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自认为酒量还不错,连着喝了两瓶啤酒也没事,或许也和酒精度数有关。

    靠着杆子静静倾听朋友聊天,刚刚池颂和叶永维讨论盛煜酒量的事,就像弥漫在空中的肉香挥之不去。

    顺着香气望过去,隔着一层薄雾,盛煜就坐在那里,在江祈对面。

    吃饭的时候她把眼镜摘掉这会什么也看不清,比薄雾还要朦胧。

    眯着眼睛觉得对面那人坐得有些晃,全靠支在桌子上的胳膊撑着。

    下午弥漫的大雪这会已经停止,消失地无声无息,叶永维不知道喝了几瓶酒,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乱说话了。

    雪山下大大小小的帐篷灯火通明,杨千凝顶着小红脸起身说要去洗澡,梁翡不放心跟她一起走了。

    两人一走,江祈才觉得自己站的位置有点冷。

    “祈祈来这。”喻欣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原本是梁翡的位置。

    那里位置边上就是篝火,江祈二话没说直接坐了过去,霎时间被热气包围,全身温暖起来。

    “你醉了就赶紧去买醒酒汤,别一会吐我身上。”

    池颂看着马上就要靠到自己身上的盛煜满嘴嫌弃,身体却扒拉着不让他掉下去。

    “放心,真吐出来专挑你。”

    “放心,你真吐了咱俩也就这样了。”

    刚坐下没多久江祈又站起来,弄得喻欣一头雾水,“你干嘛去?刚刚冷成那样,坐会。”

    “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最后的几个字消失在风里,随着奔跑着的江祈一起不见身影。

    喻欣正纳闷,只听池颂咳了一声,悄悄跟盛煜说了什么,然后盛煜咧着嘴傻笑。

    “你们两个,又给我们祈祈下套呢?”

    “你当她是套娃吗还下套呢。”池颂又恢复往常的状态,怼得喻欣不知道说什么。

    “反正你们有问题。”

    “嗯,我也觉得。”

    “……”

    夜里雪山下面风大,没等到江祈回来喻欣自己也有点冷了,裹紧羽绒服挨着篝火坐着烤身体。

    江祈这一去是很久的,久到杨千凝洗澡回来她也不见踪影。

    另一边倒是吵闹得让人想笑,池颂一边抓着要掉不掉的盛煜,一边扯着耍酒疯的叶永维,嘴里还不停骂着。

    “活到现在真是谁都不服就服池颂。”杨千凝这话是真心的,如果谁有读心术,绝对能看见她心里的小人拍案叫绝。

    喻欣也跟着附和说:“一边骂你一边照顾你,嘴和身子不是一个人。”

    北槐的夜空总能看见星星,有时候零散稀疏,有时漫天璀璨。

    灯火通明的帐篷外总是围坐着一圈人,有的或许还四处走走,显得山下热闹非凡。

    *

    “麻烦给我一个袋子。”

    江祈接过老板递来的袋子就两个两个装进去,她买了一些醒酒汤和蜂蜜,这一顿喝醉的人不少,干脆一下包了所有喝醉了的醒酒汤。

    出了便利店入眼的便是连在一起的雪山,和山上搭起来的暖黄灯,这种灯照不远,只能小范围内被照得暖洋洋。

    白天的雪势太大,导致夜里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

    沿着搭起来的灯链走,拐个弯才到她们的帐篷,那边虽然没有山里的灯,却依然明亮。

    或是帐篷里的灯下畅谈,还有帐篷前的围坐酒香。

    江祈走到自己篝火前的时候,池颂已经受不了叶永维的鬼叫,把他的嘴塞上了衣服,不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

    而被捂嘴的那个人心疼自己巴黎世家的外套,想咬不敢咬,硬是酒醒一半。

    江祈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把买来的东西摆出来,“我买了袋装醒酒汤和蜂蜜,你们先分着,我去民宿把蜂蜜冲出来。”

    说完她就抱着一管子蜂蜜跑了。

    看见一桌子的即食包装池颂的表情简直堪比佛罗伦萨的雕像,如机器人一般转头看向旁边的那个人,却发现他的心情好多了。

    “她就是关心我。”

    池颂:“……”

    “人给所有人不管是醉了还是没醉都买了醒酒汤,现在还去给所有人冲蜂蜜水,你哪看出来人关心你了?”

    但是盛煜好像醉了,还神志不清,反复只说一句:“她就是关心我。”

    “……”

    池颂决定不再跟这个醉鬼掰扯,从桌上抓了一个醒酒汤直接扔到他怀里,然后又扔给叶永维一个。

    俩个人一个黑脸一个痴汉笑让喻欣看得毛骨悚然,零下的北槐突然变得更冷,寒风刺骨。

    江祈再次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她拎了两个大热水壶,还有一袋子的纸杯。

    “哎呦我,”喻欣不管那对令人毛骨悚然的互损兄弟,猛地站起来向江祈走过去,“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叫个人跟你一起。”

    “我自己不是可以吗?还麻烦人家干什么。”

    “也不怕摔了。”

    两人把热水壶放在桌上,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纸杯,用蜂蜜水填满这才重新坐下来。

    江祈拿着纸杯捂手,一边瞥向盛煜那边,看到他笑得开心这才安心下来。

    ——终于不是那股不高兴的劲了。

    和完醒酒汤和蜂蜜水,几人又围着聊了几句就准备进帐篷睡觉了,几个女生睡里面,男生就睡在外面的隔间。

    棚子下的篝火没有熄灭,几人决定让它在夜里供暖。

    杨千凝叫人送来的睡袋很厚实而且宽敞,大醉之后睡在这里面是再舒适不过。

    “江祈这边。”杨千凝钻进睡袋之后拍拍边上的位置让江祈过来。

    小时候每次聚在一起四个女生总会一起睡觉,但每次杨千凝都会最先占领江祈右边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右边的位置,江祈至今也搞不明白。

    “你以后想干什么?”杨千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江祈有点措手不及。

    这次不同以往,张口就说出了以后想做的事,“和音乐有关,往唱作人那边靠拢吧。”

    “嗯,”好长时间杨千凝都没再说话,久到让江祈以为刚刚那个嗯都不存在。

    “跟你相处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你亲口说你以后想做的事。”

    确实如此,小时候接触音乐,心思还不稳定下来的时候就跟盛煜和喻欣说过自己以后想做和音乐有关的工作。

    后来搁置三年重新拾起来也只在盛煜面前说过自己以后的事。

    她似乎……总在忽略自己最好的朋友。

    “抱歉,是我的疏忽。”

    杨千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如果不是在帐篷里,她甚至有可能跳起来。

    “谁要听你的道歉?这是我感慨的一句话,不需要你的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你想让我在这对你动手吗?”

    “抱……”

    杨千凝凑到江祈跟前,瞪着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千刀万剐,“不许再说任何道歉的话。”

    这之后就没人说话了,梁翡和喻欣也都是一笑而过,忙活一天大家都累了,这时候只想安心在睡袋里好好休息。

    江祈偏头看身边都睡着了,自己的意识还清醒地似乎能让她跑两圈。

    她盯着帐篷顶发呆,觉得今天一天所发生的都不像真实的,离开北槐的这三年,她一度以为自己还要很久很久才能再回来。

    一度以为自己还要很久很久才会重新拿起吉他,重新制作音乐。

    却不曾想自己以为的很久很久,其实才近在眼前。

    江祈忽然很想出去走走,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裹好自己的大羽绒服轻轻地走出去。

    外面的雪地里还有人在走,北槐的夜晚总是比南松热闹,现在似乎已经凌晨,可还有人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后面的脚印已经长长一串,她也不知道绕着雪山下的空地走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人逐渐变得更少,而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困。

    “你睡不着吗?”

    喻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江祈一哆嗦,“你怎么跟出来了?”

    “我跟你一样没睡着,你出来之后我就出来了,跟着你转了三圈你都没发现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江祈笑了笑,“没想什么,只是在发呆。”

    “嗯,”喻欣点了点头,“总是这样吗?”

    “怎样?”

    “失眠。”

    江祈有一瞬间是愣住的,她没想到喻欣会这么问,也没想到她会想要问这个问题。

    快速调整好情绪之后说:“之前初中是这样,现在好多了。”

    “今天这样的情况……”喻欣似乎在思考怎么说得比较委婉,但她仍觉得说出来的话会伤人,“有去看过医生吗?”

    “看过,”江祈的眼皮随着音调耷拉下来,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是一个心理上的问题。”

    喻欣刚要说什么她又很快说:“我已经在调整了,我在努力了。”

    月色下江祈的脸已经被寒风吹得发红,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眼眶里似乎有泪水。

    看她这幅模样喻欣很心疼,就好像她在极力证明自己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就算有,她也在努力和别人一样。

    喻欣走上前去抱住江祈,轻轻拍她的背,“我和你一起。”

    “什么?”

    “我帮你一起调整,和你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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