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穆文被人押着,带到宴旭泞跟前时,甚至还不待他再次发作质问,双腿便被人猛地一脚踢弯,嘭地一下,跪倒在了眼前这位看似儒雅,却令人顿感恶寒的青年跟前。

    “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宴旭泞手肘靠桌,单手撑着下颚,低眸似笑非笑的瞧着跪在他跟前的布衣少年,继续道:“据我所知,你母亲乃是秦文珠身侧伺候的嬷嬷,在侯府工作。而你,作为她的亲生儿子。究竟是为何,会在辛府伺候辛家的小少爷?”

    “穆文。”

    当宴旭泞说出他的名字的那刻,穆文一怔,只觉眼前虽是在笑,可满脸的危险气息却是掩盖不住。他语调轻缓,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贵气,令人感到一阵窒息难受。

    想要挣扎着强站起身,可不知是否是受眼前人身上的威压影响,还是怎的,在宴旭泞跟前,他的双腿就仿若是没了知觉一般,无法动弹。

    头顶着宴旭泞相当于威胁的视线,屋内在一众手下的注视下,穆文咬牙,只得顶着压力抬眸,怒视位于他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宴旭泞。

    回想到了那夜母亲,去辛府寻他,同他说过的话。心底大致是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擅闯他人家宅的无礼畜生,我凭什么告诉你,呸!”说着,穆文还不忘朝跟前人,吐出一口唾沫,好巧不巧的落到了宴旭泞那翘着二郎腿的一只鞋上。

    见此,宴旭泞放下翘着二郎腿的脚,撑着下颚的手也顺势放下。脸不由更加黑沉了几分,一时间浑身杀气更是难掩。

    一旁柊雹见此,斜眼瞥了宴旭泞一眼。随即立即故做出了一副欲要打人的架势,挽起袖子,一改方才冷静忽地暴怒道:“没眼界的蠢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柊雹刚要冲上前,便立即被宴旭泞抬手阻拦,接着便见方才黑沉着脸的青年,忽地抬眸,眉眼笑意更加。

    他语调中听不出任何生气意味,可字里行间,却无不显示着他此刻的不耐与心情:“到底是年岁小,不懂事。志气高,逞一时嘴快。毫不在乎自己性命。可——”

    话到一半,宴旭泞刻意停顿,那双好看的眸子,虽是在笑,可却通露着寒气与杀意:“你父亲的性命,以及你母亲的安危。你也不在乎吗?”

    “......”

    直至这最后一句话出口,被人压制跪地的少年,猛然一怔。接着则听宴旭泞带着嘲弄的口吻,嗤笑一声,继续道:“你母亲,应都与你说过了吧?如此一来,我的身份。你应也不难猜出。别说你母亲是在侯府做事。区区一个老奴婢,即便再受秦文珠宠爱,我也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

    周遭氛围骤然降至冰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氛围。

    伴随着这句话,穆文眼底一颤,整个人瞬间没了力气。与之方才对比,整个人一下低迷了许多。他缓缓低下头,背脊也不自由弯了下去,再没反抗了。

    “我是...小侯爷的手下。此前是受他命令,进入辛府。监视...辛小姐日常行踪喜好,以便他讨辛小姐欢心。只因,他受到太子妃命令,须得获取辛小姐芳心。在将来向辛府提亲,迎娶辛小姐...”

    “......”

    听完穆文的叙述,宴旭泞没有说话。一旁柊雹见此,眉间微蹙,不自觉回忆起了太子当年离京前夕,同他在议事厅的那些谈话。

    因着他,太子现下已然了解到了太子妃的举动。更已从他这里,了解到了有关喻栩洲与辛雁二人的关系,旁人已难以介入。若,太子仍执意想要纳辛雁为侧妃。只有从辛将军那下手。

    不过,太子本来也不打算如喻栩洲这般,费心讨好女子。辛雁心许何人,并不重要。只要她在他‘归京’前未嫁。他便有办法,娶了辛雁。

    沉默良久,宴旭泞依旧未语。

    他并未在想辛将军的这位女儿,而是联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太子妃。

    宴旭泞脑海中浮现出喻歆然的面容,不禁抿唇,内心暗自气愤。回想当年新婚,他亲手拿了她的团扇,看清她脸的瞬间。他便不由下意识捏拳,若说当时新婚,他有多激动欢喜。那如今,对待喻歆然,他的内心便有多么嫌恶。

    喻歆然是喻敛的女儿。所以这要让他如何正视喻歆然,如何正视自己的妻子?

    他同喻家的恩怨,可不是什么狗屁情爱能轻易化解的。

    最终,宴旭泞却未能克制住情绪,低骂道:“这个...善妒的恶妇...”

    那日以后,穆文隔日便回了辛府。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他再没了此前那股忧虑之相。自穆文回了辛府后,每每看见他,辛雁都觉得很奇怪。

    冥冥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了穆文的怪异。可具体哪怪,却又说不上来。后来一日,忆榆也向她无意提起了,有关穆文的怪异之处。

    说是自那次回来后,穆文常常都是蹙着眉的,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但偏巧,此人干活做事利落用心,又挑不出毛病。故而,辛忆榆便没有拿他如何,只是时常不喜他那张苦相。

    只觉怪异,于是便来与辛雁说了。

    “所以,你便向莫管家说明。将穆文换掉了?”

    此刻饭厅之内,辛雁打量了眼辛忆榆身侧新换的侍从。眨眼瞧着正用筷子无趣挑着碗中菜的弟弟,错愕之余,只觉忆榆的脾性真是愈发任性了,“他可是犯了何错,你就无故将他贬了换掉?”

    众所周知,普通小厮与府内少爷小姐的侍从待遇,可是差异极大的。就拿碧儿作比较,作为辛雁的贴身婢女,她首饰穿着也与普通婢女不同。更是拥有着独立的歇息寝房。

    按理说,能够伺候府内少爷小姐的奴婢。不是府内主母或老爷指派,就是凭借自身优秀表现,一步步爬到此位置的。

    穆文这样的侍从,做事利落,除去有些多愁善感,是完全不比府内那些经过训练的侍卫差的。几乎挑不出毛病。

    可...忆榆这般...实在是...

    如此任性的脾性,今后谁会忠诚于他啊...他可是将军府唯一继承人...这般任性,将来如何继承阿父衣钵?

    “看他不顺,便将他换掉了。阿姊这般惊讶作甚?”辛忆榆说着,为自己夹了一块肉,塞入嘴中,咀嚼了两下并咽下,不解于辛雁的惊讶之余,一想到穆文又似蹙起眉头,继续道:“再说了偏偏就是他这样的下人,我才更应该换掉才是。”

    辛雁听此一愣,诧异挑眉,问道:“何意?”

    “难说...在我看来,确实不比府内那些护院侍卫差。然而这样的人,心底却有着一堆心事。”回忆起那日,在府外阿姊放穆文回家时的情形。

    那时在他一番讽刺下,穆文看他时,那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恭与不屑。辛忆榆内心便更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

    到底再怎么样,以他的身份,对待主子都应当恭敬尊重。虽说他在他们这些主子面前近乎完美,可那股透在骨子里的不恭不敬,便让人不敢重用他。

    凭借这点,辛忆榆就能感知到,穆文他绝不是一个会始终忠于主子的下人。反而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应当换掉他。

    “......”

    辛雁没有再说话了。或许,忆榆有他自己的想法吧。不过也对,穆文这个人,确实有太多心事了。

    之后二人没有再谈这件事。只是,在用完膳食。在婢女们收拾餐桌,姐弟一并走出饭厅后,辛雁却是无意提到了另一个人。

    “说来,近些时日。我貌似也很少见到小侯爷了。”

    “......”

    辛忆榆听见辛雁这话,不禁拉下了脸。他阿姊好生奇怪,莫名其妙的想那种虚伪之人作甚?

    辛忆榆挑眉忽问道:“阿姊没有听说过那事?”

    辛雁听后,扭头看向辛忆榆,诧异反问道:“什么事?”

    “......”

    辛忆榆再度沉默,似想到了自那次失踪回归后,辛雁便一直忙于刻苦习舞,专研女红。轻叹了口气,又似感叹道:“阿姊真是的,自那次你同那小侯爷遭遇歹人,失踪一夜后。一回来,你便撇下往日面子。轻易应下了母亲一直要为你请女红,舞教女师的要求。嫌少再习武弄剑了。”

    “这下更是,忙得竟是连外界有关侯府的传闻也未听过。”

    “这关母亲何事?我想学便学,况且再说了。哪家千金小姐不是这样。”辛雁内心一时无语,接着继续道:“莫要与我卖关子,侯府到底怎了?”

    “前些日子,刚传出的传闻。据说侯夫人病倒了,一直咳嗽不止。这消息,乃是京中一些同乐安侯要好官员的一些夫人,前几日前往侯府,探望侯夫人后得知并传出来的。”

    “近期难见喻栩洲,应当就是因为此事吧。他母亲病倒了,他哪还会像以往一样,到处晃悠?”

    听见‘病倒’二字,辛雁脚下一顿,整个人彻底怔愣住:“什么...?侯夫人病倒了?!”

    乐安侯府。

    前不久,在得知秦氏身体抱恙,甚至病情恶化时。喻歆然便赶紧去请见了皇后,央求皇后允她从太医院请太医到侯府为母看病。

    皇后答应了,于是乎,今日她便带着太医来到了侯府。

    当太医刚为秦氏看诊完毕时。彼时的喻栩洲,刚从学堂回来。他急冲冲的赶回府,第一时间便是来到秦氏的院落。

    可谁想,一进屋。便瞧着,太医蹙眉摇着头,冲位于他身旁的喻敛与喻歆然道。

    “秦夫人所患病症,乃是肺痨。肺痨乃不治之症,只可开方子延缓病症,无法根治。”

    “?!”

    一进门,喻栩洲便清晰听见了太医的这句话。这一瞬,他一时呆愣住,随即缓步走向了那正拿着绣帕,捂嘴不停咳嗽的女子。

    秦氏见他走来,当即冲他笑了笑。视线瞥了一眼,正同太医交涉,满脸凝重的父女二人。

    喻歆然反应近乎同喻栩洲一般无二,喻敛倒要稍好一些。但就是连他,也在听见太医的那声‘肺痨’后,面色被吓得发白。一时险些失了往日的稳重。

    收回视线,她再看向已经走至她跟前的喻栩洲。放下手帕,轻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朝儿子笑了笑,示意喻栩洲坐她身旁。

    “......”

    见此,喻栩洲走至她身侧的那个位置。低头无言坐了下来。

    二人位坐于茶桌前,耳边皆是喻歆然情绪激动,因无法接受秦氏患上肺痨这等绝症,而对待太医的失控怒吼。

    以及喻敛,沉声对于喻歆然作为太子妃,却失了仪态的指责。然后就是...太医对喻敛的嘱咐,平日秦氏的一些忌口注意事项。

    直至最后,当瞧见太医在父女二人面前,为她提笔书写药方。秦氏的注意力,这才彻底收回。

    她再度看向,坐在自己身侧,耷拉着脑袋,低沉着脸。面色不甚好看,至今未语的儿子。

    片刻后她终于开口,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栩洲。不必担心,阿母现下无事。没太医说得那般严重。”

    她嘴上这般说着,可当即脸一皱,却又立即捏紧绣帕捂嘴。虽咳得不如方才,但也还是闷闷小声咳了两声。似是在憋着咳嗽,以防自己咳嗽声过大,引得家人再度担心。

    见状,喻栩洲连忙抬头,眼中染上了慌乱担忧,随即连忙往喻敛同太医他们的方向看去,正准备呼唤太医与父亲。谁想下一刻,秦氏连忙抓住了他,急忙冲他摇头。

    “父——”

    一个‘父’字刚出口,他便瞧见了自己阿母用绣帕捂着口鼻,冲自己摇头。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事...”

    “......”

    似乎是看清了喻栩洲眼底的焦虑忧心,接着秦氏又继续道:“你放心,阿母可还想活得长长久久,看见你成婚呢。”

    “可...”

    “近两年,你不是同一位辛家的千金,走得近吗?”不等喻栩洲说话,秦氏连忙转移话题:“若我未记差,辛家那位千金与你同岁,今年应当及笄了对吧?”

    “......”

    耳边听着秦氏的这些话,喻栩洲闭上嘴。只得紧抿唇,又再低下了头,终是附和秦氏,接话道:“是...大致还有几月,她便快十六了...”

    “这样啊。”秦氏说着,又再笑了笑道:“那从今日起,阿母开始为你筹备聘礼。这期间,你也莫要闲着。若有机会,便去替阿母探探小姑娘的口风。若人家也喜你的话。等改日辛将军回来,咱们便登门去提亲,如何?”

    耳畔听着秦氏温和的话语,喻栩洲蹙眉,只觉心底一阵心酸。

    这种时刻,她竟还在操心他的婚事...

    喻栩洲问道:“但阿母,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会想娶她呢?”

    面对喻栩洲的这个问题,秦氏只是无奈笑了笑,随即道:“虽然阿母也不懂,你为何会突然待一个女子上心。但到底我的孩子,我还是了解的。”

    此刻,秦氏的这句话。点醒了喻栩洲。

    是了,即便他内心不讨厌辛雁,甚至待她颇有好感。可唯有一点,是明确肯定的。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会去向辛家提亲。就是连他自己,也早已在无意识间,默认了这点。

    甚至每每她同他置气时,都在思考这样的女子,往后她再生气,他该如何哄,如何应对,方才能令她欢心。

    这一刻,顶着周遭沉重的气氛。面对眼前病弱,却依旧朝他笑着的母亲。少年嘴上强撑起淡淡笑意,回复道:“果然,还是逃不过阿母的眼啊...”

    当日,那位为秦氏开完药方的太医从侯府离开后。

    并未第一时间进宫回太医院,而是在进宫前,调头去了城南方位,来到了一处小巷内的民宅之内。

    到达院门前,太医四下环顾。敲响了院门,随即不一会便有人开了门。他随之也进了那个小宅。

    当太医被手下带到宴旭泞跟前时,彼时的宴旭泞正在院中无趣望天。听见身后动静,他收回视线,斜眼瞥了一眼已走至他身后,拱手行礼的太医,眨眼挑眉,问道:“方子开了?”

    “是的,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已将那掺杂慢性毒的药方子,开给了侯夫人。令她逐渐产生与肺痨相似病症,直待慢慢积累毒素。直至最终毒发死去,应当也无人会怀疑是侯夫人日常服用的药汤有问题。”太医收起手,如实回答。神态之间,更为防止宴旭泞怀疑担忧被发觉,又立即补充道:“您放心。臣开的这副药方,与寻常肺痨药方极为相似。若非是资质老成的老郎中,无人会察觉端倪。若侯夫人照常按时服用,不出两年,便会开始毒发。先后出现吐血昏厥现象,直至肺脾溃烂衰竭而亡。”

    “此后,我也会替太子妃举荐,我在这宫外同为郎中的好友,定期监督把控用药。”

    说至此,太医连忙拱手再度行礼,抬眼小心瞧着宴旭泞,明显紧张问道:“所以您看...太傅那边,关于臣那不成器的儿子...”

    宴旭泞微勾起唇角,负手正对紧张的太医,道:“孙太医是想请求外公,给您儿子写一封举荐信给刑部的朱大人,进刑部工作吗?好办,明儿我再去寻外公便是。”

    “谢殿下!”

    听见此话,太医脸上立即洋溢起惊喜神色,一时激动,便打算跪地朝宴旭泞磕头谢恩。

    只是还不等他跪地,宴旭泞便立即出声阻止了他,明明在笑,但口吻却似威胁道:“别那么急着跪啊,孙太医。秦夫人可还没死呢。”

    “......”

    太医动作一滞,当即又听宴旭泞说:“想要你儿子仕途顺遂,你便最好祈祷。秦夫人肺痨为假之事,不被发觉。计划一切顺利,直至秦夫人顺利死去。否则...”

    “别说你儿子,恐怕...连你的官职,本宫也不敢保证,能否保得住。”宴旭泞面上的假笑愈发的深,续而又刻意提醒道:“另外,有关本次本宫提前回来之事。你最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直至以后带到地府幽冥。不然,你将失去的。就不仅仅是官职与你儿子的仕途了。只怕,还有孙太医你的命。”

    这在一瞬,整个院落的气氛,陷入了死一般寂静。安静到可怕。太医僵在原地,瞳孔地震,满眼皆是对于宴旭泞这些话的恐惧。

    “是...臣定会万般叮嘱那位举荐给太子妃的好友,定期同他配合把控下药,监视侯夫人状况,绝不会让这种意外发生...”

    最终,太医还是跪了下来,磕头道谢。

    时光转瞬,春夏交替。一过三月,直至快到七月份。这期间,喻歆然没有再督促喻栩洲关于讨好辛雁的事。只因,秦氏的身体不容乐观,她也因着操心秦氏,一时顾不上此事。

    但喻栩洲可能还是因顾怕喻歆然再派人来烦他,便将他发觉辛康安长久为叶氏下绝孕药的事,告诉了喻歆然。以此来敷衍她。

    虽然,喻歆然也不知道。叶氏被喂绝孕药,跟她让喻栩洲讨辛雁欢心有何关系...

    但从喻栩洲这等敷衍的态度就可知晓,他确实有些腻烦她这个姐姐了。甚至已经开始不听她的命令了。也开始不再定期再与她汇报与辛雁的关系进展情况了。面对阿弟的叛逆态度,喻歆然虽也恼。但也确实没法拿他如何...

    毕竟,她早从侯府管家口中,得知道了关于喻栩洲通过试炼的消息。喻栩洲也是自从父亲手中获得诸多内卫控制权后,开始渐渐不再听话。

    至于辛雁这边,她还是一如往常,嫌少能见到喻栩洲一次。就算是偶尔撞见,她想要上前与他谈话,询问有关他母亲的事宜。可他却总是会以功课繁忙为借口,敷衍逃走,避开不愿谈他母亲。直至后来,她再难以看见他。

    她甚至不知,他究竟在忙什么。只是偶尔会碰见他后,分别时会听见他与都迟谈论着什么肉芝...什么搜寻之类一些令人晦涩难懂的话。

    直至这日,国子学外。

    辛雁新在教习舞艺的女师那,新习得了一只新舞。打算去寻他瞧瞧。并且,由于怕他再度寻不见他。她还刻意在带着碧儿,在国子学外蹲守他。

    谁想,他刚出来。却是紧蹙着眉,像是格外匆忙的样子,疾步走了。竟是完全未瞧见正位于人群中,等待他的辛雁。

    “小姐,你看这...”

    身旁碧儿见小侯爷神色匆匆,还不等辛雁上前,便立即走了。像是完全未瞧见辛雁一般,于是看向了辛雁。

    辛雁目睹喻栩洲就这般无视她,疾步离去。脸上原本的喜色渐渐消退。转而皱眉,有些不悦道:“一连几月都声称有事忙,问他又不肯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究竟在忙什么。”

    “走,碧儿。咱们跟上去。”

    盯着喻栩洲离开的方向,辛雁选择跟上喻栩洲。或许她不知,她今日这个决定,可能将会彻底把自己卷入有关乐安侯府的一切恩怨之中,也会彻底将自己的命运,同小侯爷绑在一起,从而奠定引出隔年那场宴会的赐婚,

    跟随小侯爷一路走至行人嫌少的小道。在那里,她看见了喻栩洲走至一处民家马鹏前,而那则是等候他许久的两名玉牌内卫。

    “这是路线图。”在喻栩洲靠近后,其中一人上前,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了喻栩洲,续而道:“少爷,您应当是知晓的,两月前边关传信来报,西鸾皇帝准备休战。派使者前来壹洲和谈。所以目前为止,我们搜寻药的进程倒也及其顺利。”

    “因着两国交战,西鸾边关百姓苦不堪言。有西鸾药草商人,趁着如今休战。带着一批稀有西鸾药材进入了壹洲,碰巧被咱们刚到梧州的内卫撞见。他手下只有两珠肉灵芝。其中一珠卖给了梧州一位富商。”

    “那富商家中女儿患了恶疾。本被郎中诊断活不过十九,可在那富商从那药商手中重金买下一株西鸾肉灵芝后,不过十日便奇迹康复。我们也是在听闻此事后,寻到了那位买药富商。在确认他女儿的恶疾,确实是因服用那西鸾肉芝才康复后。这才敢去寻那药商,并商量以十五两黄金价钱买下肉灵芝。”

    喻栩洲接过路线图,没有说话。只是蹙眉认真端详着手中路线图,淡淡嗯了一声:“到底还是稀有的药材。拥有如此药效,贵也是应当的。我早命都迟在城外候着,等到待会我出了城,都迟接替了你们后,你们便去许管家那领赏吧。”

    “是。”两名内卫拱手应声。

    “......”

    不远处,正躲在一个马车后的辛雁,眨眼望着喻栩洲。完全听不清他们的交谈内容。

    她只能蹙眉,就这般望着他的背影,意外低喃道:“竟还真是在忙啊...”

    “糟了,小姐。小侯爷貌似要往这边来了。”

    正在这时,碧儿盯着不远处,看完路线图,将其叠起收入怀兜中的少年。似在与两位内卫告别,且正往她们方位瞧的喻栩洲,连忙提醒辛雁。

    同样见此景的辛雁,内心大惊。她视线左右环视,除去眼前这个马车,便实在找不到藏身点。

    好在幸运的是,这个马车的车门是在马车的后方。并非同常见马车般,车门在前方。于是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便只得开了一边车门,赶紧钻了进去。

    但谁想,等到碧儿也打算进去的时候。喻栩洲却已然转身,正往这边走。

    慌乱之下,现在再进去肯定会被发觉。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赶紧转身捂着脸逃跑。反正,只要小侯爷未瞧见她们小姐便足够了。

    与此同时,换在喻栩洲的视角。他方才收起内卫递过来的路线图,便见一名内卫指了指他来时方位的一个马车。

    “少爷。那是我们刚从这家马夫手中购置的马车。银钱路费,包括换洗衣裳都已经备好了。您放心赶路即可。”

    收好图,喻栩洲点头,嗯了一声。

    可之后,待到他刚转身,却是一眼瞧见,一个侍女装扮的女子,捂着脸匆忙逃没了影。他眯眼皱眉,望着那股捂脸匆忙的身影,只觉有些眼熟,可又实在想不起像谁。

    但是,虽然这条道人烟稀少。可有一两个路过的行人,倒也算得正常。他便没想那么多。

    至于辛雁...

    当她进入马车,关上门后。待瞧见车内摆放的几个包袱后,眨眼一时人都懵了。

    等等,这马车。待会不会有人要用吧?

    正当她这般想着之刻,只听吱呀一声,还不待她屁股坐热乎。阳光便一下照亮了整个马车内部。马车门刷一下被人打开了。

    “......”

    “......”

    “......”

    四目相对,别说是喻栩洲,就是连那两名内卫,都不禁被惊吓到了。他们明明没有准备美人在车内啊,这忽然冒出来的姑娘,是哪来的??

    据他们所知,少爷他除去与辛家千金有点传闻外,可是自小未碰过任何女色。更别说,此次少爷去替夫人取药。这般严肃紧张的情况,他们哪来的狗胆,敢给喻栩洲提供这等美人陪路服务啊...

    见喻栩洲背对着他们,一直未语。内卫们误以为是喻栩洲发怒生气了,故而其中一人连忙道:“少爷你听我们解释,这美人真不是我们准备的。”

    喻栩洲并未理会身后内卫,只是在震惊过后,歪着脑袋,脸上顿时扬起僵硬难看的假笑,道:“辛安安,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

    瞧着眼前,顶着张红脸,挂着难看笑容的喻栩洲,辛雁咽了咽喉。头一次,正经感受到喻栩洲在生气。

    “我说我在路边昏倒了,醒来就在这马车上了。你信吗?”

    “......”

    很显然,喻栩洲更信任他的手下。

    “你看我信吗?”

    喻栩洲的脸难得红了,当然不是害羞脸红。而是被某人气红的。

    瞧见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难看红脸,辛雁心虚眨眼,小声道:“我看你不信。”

    有时,人气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被气笑,比如现在。喻栩洲双手环胸,听着她的这番话,真的没忍住笑了,但显然是被辛雁气笑的。

    随即,不等喻栩洲说话。准备开口让辛雁下车之际,此刻方才碧儿逃跑的方位,又传来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你当真确定喻栩洲是往这条道跑了?”

    这道声音,喻栩洲知道。是五皇子宴筝的声音。

    “确定!我看那小子鬼鬼祟祟的匆匆往这处走,身后还跟着两位姑娘。谁知道是在干什么缺心事。”随后这道吵吵嚷嚷的声音,显然就是朱维:“可殿下,我不懂。那小子成天端着张臭脸,跟谁欠了他八十两银子似的。你想寻他作何?”

    “...朱维,我发现你这嘴巴。有些吵耳朵,要不明儿我去为你寻个绣娘,给你缝起来?”

    “......”

    仅一句话那大声嚷嚷的声音,立即闭住了。

    “怎么连宴筝也跟踪我?”

    与此同时的喻栩洲,在听见朱维那令人烦躁的大嗓门,嘴上奇怪低喃着。便立即上了马车,关上了马车门。同辛雁挤在了一块。

    两名内卫也在听到两道声音的同时,疾步走至车前。

    在喻栩洲上了马车后,便当即驾马。

    感受到马车的颠簸,辛雁眨巴着眼。仍然未能从这突发的情况中缓过神。只觉得方才瞬间,忽然变了脸色,上车往她身侧靠的少年,有些挤到她了。

    可不等她开口,坐在她身侧的少年,却率先开了口。

    “我此番可不是去游山玩水,同样我也不懂伺候姑娘。所以待会我就送你回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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