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察司提督裴烬。

    此人是皇兄身边的亲信,权倾朝野,冷血薄凉,为皇兄铲除了不少异己。

    据说,被他盯上的人下场都很惨,是生是死都全凭裴烬心情。

    徐眠已经四十有五,样貌却还是李容瑾记忆中的样子,嘴上永远带着乐呵呵的笑容,仿佛什么烦心事也没有。

    他看到李容瑾便热情热情的招呼道:“蓉儿,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督察司裴烬,裴大人。”

    他又对裴烬介绍了李容瑾:“裴大人,这位是我义兄的女儿,沈蓉。”

    李容瑾微微屈身行礼:“徐伯伯,裴大人。”

    裴烬颔首:“沈姑娘。”

    他的视线并没有在李容瑾身上停留太久,只是浅浅的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

    李容瑾将沈恒交给她的机关盒递给了徐眠:“徐伯伯,这是我父亲托我转交给您的。”

    徐眠将机关盒接过,目光落在李容瑾身后的弓弩上,他疑惑:“蓉儿身后拿的是弓弩?”

    “是我父亲昨日交我做的,今日让我一并带出来了,让徐伯伯见笑了……”

    徐眠和蔼地笑着:“拿来伯父瞧瞧。”

    李容瑾将弓弩递出,徐眠接过后拿在手中观察片刻,须臾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看着李容瑾问:“蓉儿,这,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竟然与长宁长公主的手法如此相似!

    长宁是他唯一的弟子,那丫头气性大,估计现在都还在生他的气……但他连长宁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今又看到蓉儿的作品,心中难免酸涩,有些触景生情。

    李容瑾浅浅点头。

    她明白师父是想到了什么,为了不让师父也看出她眼中的失态,李容瑾拿起桌上的茶杯,习惯性的用拇指撵过茶杯边缘,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水。

    这一幕都被一旁的裴烬收尽眼底。

    李容瑾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徐阁主,刚刚裴某好像看到底下好像有人在找你,别是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

    徐眠回神,将弓弩放在了桌子上,神情恍然:“应当是新到的一批零件,老夫先失陪片刻,劳烦裴大人先照顾一下蓉儿了。”

    平日不近女色的裴大人今日倒是主动应下了徐眠的请求,好像非常自愿的样子。

    在徐眠走后,李容瑾感觉到屋内空气瞬间冷淡了下去,她有些坐立不安。

    裴烬仿佛看透了李容瑾的心中所想,嗓音低沉,淡声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并不吃人。”

    李容瑾浅笑,心中担心自己露馅,正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自己应该找个什么理由离开。

    裴烬白皙修长的手指将桌上弓弩拿起。

    他的目光落在弓弩边缘凹槽上,熟悉的刻工让他瞳孔微微收缩,呼吸加重几分,这是……!

    他握着弓弩.的关节不自觉的收紧。

    这次他的视线真真正正的落到了李容瑾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李容瑾的错觉,竟让她觉得有几分灼热。

    裴烬目光审视:“沈姑娘的技艺这般精巧,险些都要让裴某误以为是故人归了,沈姑娘可师从何人?”

    裴烬嗓音缱绻,却让李容瑾听的有些心慌。

    李容瑾下意识回避了裴烬的视线,定了定心神,干干巴巴道:“民女这些都是同父亲学的,应当无法与裴大人的故人,相提并论。”

    “是么,”裴烬笑盈盈地看着他,视线带着探究和审查的意味,“裴某还未说这位故人是谁,但姑娘好像已经知道了。”

    李容瑾一时语结,后背绷直:“……”

    裴烬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李容瑾斟茶:“姑娘不必紧张,裴某不过是与姑娘开了一个玩笑罢了。”

    语尽,茶水斟满,裴烬手掌并拢外翻,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容瑾双手握住茶杯,明明温热的茶水,此刻却让她觉得有些烫手。

    她找不到借口,只能硬着头皮扯了个理由:“民女与徐伯伯的事情已经说完,既然徐伯伯还有事,我就不过多奉陪大人了,民女告退。”

    被踩住尾巴的狸猫,不等男人回答就拿上自己弓弩,狼狈的落荒而逃了。

    玉兰在天枢阁外看着自家姑娘慌慌张张的样子,言辞关切:“姑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容瑾:“遇到个……讨厌的人罢了。”

    说完她看到了街道告示前人群熙熙攘攘,问玉兰:“那边为何这般热闹?”

    玉兰说:“回姑娘,据说是宫里在招机械师……”

    李容瑾心中一喜,如果她能成为宫廷机械师到时候一定有接触到渣男季宴川的机会!

    季宴川欠她的一条命,她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玉兰走,我们也去看看。”

    李容瑾拉上玉兰就挤入人群中。

    少女踮着脚看着告示上的内容,上面说报名的地方是——

    ……督察司?!

    上天真的是与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督察司中报名机械师的不在少数,李容瑾带着玉兰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李容瑾站在队伍的末尾,每个人手中都拿着自己的作品,说是要经过筛选才能比赛。

    还好她当时将自己的弓弩拿了出来,不然短时间内未必能再做一架出来。

    玉兰在李容瑾的身侧担忧道:“姑娘,听说宫廷机械师的标准都很高,筛选都格外严格,百人里未必有十位,您才刚初出茅庐,真的要比赛吗?”

    李容瑾安抚道:“来都来了,总要试试嘛。”

    少许过后,只听前面有人喊了“沈蓉”的名字,李容瑾忙举手:“这里这里!”

    她的怀里抱着弓弩,拨弄人群,挤进前方,人群中有不少目光都凝聚在了她身上:

    “这位是沈大监家的女儿吧,一个女子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听说啊,是沈大监家没有儿子,打算把家业留给女儿,这沈蓉啊,是必须要考进宫廷做机械师的。”

    “笑话,哪有女子当机械师的。”

    “那长宁长公主不就是吗?”

    “是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死了,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朝堂上的事,哪是一个女人能做得了主的。”

    李容瑾自然是听到了这周围的议论声,她的睫毛低垂,眼眸微暗,她将弓弩递给了督察司审核的官员。

    官员:“姑娘且回家耐心等待吧,三日后便会放榜,在榜上的人就要进宫参加比赛。”

    “有劳。”

    李容瑾说完就带着玉兰离开了。

    督察司二楼,裴烬手握折扇俯视着底下的一切,刚刚的对话他自然也听到了。

    他的副手璇玑在一旁握着腰侧的佩剑,问他:“大人,可要处理一下?”

    裴烬的眼睛都没抬一下,薄凉道:“把舌头拔了。”

    他的长宁是这世间最好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嚼她舌根。

    璇玑领命后,与裴烬道:“大人,属下按您吩咐查到沈姑娘她与殿下生前并不相熟,甚至未有交集,还继续?”

    “不用了。”

    裴烬音色冷淡听不出喜怒,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关于沈蓉报名宫廷机械师的事情,李容瑾回到家后就传进了秦姨娘的耳朵里。

    如果沈蓉真的成为宫廷机械师,那她的瑶儿可就再没机会和她争了,沈恒那么大的家产,怎么就能落在这个贱人手中!

    她真是和她娘一样贱,什么都要和她抢,和她的瑶儿抢!

    秦姨娘将躺在榻上睡觉的沈书瑶叫醒:“快别睡了,沈蓉那个贱人都要骑你头上了,你也快去给我报名宫廷机械师!”

    沈书瑶迷迷糊糊睁眼,被这话吓的清醒:“什么??娘,别人不知道我,你也不知道吗,我什么都不会,怎么报名?”

    秦姨娘道:“你今日不是有那个弓弩了,拿去报名,到时候娘给你找人把你送进去比赛。”

    沈书瑶神情急切:“可是娘,比赛的时候怎么办?”

    秦姨娘哼笑了一声:“这个为娘自有安排,你现在只管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李容瑾在自己院里不多时就听到秦氏要让沈书瑶报名宫廷机械师的消息。

    玉兰道:“二姑娘她平日什么东西都是让姑娘你代劳的,她去参加宫廷机械师,难道真开窍了?”

    李容瑾呵笑,开不开窍的她不知道,但背后一定有秦姨娘的帮忙,不然为何昨日还找她做弓弩.的沈书瑶,今日为何就有自信去报名宫廷机械师了?

    “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玉兰你找人这几日盯着些秦氏的动向,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来向我汇报一下。”

    玉兰点头:“奴婢明白。”

    ——

    很快,时间就到了三日后,玉兰一大清早就出门去看外面放没放榜,大概巳时的时候玉兰兴高惨烈的跑了回来。

    她道:“姑娘……姑娘!好消息,您上榜了!!”

    李容瑾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去,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玉兰微微皱眉又说道:“只是,姑娘,还有一个消息……”

    “是二姑娘她……也在榜上。”

    沈书瑶在榜上着消息对李容瑾来说并不意外,秦氏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李容瑾道:“继续盯紧秦姨娘。”

    如今的天气虽说已经打春,但到了晚间便起了冷风,夜风徐徐,吹的督察司窗棂嘎吱作响。

    月光透过窗子落在桌案前,裴烬衣冠整洁,穿了身玄色便服,宽松的衣袍落在交椅上,他侧身而坐,手握卷轴,腰间流苏随风飘动。

    璇玑站在他的身侧,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比谁丢清楚,在自己大人这张清冷圣洁的容貌下是何等薄凉的心。

    也只有面对长宁长公主的时候,他才有了几分人气。

    只可惜……红颜薄命。

    “大人,一切都在以计划进行,只是您真的要让沈家那位姑娘入局吗?”

    “……那可能会出人命的。”

    裴烬揉捏这自己的眉心,在听到这句话的之后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动容,仿佛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完全不足轻重。

    男人凤眸微睨,意味深长道:“这看戏,人多了,才热闹。”

    “璇玑,去通知季宴川,让他比赛当日一定要来做这个,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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