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天,太阳火辣辣的晒着,电风扇呼啦啦的转着。高二五班的班里乱成了一锅粥,上课的铃声响起也未能停止他们的吵闹。

    教导主任走上讲台,一句话都没说。

    班上的同学却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立马蹿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紧张的盯着教导主任。

    他的眼睛扫视着教室,最终,在角落的一旁,瞧见了那个女孩。

    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的校服单薄又白洁,夏天了,她还穿着一条长校裤,她时不时偏头写着作业,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所学校是晏市最差的高中,晏市十中。不管成绩有多差,只要成绩足够好,就可以免除三年的奖学金。

    而这位女生,便是这样。

    想到这儿,教导主任叹了口气,随后叫她:“姜之芸。”

    女孩听到了他叫她,没有立刻回答,她将本子合上,抬头问:“主任,怎么了吗?”

    教导主任是个年轻的。饶是见了姜之芸多次,也不得不为她的颜值所折服。

    女孩生了一双干净的丹凤眼,睫毛细长,顾盼生辉。只不过这么美的一张脸,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照学校论坛上的来说,又纯又欲,与世无争。

    教导主任作势咳了咳,掩饰自己的走神,他朝姜之芸摆摆手:“你过来。”

    他补充一句:“你姑姑来找你。”

    刚站起身来的姜之芸顿了顿,紧接着,她若无其事的向教导主任走去,二人一起出了教室。

    学校里的电风扇已经很老了,转起来时声音大得很,老师上课的时候都不允许把电风扇打开。

    就算这样,教室里的声音此起彼伏。姜之芸耳朵不差,在其中听到了几个议论她的人。

    来这所学校的都是学习成绩差的有钱人,像她这种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摊烂泥,什么也不是。

    她自嘲的笑笑。

    *

    “啪!”

    一阵剧烈的响声响起,姜之芸的脸立马肿了起来,半边脸火辣辣的燃烧着,她垂下眼眸,一眼都不去看面前的女人。

    面前的女人气得胸口此起彼伏,脸部抽搐着,扭曲的像刚开的水般,她用手指着姜之芸,尖声道:“好啊,你个小孽障,竟敢学会偷钱了!我们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这么对我们,偷你弟弟的治病钱吗!”

    教导主任在一旁劝着架:“姜之芸姑姑,说不定另有隐情呢......”

    此时正值课间,周围聚过来零零散散的学生,看戏一样看着她们。

    姜曼觉得自己有理,当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时,她的声音更大了:“你这种小偷,早知道就不从我哥那里把你接回来了!”

    周围的人小声讨论着。

    姜之芸在听到‘哥’时,神色黯淡了几分,她沉声道:“我没偷钱。”

    姜曼更加愤怒了,抬起手就要再打一巴掌。教导主任还在说着,她转头看向教导主任:“就是你啊,这么溺爱她,今天我就去教育局举报你,让你这辈子都当不了老师!”

    教导主任被吓的冷汗涔涔,姜曼得意的笑了,再次对着姜之芸,一巴掌打下去。

    她的手还没落到,就被另一只强有力的手捆住了手腕。

    少年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怔愣着抬起头,面前的少年身穿黑色T恤,中间刻着一个大大的字母‘Z’。

    是岑钊。

    岑钊,何许人也?

    岑钊,晏市十中的校霸,就这个名字的出现,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当初晏市十中有个一直打不破的魔咒,是成绩好的人绝对都是贫困生。

    但岑钊不是。

    岑钊的成绩好,打架可以一挑十,家中有钱,每次打完人后,父母来给钱安抚受害者后就草草了事。

    因此他养成了张扬放肆的性格,只跟从小就认识的男生深交。

    女生,他根本不屑去看一眼。

    总结一下,天之骄子。

    这变故来得太快,姜之芸都没反应过来。

    岑钊抽开自己的左手,摘下耳机,凛冽地瞪了姜曼一眼。

    耳机线悬在空中摇摆,姜曼忍不住慌了慌。

    即使她已经不是学生了,岑钊的名字她也有所耳闻。

    家里的产业最忌惮的,就是岑家。

    不过转念一想,岑钊和姜之芸有点关系的话,那就可以借此来

    姜曼的思绪渐渐回来,她左顾右盼,见身边的同学有的举起了手机,她说:“看看哪,我外甥女傍上大款啦都敢偷我钱!”

    这话一毕,走廊的吵闹声竟诡异的静下来。

    同学们都诧异地看向姜曼,一副震惊的表情。

    姜之芸心里窝火,她冷冷的推开岑钊,一步步走向姜曼:“那请问我最亲爱的姑姑,我偷了你多少钱?”

    “20元啊!”姜曼理直气壮的叉叉腰,“也只有你这种穷惯了的孽种才会偷这么几个钱。”

    二十元在那一年不算便宜,可姜曼的老公是大企业公司的总经理,自然是不会缺这些钱的。

    她打心眼儿里,就看不起姜之芸。

    教导主任的神色复杂了起来,作为学校较为重要的老师,他知道姜之芸的家庭背景——5岁丧父,15岁丧母,16岁时到了姑姑家,虽然姑姑家里有钱,但姜之芸的所有费用,是用她的奖学金来支撑的。

    这个所谓的姑姑,只不过是在来闹事的时候才会露面。

    眼下是他到这所学校任职,姜曼来闹的第三次了。

    一次比一次激烈。

    “姜曼,你自己心里有没有点数,只有你那好‘儿子’,才会做出偷钱这种畜牲之事!”姜之芸从没说过脏话,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憋出一个‘神经病’。

    姜曼听见‘神经病’三字,闹得更大声了,最后甚至要叫校长。

    从始至终,岑钊都站在姜之芸的后面,一言不发。以至于姜之芸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

    “报警吧。”岑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作势要拨打110。

    他内心烦躁的很,这是他第一次对女生做出维护行为。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蜜蜂落在一朵鲜艳的花上,便再也不想离开。

    姜之芸好似对他有种奇妙的吸引力。她发怒的样子......很好看。

    姜曼哪能想到这件事情会闹到警察那里去,她只是想镇镇姜之芸的风头,好让她别再来碾压霍厉了。

    从小霍厉就处处被姜之芸压,不管是成绩,还是样貌,他的前面肯定会有一个姜之芸。

    偷钱这事真,她的钱包里平白无故的少去了二十元,平常她会把钱列在一个单子上,少了可以一眼发现。

    斟酌再三,姜曼说:“同学,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们自己会解决,请你不要来管,也请你离开。”

    姜曼拽起姜之芸的手腕,往楼梯处走。

    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哒哒’的声音。

    姜之芸挣扎着,下午有一节政治课,不能因此错过。

    政治是她最薄弱的一项,不能打扰一分一秒。

    她的目标,可是要考温遇大学。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影响了未来。

    她深知自己无法与姜曼抗衡。这一年年的亲人逝去,她开始变得内向,自卑。

    她红着眼睛,哀求着:“姑姑,让我回去上课吧,钱是我偷的,行了吗,你就让我回去吧。”

    姜曼的脚步一顿,猖狂的笑道:“孽种,你承认了啊。那就跟我回家,我非打死你不成!”

    在二人到达楼梯口后,走廊里的同学被教导主任轰散,岑钊站在走廊,见着了所有的过程。

    身边的朋友问他:“阿钊,不回教室里去吗?这节课是语文,丰老师要是知道我们没来,不得打死我们?”

    岑钊摆摆手,拾起耳机戴上,说:“你们先回去吧。”

    走廊静悄悄的,岑钊盯着姜曼和姜之芸远去的方向,呆愣着。

    小姑娘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没一会儿便大颗大颗落下来。

    他的心没由来的,疼。

    这是命中注定。

    姜曼拉开车门,要把姜之芸丢进去。姜之芸哭得撕心裂肺,引来了不少的老师。

    黑色宝马就停在学校门口的正中央,见姜之芸,副驾驶座的霍厉拉下车窗,露出一个嘲笑的笑。

    霍厉不过才12岁的年纪。为腿去稚嫩,带了点儿婴儿肥,他朝姜之芸摆鬼脸,怎么着都有点滑稽。

    岑钊冲出教学楼,眼镜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松动,他在学校门口的桑树下,找到了姜之芸他们。

    他几乎是立即奔过去了,老师们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姜之芸有些绝望,她想,大不了被打一顿,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打了。

    这么想着,她的肩膀被人环住,她整个人朝着这股力量后腿。

    落入了一个怀抱。薄荷味绕着她,她迷迷糊糊的。

    眼泪凝在脸上,她摸了一下,有点黏。

    转过头去,岑钊的脸映在她的脑海里。

    桑树下,绿叶郁郁葱葱的替他们遮住了阴,岑钊脸色阴戾:“姜之芸,我这辈子罩定了。听说你们家有几个小钱是吧,那就等着,看看谁先死。”

    抛下这句话,他带着姜之芸离开了。

    到了教学楼,姜之芸心有余悸,对着岑钊说:“谢谢你啊。”

    她把刚刚岑钊的话记下了,她笑笑,这只不过是为了帮她解围编的谎话罢了,她这种人,凭什么会让别人这样做呢?

    她没想到,岑钊从此以后,将会永远守着这句诺言。

    自这件事情以后,姜之芸便再也没有见过姜曼他们。学校的同学知道了这件事,不再对姜之芸乱嚼舌根,开始友好相处了。

    她交到了一个真心朋友,陎阮,隔壁班的班长。陎阮会维护她,保护她,她也足以了。

    ........

    高考过后,学校要开展一次毕业晚会,想报名的学生可以参加。

    “姜姜,你去试试吧。”陎阮和姜之芸路过学生会。姜之芸停在学生会就走不动路了,陎阮看出了她的心思。

    姜之芸听此话,推开学生会的门。

    学生会里只有一个人,姜之芸望去,不免一愣。

    是岑钊。

    “这位同学,是来报毕业晚会节目表演吗?”岑钊问。

    姜之芸叹了口气。也是,他怎么会记得她呢?

    “是。”姜之芸接过岑钊递出来的表,在第报名表上写下‘小提琴’。

    ‘小提琴’三字一写,岑钊有点怔住。

    她还会拉小提琴啊。

    *

    毕业晚会当天,热闹非凡,学校特意搭了一个露天的棚子。

    从前音质被吐槽的麦克风,也在今天换了一个崭新的。

    悠扬的歌声回荡,星辰点缀在夜空。

    由于时间太过紧张,连彩排都没有彩排。

    “姜姜,你一定可以的!”陎阮对姜之芸的曲子十分期待。

    姜之芸隐藏的好,学校里压根就没一个知道她的节目曲子,陎阮同样不知晓。

    “最后一个节目,姜之芸同学带来的小提琴独奏。”岑钊道。

    姜之芸听到声音后,上了台。

    岑钊没下去,他撇过头看姜之芸,就被眼前的一幕惊艳了。

    一件金白色的礼裙穿在她的身上,上面还做了几颗塑料钻石当点缀。妆容淡雅,姜之芸把头发盘起,碎发挂在两边。

    公主,岑钊的心里,这个词适合她。

    姜之芸看向四周,笑着说:“我要谢谢每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现在的我。”

    话毕,姜之芸举起小提琴,优美的曲调随之而出。

    《恰空舞曲》,是姜之芸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是母亲拉过最多的曲子。

    想到这儿,姜之芸不禁抬了抬头,天上的一颗星星正对着她。

    是你吧。姜之芸想。

    岑钊懂点小提琴,姜之芸越拉声音越沉。

    身边的人沉迷于姜之芸的音乐当中,他意识到,姜之芸的情绪有些不对。

    晚会结束,岑钊急匆匆的念完台词就下了台。朋友邀请去吃饭喝酒,他一概拒绝。

    他只想见到那个女孩。

    姜之芸和陎阮道别,一个人提着行李箱,思索着今晚去哪里住。

    回姜曼家,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姜曼这一年里没找惹她,她没那么傻,自己送上门去。

    手机里没几块钱,酒店的价格太贵,她无奈的摇摇头。

    身边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岑钊帮她提起了行李,问:“要去哪儿?”

    她本来害怕,在看到是岑钊后,松了口气。

    “不知道呢,现在还早,在街上逛逛。”

    岑钊戴着黑色鸭舌帽,隐隐显出他的侧脸,下颚线分明。姜之芸没忍住,上前碰了碰。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立马垂下了手。

    岑钊却不打算放过姜之芸,他将姜之芸堵到一个小巷子里。

    姜之芸的背贴近粗糙的墙壁,她没搞懂这事情的变化。

    “姜之芸,”岑钊勾了勾唇角,“你是在勾引我吗?”

    姜之芸脸霎时红了,她慌忙的摇摇头。

    岑钊接着说: “那我勾引一下你,你答应不?”

    “你在说什么?”姜之芸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岑钊靠近姜之芸,哑声道,“姜之芸,我看上你了。”

    是高二的一见钟情,是往后的至此终年。

    姜之芸突然觉得,人生也没几次勇敢的了,那这次就,勇敢一点,就一点。

    于是她对上了岑钊的视线,吻上了他的唇。

    等到了姜之芸的答复,岑钊满意极了,一点点的吮吸着姜之芸,要把她吞没。

    就在这个破旧的小巷子,他们迎来了初吻。

    吻后,姜之芸害羞的低下了头,岑钊丝毫不害臊。背起姜之芸,往酒店的方向走。

    如果你在那,你就能看见,少年背着少女,手中提着两个行李箱。

    行李箱的轮子在路上滚着。

    蝉鸣夏日,任何都比不上少年的燥热。

    这天结束后,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大学四年,两人结婚,次年便有了岑双。

    姜曼丈夫的公司,倒是真的被岑钊创业后,打倒了。

    收购姜曼丈夫的公司的那一天,姜之芸遇见了霍厉。

    彼时的她怀有岑双5月,她坐在公司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让前台小姐姐教她玩游戏。

    霍厉冲向姜之芸,厉声道:“姜之芸,你就这么心狠吗,就巴不得我们去死吗!”

    姜之芸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蜕去了一身的婴儿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疯子般。

    前台小姐姐吓到了,打电话就要去找岑钊。

    “霍厉。”姜之芸不慌不忙,她站起身来,缓缓吐出几字,“我巴不得你们去死。最好只剩下尸骨,丢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发臭发烂。”

    自她被接到姜曼家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她留恋的了。

    意外的是,她碰到了岑钊,碰到了陎阮,碰到了很多很多好人。

    能让姜之芸继续向前的,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这些都是支持她走下去的信念。

    岑钊来了,他站到姜之芸和霍厉之间,说:“霍先生,请你自重。”

    姜之芸望向他,一如当年。

    *

    其实岑钊是因破产才要跟姜之芸离婚的,姜之芸并非不知情。

    岑双和岑钊那两个傻子,还以为她不知情呢。

    某一天,她从报社下班,手机支付宝里出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账户,名称为‘Y’,给她转账了50000元。

    她立刻就猜到了是岑钊,但她想逗逗他,于是便加了‘Y’的好友。

    那边很快就同意了,她在输入框打下:?

    ‘Y’没回复。

    姜之芸鼻子一红,坐在胡岚街的一条石凳上,颤颤巍巍的按下‘语音输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阿钊,我想你了,你过来抱抱我。”

    这句话说完不久,那边就把她删了。

    晚风从她耳畔拂过,她咬咬牙,把钱转了回去。

    岑钊,我不欠你的,可你还欠我一个东西。

    你还欠我一个,共度晚年,我们还没做到呢。

    复婚后,岑钊带着她去了很多很多个国家。

    他们游山玩水,在阿尔卑斯山脉的缆车上看过雪景,也在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下,在卢浮宫下,共同哼着一首小曲儿。

    这都是他们年少时所列出的愿望清单。

    愿望在一个一个的实现,他们也在一点一点的变老。

    从青涩的少年少女,成为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们经历过很多的,下一个阶段。

    华灯初上,岑钊拉着姜之芸到了晏市十中。

    算起来,他们有将近15年没有来了。

    晏市十中这几年的风气特别好,渐渐的从玩物丧志的学校,转变为了一个尖子生常驻学校。

    校长今年也老了,他们惊奇的发现,校长竟是当年的教导主任。

    过去了二十多年了,校长已经不记得了二人,但在问起那一届的时候,校长会自豪的说:“那一届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学校直接考出了两个700分,当时我走出门去啊,连一中的老师都嫉妒的看着我。”

    “我当时脸上啊,都是带着光的!”

    夫妻二人笑眼盈盈的对视一眼。

    少年一见,终生挚爱。

    往后,他们也要一起,过完接下来的余生,然后,继续炽恋。

    继续热恋,直至生命的尽头,也永不停歇。

    走之前,姜之芸对岑钊说:“阿钊,下辈子,我们见面,说个暗语吧!”

    岑钊凑近姜之芸,问道:“什么暗语?”

    姜之芸说:“芸芸众生。”

    “唯钊斯你。”

    父母爱情(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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