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他脱下外袍，不咸不淡地回答道：“路过。”
许子衿点点头，在桌子旁边坐下，垂着眸子，也没有多余的话。
元景恪见她盯着桌子上的梨子一言不发，走过来拿起梨子在她面前挥了挥：“怎么了？想吃这个？”
“……也没有很想吃。”
“我给你盯着它半天了，想吃就直说。”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拿起水果刀来给梨子削皮。
他握着黄澄澄的梨子，眉头微皱，神情专注，但动作明显十分生疏。
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僵硬，他试图小心翼翼地削，但那匕首并不听他的使唤，一下又一下，梨子皮没削多少，倒是白白的梨子肉被削掉了一大块。
许子衿实在看不下去了，向他伸出手道：“还是我来吧！”
但他却格外的固执：“不用，我会削。”
她把双手托腮，安静地看着他笨拙的动作：“照你这个削法，削到最后恐怕只剩核了。”
见她笑了，元景恪也跟着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就换一个再削。”
许子衿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把一个圆润的梨子削掉一大半，最后用匕首切了一小块直接喂给她：“张嘴。”
她第一反应向是向后仰了仰头，直接拒绝道：“不用，我自己来。”
但他有些强硬地直接塞她嘴里：“梨子降火的，你消消气吧。”
许子衿一边嚼一边说道：“我没生气。”
直到她把嘴里的梨子全部吞下之后才说：“我只是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
“你说，真的仅仅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愿意为她承担罪责吗？更何况那个人还不喜欢你。这不是既苦了自己也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吗？”
元景恪又从手中切下一块梨子喂给她：“爱是不需要回报的。总会有付出得更多的那一方，又不是像做生意一样等价交换。”
许子衿微微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噢？你好像很懂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对男女之情也有研究？”
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背对着她道：“我不懂，我也只是信口胡说的，你听听就好。”
她撇了撇嘴，屋外忽然有人敲门，她正偏头想看看是谁，但元景恪却像是早已猜到了来人，直接吩咐道：“事情办妥就行了，不必来禀报我。”
门外的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应了声“是”，她听音色判断，应该是管家。
“什么事情办妥？”
“自然是要紧事。”
不等她继续追问下去，他便打开门出去了，只剩下桌上白花花的半个梨子轻轻摇晃着。
—
地牢里，四处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到处都阴冷潮湿，水珠不断地从石壁上渗出，滴答滴答地落下，在一片死寂中，许子衿听得格外清晰。
她跟着狱卒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地牢中光线昏暗，被关在里面的人都是面对着墙壁而坐，她每路过一个牢房，只要看到男性，都会疑心那个人是不是她哥哥。
距离她哥哥被收押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许母整天以泪洗面，好几次都说想来看望他。好在被她连哄带骗地稳住了，在许母来之前，她得先来看看才行，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仅有的几盏油灯在呜呜的风中摇曳，忽明忽暗，不知从哪里传来老鼠刨地的声音，头顶上的蜘蛛网密密麻麻，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虫子爬过。
前面的狱卒忽然停下，对着往前数的第二间牢房说：“许书启，就是那里了。”
“多谢。”
许子衿微微点头致谢，拿出打赏钱给他，立刻便跑过去，双手抓住木栅栏，大声喊到：“哥哥！是我！”
听到声音，那个背影略微动了一下，但迟迟没有反头，于是她又连着叫了好几声。
直到第三声还是第四声的时候，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才反过头来，目光混沌，看到她迟疑了几秒，似乎才认出她来。
“是小衿啊……”
许书启几乎是跪着爬过来的，可到了她身前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阿荞呢，她怎么样了？她在外面吗？”
许子衿轻叹了口气，回答道：“不知道，这几天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去元府，也没有来家里。”
听完她的话，他低下头，似乎是有些失望。许子衿还以为他终于有些醒悟过来了，但他紧接着又碎碎念道：“这样也好，不至于过来看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气极反笑，半个月过去了，阿娘为了他的事从早到晚哭天抹泪，而他见她的第一面不是问阿娘怎么样，家里怎么样，她怎么样，而是关怀着一个害他遭此劫难的外人？
“哥！你那天在堂上到底为什么要那么说？！竹子根本就不是你砍的，对不对？”
“小衿，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这么纠结？”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又何必白白替她顶罪，蒙受这冤屈。”
许书启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但最后只说了三个字：“你不懂。”
“有什么好不懂的，哥哥你是因为喜欢她才这么做的吧？但你总不能为了这个事实不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够了！小衿，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子衿实在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不过把实情说出来，也有错吗？”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温柔可亲，善解人意，哪怕是被别人欺负了，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如今你完全变了！你让我觉得陌生。”
她气得直接转身就走。但走了两步又想起出门前阿娘对她的嘱托，于是又停下来，转身对他说道：
“哥哥，如果你想要从前那个柔情似水，任人欺负的妹妹，那很遗憾，从前的许子衿再也不会回来了。还有，阿娘她很挂念你，我已经打点好了，你有空了便托人捎信回来吧，我不想让她过来看到到你这个样子。她看到你这个样子才真的会觉得难过。”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听到两个狱卒在聊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她本来无心停留，但是从那两个人口中却听到了元景恪的名字，下意识地便停下脚步。
“元家不愧是首富啊，出手可真大方。”
另外一个狱卒边倒酒边嚼着花生米：“哎，到底给了多少银子啊？”
“这谁敢去打听啊？不过咱们县令大人的胃口也不是普通人能满足的了的，听说元府管家把包袱递过来的时候，随从拿都拿不住呢。什么点心能装这么重啊……”
“我听说许家欠债还不少呢，这么不懂，虽说那许家女长得的确貌美如花，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元公子当真要娶她？”
狱卒的声音变小了，许子衿竖起耳朵听。
“这哪说的准啊，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多了去了，肯定不是正妻。”
“我看未必，看前些日子元公子的态度，不像是玩玩而已啊。何必为一个小妾花这么多钱。”
“那不如就打个赌，是妻是妾，到时候看就知道了。”
许子衿轻咳一声，从拐弯的地方走出来。
两个狱卒立刻站起身来，笑呵呵地道：“哟，许姑娘，这就探望完了？”
她对他们的问题置之不理，直接走到桌边坐下：“那我也来赌一把，如何？至于赌注嘛，二十两银子，如何？”
两个狱卒相视一笑，其中一个笑着摆摆手，说道：“许姑娘，二十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你如今半只脚都还没踏进元府呢，会不会有些太为难自己了？”
“二位不来？那算了。”
她站起身就要走，那两个人果然叫住了她。
“姑娘要赌什么？我们自然乐意奉陪。”
许子衿站在原地，并未转过身，只是微微侧头道：“我赌我和他门当户对。”
她朝着门口走去，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出了衙门之后，她目不斜视一路来到元府。
刚踏进门就看到陆荞在井边挑水。
两个正好撞了个正着。许子衿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根本不认识她，脚步都不停一下。
反倒是陆荞主动伸手拦住了她：“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许子衿面无表情道：“噢，你为什么在这儿？”
陆荞放下担着半桶的水，微抬下巴，甚至有些骄傲地说道：“这里是元府，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元公子找我啊，可是他亲自找到的我，说要我留在他身边呢。”
“噢。”
陆荞立刻把她拽回来，气急败坏道：“你没听清楚吗？是元景恪亲自找我回来的！”
她把元景恪的名字咬得特别重。
许子衿一把推开她拽出自己衣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使两人之间保持距离，还是满不在乎地开口道：“嗯，我听清楚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现在有事。”
“你那是什么态度？！再说了，这可是元公子特意交代的，把他身边人的活都交给我干，他还说，只能是我一个人干。你现在能有什么事要干？”
“如你所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只是去吃梨子。”
许子衿点点头，在桌子旁边坐下，垂着眸子，也没有多余的话。
元景恪见她盯着桌子上的梨子一言不发，走过来拿起梨子在她面前挥了挥：“怎么了？想吃这个？”
“……也没有很想吃。”
“我给你盯着它半天了，想吃就直说。”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拿起水果刀来给梨子削皮。
他握着黄澄澄的梨子，眉头微皱，神情专注，但动作明显十分生疏。
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僵硬，他试图小心翼翼地削，但那匕首并不听他的使唤，一下又一下，梨子皮没削多少，倒是白白的梨子肉被削掉了一大块。
许子衿实在看不下去了，向他伸出手道：“还是我来吧！”
但他却格外的固执：“不用，我会削。”
她把双手托腮，安静地看着他笨拙的动作：“照你这个削法，削到最后恐怕只剩核了。”
见她笑了，元景恪也跟着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就换一个再削。”
许子衿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把一个圆润的梨子削掉一大半，最后用匕首切了一小块直接喂给她：“张嘴。”
她第一反应向是向后仰了仰头，直接拒绝道：“不用，我自己来。”
但他有些强硬地直接塞她嘴里：“梨子降火的，你消消气吧。”
许子衿一边嚼一边说道：“我没生气。”
直到她把嘴里的梨子全部吞下之后才说：“我只是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
“你说，真的仅仅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愿意为她承担罪责吗？更何况那个人还不喜欢你。这不是既苦了自己也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吗？”
元景恪又从手中切下一块梨子喂给她：“爱是不需要回报的。总会有付出得更多的那一方，又不是像做生意一样等价交换。”
许子衿微微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噢？你好像很懂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对男女之情也有研究？”
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背对着她道：“我不懂，我也只是信口胡说的，你听听就好。”
她撇了撇嘴，屋外忽然有人敲门，她正偏头想看看是谁，但元景恪却像是早已猜到了来人，直接吩咐道：“事情办妥就行了，不必来禀报我。”
门外的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应了声“是”，她听音色判断，应该是管家。
“什么事情办妥？”
“自然是要紧事。”
不等她继续追问下去，他便打开门出去了，只剩下桌上白花花的半个梨子轻轻摇晃着。
—
地牢里，四处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到处都阴冷潮湿，水珠不断地从石壁上渗出，滴答滴答地落下，在一片死寂中，许子衿听得格外清晰。
她跟着狱卒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地牢中光线昏暗，被关在里面的人都是面对着墙壁而坐，她每路过一个牢房，只要看到男性，都会疑心那个人是不是她哥哥。
距离她哥哥被收押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许母整天以泪洗面，好几次都说想来看望他。好在被她连哄带骗地稳住了，在许母来之前，她得先来看看才行，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仅有的几盏油灯在呜呜的风中摇曳，忽明忽暗，不知从哪里传来老鼠刨地的声音，头顶上的蜘蛛网密密麻麻，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虫子爬过。
前面的狱卒忽然停下，对着往前数的第二间牢房说：“许书启，就是那里了。”
“多谢。”
许子衿微微点头致谢，拿出打赏钱给他，立刻便跑过去，双手抓住木栅栏，大声喊到：“哥哥！是我！”
听到声音，那个背影略微动了一下，但迟迟没有反头，于是她又连着叫了好几声。
直到第三声还是第四声的时候，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才反过头来，目光混沌，看到她迟疑了几秒，似乎才认出她来。
“是小衿啊……”
许书启几乎是跪着爬过来的，可到了她身前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阿荞呢，她怎么样了？她在外面吗？”
许子衿轻叹了口气，回答道：“不知道，这几天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去元府，也没有来家里。”
听完她的话，他低下头，似乎是有些失望。许子衿还以为他终于有些醒悟过来了，但他紧接着又碎碎念道：“这样也好，不至于过来看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气极反笑，半个月过去了，阿娘为了他的事从早到晚哭天抹泪，而他见她的第一面不是问阿娘怎么样，家里怎么样，她怎么样，而是关怀着一个害他遭此劫难的外人？
“哥！你那天在堂上到底为什么要那么说？！竹子根本就不是你砍的，对不对？”
“小衿，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这么纠结？”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又何必白白替她顶罪，蒙受这冤屈。”
许书启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但最后只说了三个字：“你不懂。”
“有什么好不懂的，哥哥你是因为喜欢她才这么做的吧？但你总不能为了这个事实不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够了！小衿，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子衿实在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不过把实情说出来，也有错吗？”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温柔可亲，善解人意，哪怕是被别人欺负了，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如今你完全变了！你让我觉得陌生。”
她气得直接转身就走。但走了两步又想起出门前阿娘对她的嘱托，于是又停下来，转身对他说道：
“哥哥，如果你想要从前那个柔情似水，任人欺负的妹妹，那很遗憾，从前的许子衿再也不会回来了。还有，阿娘她很挂念你，我已经打点好了，你有空了便托人捎信回来吧，我不想让她过来看到到你这个样子。她看到你这个样子才真的会觉得难过。”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听到两个狱卒在聊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她本来无心停留，但是从那两个人口中却听到了元景恪的名字，下意识地便停下脚步。
“元家不愧是首富啊，出手可真大方。”
另外一个狱卒边倒酒边嚼着花生米：“哎，到底给了多少银子啊？”
“这谁敢去打听啊？不过咱们县令大人的胃口也不是普通人能满足的了的，听说元府管家把包袱递过来的时候，随从拿都拿不住呢。什么点心能装这么重啊……”
“我听说许家欠债还不少呢，这么不懂，虽说那许家女长得的确貌美如花，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元公子当真要娶她？”
狱卒的声音变小了，许子衿竖起耳朵听。
“这哪说的准啊，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多了去了，肯定不是正妻。”
“我看未必，看前些日子元公子的态度，不像是玩玩而已啊。何必为一个小妾花这么多钱。”
“那不如就打个赌，是妻是妾，到时候看就知道了。”
许子衿轻咳一声，从拐弯的地方走出来。
两个狱卒立刻站起身来，笑呵呵地道：“哟，许姑娘，这就探望完了？”
她对他们的问题置之不理，直接走到桌边坐下：“那我也来赌一把，如何？至于赌注嘛，二十两银子，如何？”
两个狱卒相视一笑，其中一个笑着摆摆手，说道：“许姑娘，二十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你如今半只脚都还没踏进元府呢，会不会有些太为难自己了？”
“二位不来？那算了。”
她站起身就要走，那两个人果然叫住了她。
“姑娘要赌什么？我们自然乐意奉陪。”
许子衿站在原地，并未转过身，只是微微侧头道：“我赌我和他门当户对。”
她朝着门口走去，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出了衙门之后，她目不斜视一路来到元府。
刚踏进门就看到陆荞在井边挑水。
两个正好撞了个正着。许子衿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根本不认识她，脚步都不停一下。
反倒是陆荞主动伸手拦住了她：“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许子衿面无表情道：“噢，你为什么在这儿？”
陆荞放下担着半桶的水，微抬下巴，甚至有些骄傲地说道：“这里是元府，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元公子找我啊，可是他亲自找到的我，说要我留在他身边呢。”
“噢。”
陆荞立刻把她拽回来，气急败坏道：“你没听清楚吗？是元景恪亲自找我回来的！”
她把元景恪的名字咬得特别重。
许子衿一把推开她拽出自己衣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使两人之间保持距离，还是满不在乎地开口道：“嗯，我听清楚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现在有事。”
“你那是什么态度？！再说了，这可是元公子特意交代的，把他身边人的活都交给我干，他还说，只能是我一个人干。你现在能有什么事要干？”
“如你所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只是去吃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