去,回去的途中还顺便打了一下方逸的脸。

    方逸被打醒,眯眼捂着左脸嚷道:“疼!”

    陆谦里旁观这一幕,又内疚又想笑,歉疚终究没抵过笑意。

    他凝望着她,憋笑了好一会儿才平复。

    他晃晃脑袋,戴上口罩和帽子,开门下车,绕到副驾打开车门。

    他惊奇地发现,离她被打脸才过去没多会儿,她居然又睡过去了。

    陆谦里站在那里想办法,该怎么用最少限度的触碰,把她从车里弄出来。

    思来想去,还是把她架出来最好。

    陆谦里扛起方逸的右臂,左手谨慎地从她的后颈空隙穿过,扶住她的左肩,把她从车里搀了出来。

    他腾出左手锁车,然后扶着她走进酒店大堂。

    他快速订好单人间,乘电梯把她送上3楼,空出一只手刷卡开门,将她慢慢架到床边。

    然后让方逸背对着床,把她的膀子从自己的后颈上拿下一撂,她软软地倒在床上。

    陆谦里摘下口罩,坐到床沿大大地舒口气,休息过劲了才起身。

    他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床上的人嘀咕:“陆谦里……”

    陆谦里纳闷地回头。

    方逸翻了个身,背对他,“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像是梦靥了,手紧抓着被单往胸前靠,身体蜷缩成一团,很害怕的样子。

    陆谦里平心静气地凝望着她,缓缓挪动脚步,侧身对着她的后背,好奇她还会说什么梦话。

    方逸把被单揪到脸前,低声责备,“你是笨蛋吗?我就站在你面前,为什么你认不出我?”

    她的声音逐渐带上哭腔。

    陆谦里听不清也听不懂她话的意思,他走过去,想看看她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他刚走到床尾,裤子口袋就传出手机铃声。

    他急忙掏出手机,先静音,然后转身去关灯,开门并接通了周灵的电话。

    “方逸,什么事?”他边称呼那头的人,边关上房门,将房内最后一点光亮挤出房间。

    周灵娇滴滴的声音出现,“你现在在干嘛?”

    陆谦里阔步往电梯走去,说:“没干嘛,刚送了一个朋友去酒店。”

    周灵没话找话,问:“你朋友不回家吗?为什么住酒店?”

    “她喝醉了,怎么叫都不醒,只能送酒店。”陆谦里走进电梯,坦诚地说。

    周灵“哦”了一声,并没察觉他口中的朋友是女生。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陆谦里问。

    他全副武装走出酒店,上车,单手除去了口罩和帽子。

    “准备睡了,想在睡前,听听你的声音。”周灵声音甜甜的,犹如爱情的甜蜜。

    陆谦里被她可爱到,笑了一声,“现在听到了,快点睡吧。”

    “好,听你的,晚安。”周灵乖巧地说完,挂断电话。

    陆谦里将手机放进凹槽,然后沉默地坐在车里。

    他平静的外表下,心潮起伏。

    陆谦里转头谛视了眼空荡荡的副驾,复又低头沉思起来,似乎有什么事困扰着他,心绪难宁。

    半晌,车头灯亮起,车胎徐徐旋转起来,驶离了车位。

    ……

    天亮了,阳光从窗户洋洋洒洒地照耀进来,溜进方逸的眼缝,温柔地将她唤醒。

    方逸的手背挡在额前,眼睛迷糊地撑开一条缝,瞥到天花板的那一刻,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猛地从床上坐起,头一阵晕眩,她难受地捂头,停滞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方逸放下手,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看到衣服都完好地穿在身上,她松口气。

    接着,她环顾了一圈房间,标准的宾馆设施。

    她奇怪地自问:“我怎么到这的?”

    脑海忽然涌入一堆碎片化的记忆,她走进包厢,和陆谦里对话,玩游戏,喝酒……

    再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方逸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慌地自言自语,“忘记说正事了……”

    她在有记忆的片段中搜寻,没有任何关于她和陆谦里坦白的画面,她心里懊悔不已,就不该喝酒,喝酒误事,白白浪费一次坦白的机会,以后要再想碰到陆谦里,估计很难了。

    ……

    在陆谦里家住过一晚的周灵,在送走方逸爸妈后,立即找到门锁专卖店,换掉了方逸家的锁,然后美美地住了进去。

    进屋第一时间,她就冲进了衣帽间,看着那一排排的衣服,还有展示柜里的名牌包包们,目瞪口呆。

    她走进去,手轻轻拂过一件件衣裳,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是她做梦也没梦过的,现今全部属于她了!

    她嗤笑几声,目光在衣帽间里飘移,看见了走廊尽头一旁的穿衣镜。

    她走到镜前,端详着镜中这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

    她抚摸着脸颊,眼神挑衅,笑容诡异,“方逸,好好和你的生活说拜拜吧。”

    她回头,远望着一屋子的服饰说:“你的品味也不怎么样嘛,没一件我看得上眼的。”

    然后,她白了镜中人一眼,走出衣帽间,来到方逸的卧室。

    她从床头柜翻出了方逸的身份证和诸多信用卡,她把它们排成扇子状,拿在手中,抬眸思考会儿,就笑着抽了几张银行卡和身份证出门了。

    周灵鼻梁上架着墨镜,一扭一扭地去车库启动方逸的汽车,然后上车在路上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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